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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午後的時光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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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夏季,陽光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直衝進屋內,將屋內各個物件的影子拉長,也將奧爾頓褐色的頭髮染成金黃色。此時他身處普丹魔法議會里的戒士辦公室內,伴隨著窗外城市的喧囂,聞著淡淡的咖啡香氣度過了半天。他看著外頭的高樓大廈金光閃閃,街道車水馬龍,行人在車輛間如蛇一般快速穿梭。博物館前還聚集了一堆觀光客,他們人手各一本導覽手冊,對著建築、石像甚至是車輛指來指去,整座普尼亞斯城成了一座繁忙的鋼鐵森林。

最後奧爾頓還是被熱的受不了,想直接伸手拉上窗簾,但立刻又想到辦公室的規定中,其中一條就是為了保持整齊,不能擅自將窗簾給拉上,要馬就是全拉,於是他只好作罷。他看了看掛在柱子上的時鐘,下班時間也到了。今天,他和三普,蘭提爾戒士上午的時候在首都維丁區值勤,隨後便前去支援附近的雷玟妮,萊安戒士,當時戒士正在與一群青少年交涉,蓋瑞,維斯特戒士就在一旁,看守著那三位因為吸食藍糖而眼神呆滯的少年。

藍糖是一種拿口水熊的液體去調配的藥物,牠們的液體本身就有讓人恍神甚至失意的效果,這是牠們的防身手段,為了讓獵食者無法繼續追蹤,但它對身體有害。吸食這種毒品後總會讓人變成瘋子,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做,而在事後卻什麼也不記得,然而這還得有事後,因為很多人在這時就丟了性命。

後來在一瞬間,奧爾頓只是感覺有人重重推了他一把,等到他摔倒在地轉過頭時發現是那三位青少年其中一位,他不知怎的一直在原地大吼大叫,除了髒話以外奧爾頓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這行為搞得他其他兩位同伴也感到害怕,甚至認為這位發狂的青少年要殺人。至於蓋瑞,奧爾頓還真該想想他今天的舉動是勇敢還是愚蠢,在年輕人舉起魔杖後,或許是因為他當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竟然選擇以肉身抵擋,右手臂被這樣劃出一道小開口都還可以說是幸運了。奧爾頓也才三十二歲,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就聽過不少人來來去去,甚至參加過一次戒士的葬禮,一個他不怎麼認識的人,但是是年輕人,比他還要年輕。

他將剛洗好的馬克杯擦拭乾淨,然後在他起身的同時看見剛走進辦公室的蓋瑞,他手上還包著繃帶,上面還有由鮮血劃出的一條紅線。後者進辦公室後左看右看,發現只有奧爾頓看見他時便朝他走來。

"英雄歸來,結果這麼冷清。"蓋瑞戒士裝個悲傷的口吻說。

"確定不是蠢嗎?"奧爾頓笑道。

"隨便了,反正我都受傷了還得守夜。"蓋瑞摸了摸包了繃帶的右手臂抱怨道。

"喔! 我懂了,你想用這傷來躲過守夜是吧?想真遠。"奧爾頓問道。

"不是我就是巨木。"蓋瑞聳聳肩。

"她自然有辦法對付。"奧爾頓肯定,畢竟人家可是身經百戰。

"那她怎樣說?"

"跟你差不多,只是她是用罵的。"

蓋瑞笑道,"但是她還是有感謝我及時發現,雖然那口氣呀!"

蓋瑞搖搖頭,"如果是別人早跟她吵起來囉!"

"我看是別的階位吧。"奧爾頓心想。

"但!我才剛處理完傷口,人還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時,命令就來了,要我今晚繼續守夜。",蓋瑞繼續抱怨。

奧爾頓也用相同口氣說,"至少你還可以跑、能聽、能看不是嗎?"

"哼!看來你也這樣認為,這裡真殘忍。"蓋瑞搖了搖頭,擺了個嫌棄的表情。

"這與殘忍還差了一點,至少他們沒有再派你出去。"奧爾頓說。

“沒錯!不然我左手估計也要沒了。”蓋瑞苦笑道,“而且晚上在普尼亞斯走來走去,想想都覺得累,對我這種鄉下人來說,真不知道要迷路幾次!幸好有莉芙這個首都向導來帶我。”

“才迷路兩次不算迷路。”奧爾頓輕鬆地說,首都人口密集,迷宮這個詞早與首都劃上了等號。“聰明人都在晚上行動,那時候首都才正熱鬧。”

“哼,那我寧願當笨蛋。吵死了,耳朵都要給弄聾了。”蓋瑞搖搖頭,“那麼,你們把那位瘋狗怎麼處置了?”

提到這,奧爾頓立刻感到背部又一陣疼痛,“進了辦公室後就像只小狗一樣乖,還說什麼不記得剛才做了什麼……”

“藍糖呀!真是可悲的人!”蓋瑞厭惡地說,說完還小聲地咒罵一聲,隨後語氣一轉,“哎,你要下班了嗎?真好呀。”他還像朋友一樣拍了拍奧爾頓的肩膀。

奧爾頓的職位比蓋瑞高,在等級森嚴的戒士部門,如果角色互換,地位較低的奧爾頓絕不敢如此隨意地拍上級的肩膀,彷彿戒士應有的階級界限在蓋瑞這裡消失了。戒士部門內部有著嚴格的階級制度,不同階級的人該做什麼事、哪些階級的人無權與誰交談等等。然而這些規矩在蓋瑞看來彷彿不存在,他並不怎麼在意這些規定。他今年只有二十三歲,擁有一頭塔瑞克人標誌性的黑髮和濃眉,每當笑起來,人們總會注意到他那誇張的鷹鉤鼻。“我有個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蓋瑞或許考慮到周圍的環境,特意壓低了聲音。“最好是重要的。”奧爾頓回應道。

“血族吶!我跟他們處不來,可我還得守夜。”蓋瑞抱怨著。

奧爾頓揚起眉毛,想起不久前蓋瑞惹出的麻煩,“我相信你只是針對卡夫梅。”“沒錯,所以我並沒有歧視他們。”蓋瑞似乎明白了奧爾頓的意思。“明白明白。”奧爾頓點頭,“一切純屬巧合。”

他們拐過一個轉角,走上臺階,來到了籤值班表的櫃子前。那裡立著一尊捲髮的半身石像,一如既往地注視著他們的每一個動作,眼神彷彿在質疑他們是否真正完成了工作任務。

“你知道嗎?‘血族’這個稱呼本身就帶有歧視性吧?”蓋瑞邊說邊從抽屜裡抽出一支筆遞給奧爾頓。

“總比叫什麼鬼怪好吧?”奧爾頓接過了筆。

“當然。但他們本質上只是染上嗜血病轉化而來的人。”蓋瑞倚在柱子上說,“假如你今天感冒了,然後就被叫做‘感染者’。”他說“感染者”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感染者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嗎?”奧爾頓微微抬頭看了看時鐘。

“就字面意思而言確實沒問題,可是‘感染者’,”蓋瑞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是普通的小病還好,但在疫情嚴重的時候呢?面對某種傳染性強的病毒,你說人們會不會出於恐懼而排斥他們?”

“挺有意思的。”奧爾頓回應,但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我不清楚。還有那個告別日啊!”蓋瑞轉向奧爾頓繼續說,“到底誰會願意接受這樣的死亡?明明知道自己可以不死,卻主動去擁抱死亡?”

奧爾頓聽聞此言瞥了他一眼,對於蓋瑞來說,每天討論這類敏感話題早已不是新鮮事。他把筆放回筆筒,將簽好的班表丟進黑盒子裡時說:“如果不接受死亡,他們的血癮只會越來越重,活得生不如死,倒不如早日得到解脫。”

“你明明知道肯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蓋瑞強調。當然,解決的辦法可能就是吸更多的血,而這正是導致血族犯罪行為頻發的根本原因。

“作為一個戒士,你這麼看待這件事,不太妥當吧。”奧爾頓停下手中的動作,斜睨著他。

“我哪敢啊!我才不敢宣揚那種事呢!”蓋瑞故作驚恐地回應。

隨著首都鐘塔再次敲響,兩人按照慣例,在分手之前互相行了個簡潔的戒士禮——右手握拳輕輕碰觸左肩。接著,奧爾頓離開了辦公室,融入下班的人流,離開了戒士部門,步入一條宛如宮殿般華麗的走廊。海藍色的地毯綿延至視線盡頭,象牙白的牆壁上佈滿了繁複精美的雕紋。走廊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擺放著一張由黑木製成的長椅。

從走廊望去,可見外面寬敞的大廳裝飾奢華,如同一場盛大的宴會。議會中的各大部門環繞大廳三面分佈,猶如一棟棟公寓大樓;大廳最後一面則是長達劍刃般的落地窗,陽光穿透窗戶,在室內地板上投射出一道道金色劍影,窗外的景象恆久不變——遊客、行人以及矗立的熠熠生輝的灰色摩天大樓。

奧爾頓從一處幽暗的旋轉樓梯走下一樓大廳,原本銅色的地磚在陽光照射下更加耀眼奪目,上面壁畫的色彩彷彿在流動,彷彿有種力量在賦予它們生機。他走過一張張長椅,穿過位於大廳中心的圓形涼亭,幾名來自異國的巫師正在這裡拍照留念。他向其中一個與他對視的人點頭致意,而有的人則迅速轉移視線避而不看。“做賊心虛的人才會這樣。”奧爾頓曾聽同行戒士這樣說過,不過,除了迴避之外,也有一些人坦然地以微笑回應。

涼亭正對著兩棟五層樓高的辦公建築,外觀仿照首都外圍那些歷史悠久的公寓式建築,內外皆裝飾著細膩的雕刻。大廳中央是一個環形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阿爾帝石雕像,儘管奧爾頓對這裡的一切瞭如指掌,熟知每一道雕刻,但這座石像仍能吸引他的目光。他一直視這些國家建設者為英雄,尤其是這位即便歷經數百年後仍在國民口中被頻繁提及的偉大人物。

少年時期的奧爾頓也曾夢想將來能夠做出一番豐功偉業,足以讓後世在自己離世後數年甚至數百年間仍津津樂道。阿爾帝是普丹魔法史上的奇才,在紛亂的時代成功地團結了人民。在風暴歷十一世紀的普丹因過度擴張招致懲罰,進入破碎時期,各地軍閥割據,外國勢力更是趁機扶持各方勢力阻止其統一,使得軍隊淪為土匪,日日侵擾無辜平民,甚至自相殘殺。然而,阿爾帝行事鐵腕,上任之初便果斷處決了上百人,傳說中士兵們為他築起了人頭牆,警示所有意圖發動叛亂之人。儘管他手段強硬,但後世對他的評價卻始終極高,認為若無這般雷霆手段,何來後來的和平盛世?

奧爾頓朝著大廳另一端的傳送門走去,那裡時常因排隊問題引發爭執,以至於奧爾頓不禁懷疑普丹人是否天生缺乏排隊的概念。他調整了一下頭上佩戴的共和藍貝雷帽,那是一種介於天藍與略帶灰調的藍色,代表著普丹這個國家,在普丹的魔法世界中,它也是戒士的象徵,已然成為他們的標誌。路人只要看到佩戴貝雷帽的人經過,就知道對方是戒士。不遠處,兩位男士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其中一人甚至已把自己的包和外套扔到了一邊。

圍觀的群眾發現佩戴貝雷帽的戒士奧爾頓逐漸走近,有人的笑容瞬間收斂,表情變得嚴肅乃至驚訝,就像突然遭到訓斥一般。眾人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那些未察覺狀況的人也被旁邊的人輕輕拍肩提醒,現場氣氛一時緊張得彷彿一輛重型卡車即將透過。實際上,人們清楚戒士的到來意味著這場鬧劇即將落幕,或許已有不少人想象奧爾頓厲聲呵斥的場景,儘管他從未這樣做過。這讓奧爾頓回憶起曾在一本小朋友的教科書中看到的畫面——畫中描繪的是一個正在大聲吼叫的壯碩男子,頭上的貝雷帽竟被氣浪震飛在空中。

戒士:魔法世界裡專門維護治安的職業,類似凡人世界的警察。

普尼亞斯:普丹的首都。

巨木:雷玟妮·萊安的代號。被冊封戒士的人都會以代號來稱呼對方。

塔瑞克人:主要分佈於奈哈哲中部的人種,特徵是黑色捲髮、濃眉和鷹勾鼻。血族:一種被嗜血病所感染的人。

嗜血病:一種透過撕咬來傳染的疾病,感染後會轉化為血族並需要定期吸食鮮血。此疾病並非對所有人有效。

告別日:一種血族甘願接受死亡的日子,因為血族到了八十歲後,血癮就會越來越難控制,因此許多血族都希望透過死亡來結束這痛苦。

破碎時期:普丹黃金時代(帝國時代)後的時期,從十一世紀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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