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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大雪已住，風吹散了厚雲，遙遠的太陽高高地掛在湛藍的天幕上。
陳子逸與一眾囚犯們繼續向北。
離開虎山驛的時候，他胯下騎著馬、身上揣著五百兩黃金，沉甸甸的，壓得他心裡踏實無比。
當司徒空要分他一半黃金的時候，他是稍稍有些拒絕的。
司徒空說：“陳兄弟若是推辭，我豈非成了獨吞了？”
因此，他只能勉為其難、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兜裡有了大把的金子，他覺得自己走路腰桿都挺了許多，路過驛站的妓院時，心裡甚至泛起了想進去勸妓從良的善心。
陳子逸想，人啊，果然是富長良心。
啟程時，司徒空又拿了一錠銀子給李捕頭，說了幾句客氣話。
李捕頭恨不得抱住司徒空叫親爺爺了，對陳子逸騎上了馬當然也視而不見了，他知道這小子已經伴上了司徒空，對陳子逸的稱呼也由“賊配軍”變成了“陳公子”。
今日官道積雪雖多，但也並不難走，天黑之前他們已經到了月溪林驛。
過了這個驛站，便是廣袤的森林了。
穿越森林起碼要兩天，為了防止被野獸異怪襲擊，必須要在驛站湊夠五十人一起成行。
月溪林驛相比虎山驛便是一個小驛站了，只有一處軍營，七八間木屋。他們到的時候驛站已經聚集了四十來人，加上他們人數已達標，明日一早便能出發。
那四十幾人，大多是行商，其中一夥有七八個，年紀有老有少，衣著也不像商販。帶刀帶箭，一看便是山裡找錢的，被稱之為趕山人。
雖然此時天寒地凍，但是關外的密林崇山卻蘊藏著只有寒冷中才會現身的財富，譬如雪靈芝。
雪靈芝雖不能令人起死回生，但是服用後怯病強身之功效並不輸百年老參。但雪靈芝與普通靈芝生長環境不同，它隱身於泥土之下，只有當雪覆蓋山林後才會破土而出。
陳子逸明白這是因為真菌與植物一樣都需要氧氣，當厚雪覆蓋土地，它便要鑽出土壤呼吸。
吃晚飯時，司徒空包了幾塊醬牛肉，提了一袋酒過去送與幾個幫趕山人，帶頭的老漢自稱姓令，年逾七十，雖然鬚髮灰白、臉上皺紋密佈，一雙眼睛卻精光閃爍。
他推辭說：“使不得，公子，我等與公子非親非故，哪敢受公子的酒食？”
司徒空笑著說：“老丈別跟晚輩客氣，都是出門在外，酒肉哪需分彼此？”
令老漢推辭幾句，也便欣然接受。
司徒空招呼陳子逸一同坐在趕山人的火堆前喝酒暖身侃大山，陳子逸對於司徒空的社交能力佩服得不行，這哥們碰上誰能掰扯幾句，沒一會功夫就像熟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酒至半酣，司徒空問老漢：“老丈在關外求財多年，可曾聽說過赤龍珠？”
令老漢說：“司徒公子，不瞞你說，這赤龍珠老漢我還真聽說過。”
司徒空說：“哦？是真有那東西還只是傳說的？”
令老漢抿了一口酒說：“有沒有就不知道了，據聞赤龍珠是蛟龍死後化成的舍利子。”
他說：“雖然赤龍珠我未見過，但我年輕時倒是見過海蛟龍。那一年我與師父去東海刀刃山找山貨，刀刃山就在東海邊上你們知道吧？我在山崖尋找靈芝的時候，看到海中一艘東瀛的海盜船被蛟龍一尾巴就甩了個稀碎。那蛟龍起碼十幾丈長，水桶粗，頭上還有犄角呢。看得真真切切，錯不了。”
司徒空沉吟半晌說：“有沒有可能東海邊就有赤龍珠？”
令老漢說：“這個老漢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也有可能。司徒公子要找赤龍珠？”
司徒空說：“那倒沒有，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寶貝存世呢。只是見到各位趕山人，突然想起關於這件珍寶的傳說而已。”
令老漢說：“司徒公子若是感興趣，到寧遠塔後可以打聽打聽，那地方收購販賣山珍海貨的行商多。”
接著他說：“明日我們便要進月溪林了，冒昧地問，兩位公子對這月溪林有多少了解？”
司徒空好奇地問：“月溪林究竟有何種異怪？”
令老漢心有餘悸地望了望不遠處夜色中的密林，正色說：“我們在此處不要提那東西的名號，不吉利。總之這兩天兩位公子跟著老漢便是了。”
此時，月亮已經升至半空，映照在雪地上，將大地照得如同白晝。可以看到驛道直通黑黢黢的森林深處，被雪覆蓋著的驛道如同巨怪從張開了的大嘴裡伸出的舌頭。
數聲狼嚎在森林裡響起，陳子逸不由打了個冷顫，心想看令老漢的神色，月溪林的異怪比狼人還可怕多了。
他也插話問：“老丈，不提名號可否描述一下那究竟是個啥？也好讓我們心理有個準備。”
令老丈嚴肅地說：“這林中有狼人、食屍猴，當然這些怪物雖然可怖，但我們人多它們也不敢貿然現身，且那狼人只有滿月時候才會出現。若是遇上這類野獸，兩位公子也不需要驚慌，跟著老漢便是了。可有一種東西，是千萬要當心的。那東西無形無質如同霧氣，人一旦走入其中便會裹挾失蹤。”
黑霧！
陳子逸的腦海中跳出了這個詞，沒錯，他曾聽原主父親手下一名軍官提過月溪林有一種類似於瘴氣一般的迷霧，被稱之為黑霧。
這黑霧只消聽到人聲，便會悄然自林中升起，向目標掩過來。
而被黑霧盯上的倒黴蛋們，最後都屍骨無存、不知所蹤。
避免被它追蹤到的方式就是不要說話，甚至儘量不要發出聲響。
令老漢聽陳子逸說完，點頭說：“原來陳公子知道這東西。沒錯，所以月溪林又被稱之為啞巴林，也就是說進入之後便要閉上嘴巴如同啞巴一樣，相互交流全靠比劃。但那東西卻對牲口、動物的聲響沒有反應，可知為何？”
說著，他抬頭四處張望了下，壓低聲音說：“聽聞五百年前，一位將軍在關外征戰多年、立下軍功無數。但當朝皇帝心胸狹隘，對名震天下的將軍越來越不放心，於是在奸臣的慫恿下，召將軍進京。說是要封賞將軍，其實卻在月溪林佈下了伏兵，將軍血戰力竭，含恨投入林中的一處深井中，屍骨無存。而他的冤魂從此化作那團東西，盤踞於月溪林，晝伏夜出，以吃人類的血肉魂魄洩憤。”
陳子逸聽完抖了一下，說：“這可比狼人什麼的狠多了。不過還好，只要進林子之後，天黑了不說話便成，倒也不是太難。”
令老漢點點頭說：“所以我們每次進去，晚上都會用布條把嘴堵上，免得睡覺的時候說夢話，被那東西纏上。”
司徒空此時卻面色凝重地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自古功高蓋主的臣子，都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