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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失戀第四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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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發現了一點,我寫相遇寫曖昧我寫多喜歡他,甚至寫王者榮耀的時候都寫的滔滔不絕,但我寫到分手的時候,就有點寫不動了,我一點都不願意回憶傷心的事情,至少但現在我無法完全接受這件事情,我沉浸在曾經的喜悅中不可自拔。某種意義上,我是一直站在另一個視角來講分手這件事情,分手的是我,又不全是我。我還是那個遇到問題就想著先逃避的人,逃避可恥但有用是對新垣結衣有用,對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我只能先逃一逃。

失戀第四天的任務是刪微信好友,然後把不能刪的加到新的微信中,這個不能刪不是代表這些人有多重要,還是刪了確實還要加,比如我的舍友,一年在微信說不了幾句話,但沒到畢業的那一天,確實還刪不了。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人總是會被侷限在一些客套且虛假的關係中。

我微信上是有這麼一個很重要的人,但這個人我沒有辦法再新增她一次,準確的是她沒有辦法透過我的好友申請。

故事還是要從王者榮耀講起,在玩王者的時候我也認識幾個挺有意思的人,大家湊在一個小群裡,開始只是談遊戲,後來慢慢地談起了自己的生活,彼此都沒有見過面,但日益熟悉了起來,大概就是那種未曾謀面的雲好友。後來大家確實是越來越熟了,於是懶惰的我就把自己的號交給群友代打,一般是交給兩個人,一個是做代打的男孩子,他借我的號去賺錢,一個是愛打遊戲的女孩子,她借我的號就是單純地打遊戲。故事是關於這個女孩子的。

這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對自己的評價是“品行端正的好人”,我也認同這個評價。她長得蠻漂亮的,一個人在上海過著我羨慕的生活,拿著我羨慕的工資,買著我羨慕的奢侈品,在2023年的時候已經準備在上海買房了,從我的角度看,這樣的女孩子是不會有什麼煩惱的。她沒有我這種義無反顧辭職去上學的壓力,沒有我這種手上什麼也沒抓住但只能迷茫地往前走的壓力。可是在2023年5月11日的時候,我們所有人猝不及防地收到了她自殺的訊息,是的,這個我覺得不會有煩惱的女孩子自殺了,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煩惱被壓力壓垮了,她在發出求救訊號卻得不到回應的時候選擇離開了。為什麼啊?我胸中像堵了一口氣,這口氣讓那天的我魂不守舍,直到在超市看到一個榴蓮從櫃檯上掉了下來,我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接,手指被刺了個大洞。為什麼啊?我想接住的不是榴蓮,我想接住的是你,那個我從來沒見過你。我也想接住的也是我,那個無時無刻被壓力按住我的我,我怕我也有崩潰的那一天。從那一天開始,甚至從更早開始,從我入學的那天開始,我的求救訊號就開始斷斷續續的發出了,但直到今天沒有收到一點回應。我理解她的心情了,在她離開了半年後。

時間推回到2022年的下半年,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因為那時候我在瘋狂地跟壓力對抗、跟要辭職的導師對抗,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盯著蚊帳到天明。她開始了一段網戀,跟同樣打王者的一個男生,那個男生在那時候我們都覺得蠻不錯,高學歷海歸,個子也高,年輕也蠻有錢的,好像什麼都很完美,但這種完美就是不對勁的開始。一個高學歷又留學海外的帥哥怎麼會需要在王者中找女朋友,但想想又覺得萬一呢?人生中的無數次機會就毀在這個萬一中。他們之間的故事我只能從女孩在群裡的隻言片語中拼湊起來,但誰是誰非也不重要,我只知道在女孩自殺去世的那一晚,這個男生在王者裡面打著遊戲。是不重要,但你能不能假裝傷心一下,哪怕傷心一晚上,就一晚上。

2023年的開始我是每晚聽著陳勢安的《天后》度過的,“我嫉妒你的愛氣勢如虹,像個人氣高居不下的天后”,即使在剛剛我也只是說我羨慕她,但我不是羨慕,我不敢承認,我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暗戳戳的嫉妒。人不會嫉妒遠在天邊,高不可攀的人,只會嫉妒在你身邊比你好一點點的人,不是一個地方好一點點,是每一個地方好一點點。這種嫉妒每日每夜的蔓延開來,我從心底也從行為上不知不覺的開始遠離她,我不會在群裡沒日沒夜地跟她聊天了,我會故意跟她抬槓了,我不是覺得她說得對或者不對,我就是嫉妒。但我猛然發現我最嫉妒的不是她擁有的,不是她的生活,而是她有勇氣愛的氣勢如虹。在那一刻,她就是我心中的天后。這種氣勢如虹是我拿不出來的,也不敢拿出來的。她怎麼敢的呀?我很想問問她。

我在情人節那天問她,收到不喜歡的人送的禮物怎麼辦,我也不會去喜歡他。她說退掉。虛榮又貪財的我就去把那份禮物退掉了,我覺得“品行端正的好人”說的話是沒有錯的,我肯定也有機會做一個品行端正的好人。可是我在做好人路上最大的阻礙是我的懦弱,我害怕激怒別人,害怕所有爭吵,在這些害怕中我試圖用委婉的方式推翻這一切,這也釀成了我的大錯,也不是,我的大錯早就釀成了,這導致我沒有毅然決然地切斷這個錯誤。這段莫名其妙的自我剖析是跟這個故事有關的,不是無關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失戀的,我只知道她失戀後變得一言不發,不再打遊戲,不再發朋友圈,在一段時間後發了一個抄心經的影片,我覺得失戀而已,也不用特意安慰。那時候的失戀在我心裡的疼痛級別大概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不會疼,只是在以後的生活中會癢會不適一段時間而已。但我失戀後才明白,如果失戀的疼痛是被蚊子叮了一下的話,那失戀的人就是那隻蚊子,失戀是被叮的物件,失戀的人面對的是一個龐然大物,是自己塑造出來的龐然大物,只能東躲西藏地出擊,但這個龐然大物只要專心一次,失戀的人只要不小心一次,就能被拍死。這是失戀。

我確實是一個嘴笨且心軟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但我給她寄去了我覺得特別好吃的牛肉乾,我希望她吃完能開心一點,這是我唯一為她做過的事。而我做這件事不完全因為心軟,還因為我的愧疚。在她熱戀的時候,在她奔現的時候,在她最快樂的時候,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那個男生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感到了隱隱的不安感,我敏銳的雷達不是響了起來,是發出了轟隆隆的雷鳴聲,他們在一起最甜蜜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結局。我把這些話跟朋友說了,跟前同事說了,但我沒跟她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沒說,是害怕她的氣勢,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惡毒地想看她摔一次跟頭,我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因為一切太過明顯,我們小群裡的每個人都在私下彼此交流過,我們都知道她必然要受傷害,但我們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就像這之後,也沒有人告訴我一樣,這種沉默大概都是帶著一種複雜的心情。可能沒有那麼惡毒,只是沒人忍心去打擊一個興高采烈的人,她能再快樂一天就一天,再快樂一分鐘就一分鐘。人生嘛,及時行樂。

她在收到牛肉乾後的很多天,突然跟我說謝謝我,說牛肉乾很好吃。那時候的我沉浸在自己的愛情中,看不出這是她在跟我求救。在她離開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為什麼我看不懂這個訊號,為什麼我當初不跟她多聊幾句,為什麼我不問問她今天做了什麼,為什麼我不邀請她出來旅旅遊散散心。因為我自私又無知啊,我不知道失戀的痛苦會把人壓得喘不過氣,我不知道深夜情緒反撲的厲害,我不知道一個人在異地會有多麼孤獨,我不知道當你以為自己得到了卻又猝不及防地失去時那種痛苦。我現在知道了,可是也晚了。

電影《CoCo》裡面說,“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我會記住你的,希望下一世,你還是一個氣勢如虹的小女孩。你會戀愛,會失戀,會傷心,會絕望,但你會活著,一直活著。

失戀的第四天我在手機備忘錄裡一句句地記下了我的感受,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我又沒有人可說,或者說我不想跟別人說,我開始像一個被毒啞的人,最常做的事是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

我的手機備忘錄裡記了很多句,記了“14:30赫江林我又開始爆哭了,我一邊哭一邊抱著小熊貓,跟它鼻子碰鼻子,像我跟你一樣,我好想你啊。”

鼻子碰鼻子是我最喜歡的親密動作,我每天都會抓著赫江林這麼碰幾次,比起親吻,這個動作讓我覺得更甜蜜、更親密。親吻會有口水,會有一種黏糊糊的感覺,多少有點不適應,有點噁心,但這個動作不會,它沒有一絲黏糊糊的感覺,它只有親密,只有甜蜜。也是在分手的時候我哭著說的,“你以後不要跟別人碰鼻子,不要跟別人,這是我們的動作。”但以後呢,我怎麼會知道,我算老幾,我憑什麼管別人,憑什麼知道。

“17:48你走了941步,你去做什麼了?吃了什麼飯?有沒有想我?我好想給你發訊息,可我不敢。我只能抱著你送我的小熊貓,一遍又一遍地跟它碰鼻子,我好想你啊赫江林,我們永遠在一起吧,我們結婚吧!你為什麼不想跟我結婚啊?”

“18:01 1946步,赫江林你去哪裡了?你是不是回家吃飯了?我好想跟你說話啊,你想我一下吧!”

“18:45 3497步,赫江林你跟我說句話吧,跟我和好吧,求求你了。”

……

在空曠的時間裡,我一個人看著外面的天空的從亮變暗再到變黑,一個人孤單且狂躁地發著瘋。

朋友發來微信說他們下班後收拾收拾東西就會回來,讓我做點簡單的飯。他們每天都在忙著搬家,沒有請搬家公司,就自己每天一點一點地搬,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成年人。我在盒馬訂了晚飯的材料,然後手麻腳亂地在廚房準備著晚飯,大家都說有一點事情忙著人好像就不會亂想那麼多了,但我覺得不是,事實證明真的不是。比如就在我認真煎排骨的時候,一滴熱油濺到了我的手上,手立刻紅了起來。

“哇哇哇,好燙。”我丟下鍋鏟快速跑進廁所,開啟涼水沖洗著被熱油濺到的額頭和臉頰。赫江林走了過來,“怎麼了,怎麼了,我看看。”他的目光裡滿是急切。

“我被燙到了嗚嗚,”我關上水龍頭,撲進赫江林懷裡撒嬌,“你快給我吹吹,吹吹我就不疼了。”

“好好好。”赫江林湊到我額頭上吹了幾下,然後又親了一口,“好了好了,沒事了。”

在失戀後,戀愛時的每一個回憶都是一個巨型的殺傷力武器,你不經意的一次觸碰好像開啟了潘多拉的盒子,那一段溫暖的記憶出現在你的腦海中,然後不斷髮燙髮燙髮燙,直到灼傷你。這一滴油開啟了一個盒子,開啟了一個讓我崩潰的盒子。我不是被油燙的手疼,我是被記憶燙得疼。我瘋一般拿過手機,開啟微信,喪失了理智,我給赫江林又發了一次莫名其妙的糾纏微信,內容我不記得了,也沒什麼意義,糾纏微信能有什麼內容,就是寫上一萬字,講破天主題都是一個“我好想你啊,我們和好吧。”人在喪失理智的時候,什麼卑微的事都做的出來,我也沒能例外。

但赫江林不會喪失理智,他已經準備了一個半月,他在這一個半月中預演了無數種我死皮賴臉的糾纏方式,預演了無數次我的死纏爛打,他是有備而來,他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他不會回覆我,只有我一次次地被打得措手不及。真的是太狼狽了,我長這麼大都沒這麼狼狽過。

自然我又是一邊哭一邊開始了這頓飯,“赫江林怎麼這麼絕情,我都被燙傷了,他理都不理我,為什麼會這麼絕情?”

“因為你們分手了啊,分手了你懂不懂啊。分手了就是你死了他也不會理你的。再說你燙傷了給他發微信幹嘛,他是醫生嗎?還是他能隔著微信給你治燙傷。你燙傷了要做的不是哭,也不是給赫江林發微信,而是塗燙傷膏。”朋友邊啃排骨邊對我說。

“你這個飯做得真的很好吃,想不到你真的挺有一手。”朋友的老公冷不丁地冒出來這麼一句,“很清淡但又很好吃,厲害厲害,平常看不出來。”

“因為小赫是廣東人,他對口味要求很高,他喜歡既清淡又有食材本身的味道還要好吃的飯菜,我慢慢的就練出來了。”我抽泣著回答朋友老公的問題。

“我是真服了你啊林煦雪!你談戀愛談到現在,你到底還有沒有點自我啊,到底還知不知道你自己喜歡什麼啊。”朋友氣得聲音大了起來。

我以前喜歡什麼啊?我真的變了嗎?可我以前也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就是因為沒有,才會把赫江林喜歡的東西當成自己喜歡的,我不是談戀愛談的失去了自我,我是本來就沒有自我。我最常說的話就是“隨便”“好”“都行”“都可以”,性格好、好說話就是我給人的第一印象,但我並不是真的性格好,我性格一點也不好,我只是無所謂,去哪裡無所謂,吃什麼無所謂,爭取到了好的,爭取不到那就無所謂。我一直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爛好人,帶著一點討好型人格彆扭去討好周圍的所有人。但分手這件事,不是無所謂,我覺得有所謂了。我談戀愛談的不是失去自我,是我在努力的一點點重塑自我,只是還沒有塑完,就發生了天翻覆地的變化,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討好型人格都是很彆扭的人,如果你真的跟他們深入交往,會發現你很難真正的靠近他。他們不是真的想討好周圍的人,他們只是怕不討好之後的後果,比如別人會不會因為生氣不再理他了,會不會其他認識的人知道這件事了,激烈一點比如兩個人大吵了起來,這都是討好型人格不願意看到的。所以討好型人格在遇到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事情時最大的反抗就是用委婉的說辭拒絕別人,委婉到很多人可能聽不出是拒絕,這已經是最大的反抗了,抗拒、不知道就是討好型人格的反抗。他們最常用的方法還是逃避,逃避到什麼時候呢,逃避到這個事情好像自然而然被解決了,逃避到老天幫他做出了選擇,逃避到至少表面上沒有人再提起來了,表面上看起來好像過去了,這就導致了討好型人格在做一些事情時會花費很長很長的時間,長到讓人懷疑討好型人格的動機。真的不用懷疑身邊每個討好型人格的動機,對討好型人格而已,每件棘手的事情就像一場火災,對正常人而言,救火的方法是報火警,是拿滅火器拿水甚至拿沙土去滅火,只有這樣火才能熄滅。但討好型人格不會,他們只會看著火繼續燒,努力地躲著火,他們怕任何措施會讓火勢更洶湧,怕火會燒到自己,他們只想等火把周圍一切都燒完後,自己熄滅。這種熄滅過程是漫長,自己是幾乎百分百會被燒到的。但討好型人格不懂,他們的構造他們的天性使然讓他們轉不過來這個彎,就比如我,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在分手已經半個月多後的今天,在我打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才轉過這個彎來。一件事情如果覺得是錯的,那就是錯的,那就直接拒絕,不要轉移話題,不要試圖敷衍過去,不要怕任何人生氣,因為沒什麼大不了的。

總的來說,我不夠好,也不夠壞,像是懸浮在半空中,但現在我希望我是一直往好的那邊走,一直走到足夠好為止。要走多久呢?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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