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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起身走向一旁矮桌,那裡有一碗湯藥。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湯藥走向顧三郎,點點頭、輕輕柔柔的說著:“前幾日,我見你昏厥在外面,就把你帶回來了。”
“而且你可知,你已經昏迷兩日多。”
“這兩日裡,我反反覆覆溫著這碗藥,也不知溫了多少次,可每次都沒法餵你喝下。”
“如今你醒來,倒是好把這碗藥喝了,之前浪費小半碗,就剩下這半碗也不知效果還行不行。”
注視走來女子,顧三郎有幾分感動。
無親無故能做到女子這般,怕是也沒幾個人了。
起身接過藥碗,看裡面烏漆麻黑的湯藥,顧三郎聲音沙啞道:“姑娘大恩,在下沒齒難忘,若他日姑娘需要在下幫忙,無論何事在下絕不推辭。”
活命之恩大於天地,只是讓顧三郎有些唏噓的是,自己才來此界三年便欠下兩次救命之恩,一次深山老者、一次就是眼前女子。
這感覺……
當真是覺得有些丟穿越者的臉。
女子看著牛飲湯藥的顧三郎,輕輕說著:“哪裡需要你報答什麼,只道是能救你一命才是好的。”
咕嚕—
顧三郎仰頭飲盡最後一點藥渣,用破碎成條的衣袖擦擦嘴,笑著誇讚道:“施恩不圖回報,姑娘可當真心善。”
女子接過顧三郎手中藥碗,一面走向矮桌一面說著:“公子無需誇讚,只是恰巧碰到罷了。”
待她放下藥碗,回身望一眼精神不錯的顧三郎,有些欲言又止道:“公子,你…病可是好了?”
“嗯,已經好多了。”顧三郎隨聲回道。
不過很快,他便發現不對。
瞧女子抿唇扭捏,似有難言之隱的模樣,他猜測,女子話裡應該還有另一層意思。
細細想來…
怕是想說讓他病好了就離開,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顧三郎也非死皮賴臉之人,雖然身子還有些虛弱,但已是沒什麼大礙,起碼走路沒什麼問題。
思及此處…
他起身對女子拱手一禮,主動辭行道:“貿然打攪姑娘多日,在下屬實難以為情,如今病體康復,自是不敢繼續叨擾姑娘。”
“若有朝一日,在下能夠出人頭地,再行回來報答姑娘救命之恩。”
看他明白自己意思,主動提出離開,女子反而覺得有些難以為情,畢竟人家才剛剛醒來。
不過,她也不可能挽留。
自己家中無長輩,長留一名男子夜宿,這要是傳出去,怕是不知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顧三郎不知女子心中所想,見她不言不語,只當她是在等待自己離開。
於是,便向她拱拱手,走向那扇緊閉的板門。
女子見他即將出門,忙出聲呼喚。
“公子且慢!”
“嗯?”
顧三郎疑惑回頭:姑娘,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女子不言不語,快走幾步回到裡屋。
少頃…
她抱著一身灰麻棉袍走了出來。
“公子—”
“這是我以前、為父親做來禦寒的棉袍,他還沒有穿、就拋棄我和我娘走了,我瞧你衣著單薄,不妨先拿去穿著!”
顧三郎一愣:“姑娘!我若穿走,會不會不太妥當?好歹是你一片孝心,說不得他哪天回來……”
女子神色黯然,搖搖頭打斷顧三郎講話:“哪有什麼不妥當!若不是他,我娘也不會因思念成疾,而早早離逝。現如今,這棉袍我看著也是煩悶,你若不介意只管拿去穿的。”
“姑娘,我……”
顧三郎知道自己說錯話,心裡升起幾分自責,很是歉疚的對女子說道:“對不起姑娘,是在下多嘴…”
“不礙事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聽他道歉,女子反而笑了起來,那笑容就好似冬日暖陽,可融化冰雪。
瞧她彎彎柳眉,與唇角倒掛的月牙兒,顧三郎稍有失神,不過只是片刻,便也恢復清明。
接過女子遞來棉袍,溫笑點頭:“多謝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姓名?也好叫在下知曉,是誰救了自己。”
女子並未隱瞞,聲音柔柔的說著:
“婉婷,秋婉婷。”
“秋…婉…婷……”
顧三郎低語呢喃,旋即微微一笑:
“在下記住了—”
“秋姑娘,咱們後會有期。”
秋婉婷盈盈欠身,輕聲說著:“公子慢走!”
顧三郎微微點頭,反身拽拉門板。
“吱嘎—”
跨過門檻。
顧三郎雙手搭上門板鐵環,幫秋婉婷輕輕帶過門板。
在門板即將閉合時,望門內倩影,顧三郎唇角稍作彎笑:“姑娘,且回屋休息去吧!”
“欸!”秋婉婷柔聲應道。
“哐當—”
隨著門板合縫,門內倩影徹底消失。
顧三郎反身背對門板。
揚起那張烏漆麻黑的髒臉,眺望漫天飛雪。
“也不知,此時什麼時辰…”
暗沉的天色看不出時辰,也分不清晨曦朝暮,只有昏暗中隱現的白茫,在昭示著季節。
回頭望一眼緊閉的門板,顧三郎不做猶豫,套上棉袍,選定一個方向後大步遠去。
“咯吱、咯吱……”
露著腳趾的麻布鞋,踩踏皚皚白雪,在身後留下一個個深刻的腳印。
淹沒腳踝的積雪,擁擠著湧入顧三郎鞋內,更直白的冰凍著、他那雙本就青紫麻木的腳掌。
漫天飛舞的雪花,逐漸覆蓋他狀似雞窩的蓬亂長髮,但他渾然不顧,雙手交叉攏入灰布棉袍袖內,哆哆嗦嗦的遊蕩在街道上。
眼瞼上挑,望一眼鵝毛飛絮飄飄。
顧三郎邊走邊嘆氣:
“唉—”
“去哪呢—”
左右環顧四周,街道上空無一人。
他就這般漫無目的的走著,直至兩刻鐘左右,他終是見到一絲光亮,那是一位老者“挑攤”扁擔上,懸掛的油燈。
扁擔攤已經擺放,老者正在給攤前一位中年漢子煮著什麼,滾滾熱浪白霧翻騰,融化著鐵鍋上方飄蕩的雪花。
“咕嚕嚕—”
顧三郎腹中鳴叫。
他伸舌尖舔舔上唇,雙手攏袖、緩步走向老者攤位。
“諾,給你錢—”
“欸,您慢走哈—”
笑臉送走中年漢子,老者便欲挑攤去往別處,轉頭間,卻是見蓬頭垢面、破鞋露趾的顧三郎走來。
老者上下打量他一番,眼角魚紋隨兩唇彎笑而擠壓:
“客官,可是要吃餛飩?”
顧三郎雙手往棉袖深處攏了攏,走向攤前,瞧了瞧木炭爐上煮著的湯水。
“多錢一碗?”
老者笑眯眯的伸出兩根手指:“兩個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