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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來了保安,陳予指了指樓上又是拍球又是輪滑鞋骨碌碌滿屋子跑的聲音,無奈地苦笑。
二人相繼上樓,平時任何事都不為所動的保安此時彷彿也有了些正義感。他敲了門,卻是沒人開。
保安又“哐哐”幾下大力拍門,才聽見那黑胖男人趿拉著拖鞋,漫不經心地出現。
看見門外的倆人,他的小眼睛有一瞬的瞪大,又眯起眼,吐著酒氣問,“有事?”
保安:“樓下居民投訴你們太吵了,十點以後發出噪音就是擾民,你們家得管管小孩子吧?”
黑胖男人聽了這話看向陳予,“又是你?”
陳予無語,“你家正對的樓下還能有幾戶?不是我是誰啊?”
可能是有人隨行,她也硬氣起來。
“人家是合法維護自己的權益,你們管著小孩,行不?”保安見他找錯了重點,又出聲道。
黑胖男人瞪了保安一眼,胡攪蠻纏,“我哪裡沒管他?”
那熊孩子也踩著輪滑鞋骨碌碌地溜過來了。
“鞋子脫了,籃球收起來。”黑胖男人回頭,低斥道。
這小孩看了看門外的陳予,撇撇嘴,“我想再玩一會。”
黑胖男人揚手就要揍人,那小胖子見狀猛地抱住腦袋,大喊,“你答應了我週末可以晚一點的,你答應了的!”
黑胖男人也察覺到了門外兩雙審判性的凝視,一時覺得自己在外人面前被小孩下了面子,一把扯過小孩的胳膊。熊孩子腳下的滑冰鞋不穩地向這男人滑去。由於失去重心,小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男人卻沒有停下動作,一個個厚重的巴掌啪啪啪地落在小胖子的屁股上、背上,甚至腦袋上。
熊孩子哪兒痛捂哪兒,一邊吱哇亂叫,一邊痛哭流涕。還非要穿個不好逃跑也不好脫的輪滑鞋,一時間整個人在地上打著滾躲避那小山似的暴力的父親。
“頂嘴是吧?不改是吧?等會別人真的報警了你就等著吃牢飯,餓死你,揍死你!……”
陳予和保安站在門口都看呆了。
說實話,看這熊孩子被他爸揍,她心裡挺痛快的。
但哪能當著外人的面下這樣的重手呢?
陳予和保安連忙上前勸阻,嘴裡說著“好了好了”,卻是都不敢真的上手拉住他。
誰知道會不會被誤傷?
這時,馮玉蓮從房間披頭散髮地衝出來。她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一樣,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樣子,但又因為丈夫猛打孩子的場景,整個人眼裡暴出精光。
她以身護住孩子,又拉住男人的胳膊,大叫著,“夠了!夠了!”
保安也趁機按住男人的手。
由於開著門,孩子的哭鬧聲、男人的怒罵聲、女人的哀鳴和保安的勸慰聲,整個單元樓,但凡在家的沒一個是沒聽見的。樓上樓下的開門聲次第響起,樓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探著腦袋往下看,樓下的李奶奶帶著一個年輕人往這兒趕。
這時,陳予聽見身後的門也開啟了。
她回頭,見到了穿著白色T恤衫,穿著拖鞋的宋知城。
他擰著眉看著這場鬧劇,眉眼間透著一絲絲不耐煩。
看到保安和陳予,他似是沒預料到的樣子,就這麼靠在門邊無言地看著。
一副‘反正你們這兒不結束,我也沒法兒休息,還不如等著你們鬧完’的樣子。
陳予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在他看來,自己是不是也是令他無法好好休息,半夜撒潑鬧事的一員呢?
回過神,見保安已讓黑胖男人的情緒穩定下來,馮玉蓮也幫孩子脫掉了輪滑鞋,讓他快去洗漱。
男人已經去坐著抽菸了。馮玉蓮頂著淚痕未消的臉,難掩疲態地向門外的兩人再三保證,不會再擾民。同時也同意,下次再如此便真的報警處理云云。
衝突拉下帷幕,陳予又聽見了眾人看完熱鬧回房的關門聲。
宋知城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陳予頭頂就如一盆冷水兜頭倒下,將她熊熊燃燒的正義感和大仇得報的小得意澆滅地一乾二淨。
她和保安下樓時,向保安表示了感謝,並答應明天中午幫他買午飯。
送走了保安,陳予見到對面李奶奶還開著門,興趣盎然想問怎麼回事的樣子。
陳予沒空搭理她,只粗略地說完,就見一個年輕人從李奶奶家裡出現。
“奶,差不多了吧,熱鬧看夠了吧!”那男子出聲。
“夠啦,催啥催!”李奶奶嗔怪完,話鋒一轉,“哦,小陳,這就是我孫子。你們認識一下吧。”
陳予看向那男子。
他中等身材,面目憨厚,穿著家居服,普普通通的樣子。
有點眼熟,是在哪裡見過他嗎?
那男子聽了李奶奶的話,無奈地對陳予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隨後帶著他奶奶關門了。
陳予回到床上,覆盤著今晚發生的事。
毋庸置疑,馮玉蓮是個可憐的女人。家裡有個愛喝酒,愛暴力,情緒難以控制的丈夫,多少苦楚也只有她自己懂。
為什麼不跑?是因為孩子嗎?
又想到宋知城眉眼間的那點被人打擾的不耐。
陳予想著,自己寧可他像以前一樣龜縮在家裡,也不想像今天這樣,在所有人都出來看時,也有他的一份。
越想,越是覺得被羞辱。
帶著這份羞赧,她開啟手機,點開宋知城的備註名,手指用力地刪除了後面的那個英文單詞。
漸漸地,睡意襲來。就在這時,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301!
李奶奶的孫子,她在301那個女主播家門口見過!
陳予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怎麼都醒不過來。
當她逐漸有些意識時,聽見了微不可察的窸窣聲。
這聲音不是來自臥室,像是來自客廳。
陳予強制自己清醒過來,沒力氣睜眼,只是在側著耳朵聽。
聲音像人的腳步聲,又像在翻動東西。
有小偷?
此時,陳予的意識已是徹底清明,她睜眼,卻是黑乎乎的天花板。
睡了這麼久,居然還沒天亮?
而那腳步聲逐漸逼近臥室。
她心跳如鼓。
之前的敲門聲再怕,畢竟還在大門外。而現在那人已經進來了,與自己只有臥室這一門之隔,還是木門。
等等……她昨晚鎖臥室門了嗎?
想到這裡,陳予無聲地坐起,微顫著手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
沒電。
沒電?怎麼會沒電?充電器呢?充電……
腦海中像電影倒帶一般,畫面被定格在她昨晚將充電器放在客廳的畫面。
陳予渾身僵硬,只聽得那腳步聲停在了臥室門口。
“咔——”
她的視線死死盯著向下轉動的門把手。
卡住了。
萬幸!昨晚她鎖了門。
門把手歸位,屋子裡靜地落針可聞。
陳予屏住呼吸,一面緊盯著臥室門,一面悄悄起身。
“哐!”金屬棍棒猛砸在臥室門上。
“啊!”陳予不受控制地驚叫出聲,整個人如同一隻軟腳的蝦米,剛站起身,就腳步虛浮,往旁邊一倒。
“哐哐哐!”聽著金屬管具與木門猛烈碰撞的聲音,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如篩糠。
她該怎麼辦……
“開門!不開門我就給你砸開!”外頭用力揮舞著鋼管的男人,咬牙出聲。
樓上的那個暴力男?
想起他之前揍他兒子時那粗壯的胳膊,正發狠地甩著工具砸自己的門,陳予明知道該冷靜下來,但還是止不住起了恐懼的生理反應。
“你幹嘛?半夜私闖民宅!我告訴你我已經報警了!”陳予扯著嗓子,眼眶通紅,幾乎尖叫出聲。她看著黑螢幕的手機,故作有底氣的樣子。
“你教壞我婆娘!她現在都沒那麼聽我話了,你和她說了什麼?還想舉報我兒子擾民?我今天就幹掉你,警察來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陳予聽著那人的瘋言瘋語,看著震顫不已的木門。腦海中只奢求有人能聽到這麼大的動靜,能來幫幫她……
她開啟燈,拉開窗簾,向下看去。
窗外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臺子。
這裡是四樓,跳下去非死即殘,反正不會好過。
況且,自己的房間還有防盜窗,人鑽不出去。
陳予把腦袋伸出去,大聲喊著,“救命!救命啊!”一面又回頭看看木門還能堅持多久。
看得出,木門有些鬆動了。她更是著急,不顧破音高聲大喊,“救……啊!”
幾個小石子從天而降,打到陳予頭上。
躲開石頭,她抬頭,看見一隻小孩的手,正從樓上的窗戶伸出來,捏著他手掌都包裹不完的石子兒。
這是預謀作案,這是集體作案!
馮玉蓮!馮玉蓮在哪裡?
混合著鋼管砸門的巨大聲響,門外的男人依舊在罵罵咧咧,樓上的小孩卻因‘真人打地鼠’這個有趣的遊戲報復性地咯咯發笑。
木門已經撐不住了,彷彿下一秒那男人就能破門而入。
難道自己今天,真就命絕於此了嗎?
她抬手,擦掉因恐懼和委屈奪眶而出的眼淚,決定背水一戰。
於是,陳予瞪大眼,胸脯因極度的憤怒和恐懼高高起伏著,她大步上前,猛地拉開搖搖欲墜的房間門,因用了大力氣,虎口被門把手颳得生疼,而她卻恍若未覺,只決絕地怒視著門外漆黑的身影。
“滴嘟滴嘟——滴嘟滴嘟——”
從天邊響起警車鳴笛聲,這聲音由遠及近,有如天籟。
陳予的雙腿彷彿一瞬間被抽乾了力氣,剛剛那決一死戰的暴戾之勢突然間潰不成軍。
她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