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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聲機近在咫尺。林幽感覺手上很沉重，於是停住腳步。
她拿穩匕首朝喇叭上一砍，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破碎，真實的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她看到喇叭上留下一道裂縫。
顧長明就在身邊，兩隻手努力拖著自己，而自己的左手已經被喇叭吸了進去，怎麼也抽不出來。
“別鬆手……”顧長明咬著牙說：“身體在外面還有得救。”
“你的粒子刀呢？”林幽急道。
“不起效。”顧長明說：“它不是生物。”
林幽額上流下冷汗。
她努力發動匕首，意料之中地沒有作用。
這時，吱吱喳喳的卡帶聲再次響起，聲音裡還夾雜著尖細的嘯叫聲和奇怪的海浪聲。
林幽只感覺一陣冷風迎面襲來，自己的左手就不聽使喚了，手臂變得像蛇一樣細，拼命想要鑽進喇叭裡去。
林幽又在唱機上劃了幾刀，機器並沒有受影響，像是有個結界在保護著裡面的碟片。
她又抱著僥倖心理發動了幾次交換，全部都失敗了。她腦門上出了一片虛汗，感覺下一秒就要趴下。
“叮！”一陣熟悉的電梯聲從樓道里傳來，打破了音樂的節奏。
林幽感到屋裡的氣氛一滯。
一個冷冷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我來接自家孩子。”是姜淑的聲音。
扭曲的音樂戛然而止。
唱機突然停下來了，整個屋子死氣沉沉，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林幽的幻覺。
林幽左手一鬆，整條肩膀從喇叭嘴裡猛地脫出來，胳膊上青紫青紫的。
顧長明用力拍拍她的手臂：“沒事，還能用。”
林幽嚎得很大聲。
“走吧。”姜淑翻了個白眼，看也沒看兩人，走出401的大門，一腳邁進消防通道。
林幽老臉一紅，迅速跟上。顧長明殿後。
兩人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林幽這才發現，姜淑居然是往上走的。
“……姜阿姨，剛才那是什麼？”林幽看著姜淑的背影，好奇道。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姜淑頭也不回：“剛才，你已經在二維化邊緣了。”
“要是我被吸進去，會怎麼樣？”
“你會變成封面。”姜淑語氣冰冷。
林幽頓時想起桌面上的碟片盒，盒子上確實有兩張封面。難道封面上的，都是過去被吸進喇叭的人？
她沉默了。
“那首歌聽上去很熟悉。”顧長明突然說：“連我都無法擺脫引力。”
“聽到似曾相識的歌，只有跑一條路。”姜淑說：“幸好你及時拉住她，不然我去了也沒用。”
“謝謝您。”兩人默契地道謝。
姜淑冷哼一聲，沒說什麼。
林幽卻看到她側臉的表情緩和了些。
姜淑推開消防通道門。
林幽看看門後，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姜淑家門口。四周陰暗的氣氛消散，那些詭異的咀嚼聲也都聽不到了。
三人進屋坐下。
林幽駝著背窩在椅子裡，感覺整個人都鬆下來。姜淑背對著她，好像在想什麼事情。
“剛才發生的一切，和陳依依的死有沒有關係？”顧長明冷著臉問。
“無可奉告。”姜淑冷冷地說。
“其實這事兒我知道一點。”顧長明說：“陳依依被那個醫生騙了，有了身孕，然後跳樓自殺了。”
“你知道什麼！”姜淑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回過頭：“依依和吳醫生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嗎。”顧長明肅容：“那你為什麼要殺死他？”
殺死誰，吳醫生？林幽大吃一驚。
她見姜淑突然震怒，知道顧長明的激將法成功了。雖然這樣做未免有些不顧姜淑的感受，但林幽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你們都知道了？”姜淑冷笑。
“姜阿姨，對不起。我們來調查陳依依是為了救人，不是故意想惹您生氣的。”林幽小心地站起來，輕輕拍著姜淑的背。
“救不了的。”姜淑見林幽乖巧的樣子，氣頓時消了大半。她示意林幽停下，自己也慢慢坐下來。沉默半晌，終於開了口。
“吳醫生確實是我殺的。”她說：“不過，這不是我自己的意願。”
顧長明皺眉。
“你們聽說過‘種子’嗎？”姜淑的聲音裡，有一絲幾不可查的顫抖。
林幽和顧長明互相看看，搖搖頭。
“原本，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姜淑繼續道：“直到有一天，我摔了依依的手錶，依依跟我吵架之後，選擇離家出走。過了好幾天，她才回到家裡。”
“錢叔叔也提過這事。”林幽聽到熟悉的開頭，心想錢建國說的原來是真的。
“他知道個屁。”姜淑冷哼一聲：“他們所有人都以為依依是自己回到小區的！”
林幽一愣：“難道不是？”
“依依是憑空出現在家裡的。”姜淑開始了她的敘述。
那天是週末，姜淑休息在家。她想起陳依依的床上用品很久沒換了，就進入陳依依的房間撤掉原有的床單被套，換上新的。
姜淑走到陽臺上，把舊床品拿到洗衣機裡。等她回過身踏進陳依依的臥室，發現床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個人來。
那個人蜷縮著身體睡著了，好像原本就在那裡一樣。
“我叫了依依好幾聲，她很久才醒過來。”姜淑說。
“陳依依的臥室，就是我們昨晚住的那間吧。”顧長明說。
“沒錯。”姜淑說。
陳依依的臥室連著陽臺，除了門，沒有其它地方可以進入。而陳依依出現之前的時間點，姜淑一直在陽臺，也迴避了陳依依從鄰居陽臺爬過來的可能。
“陳依依醒來以後，有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顧長明問。
“她說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姜淑說。
“只是普通的夢嗎？”
“不……她說，夢裡有人餵了她一顆種子。”
林幽緊張地扯住桌布一角。這個故事讓她猜不到它的走向。
“當時我以為她迷糊了，問怎麼回事。後來她才支支吾吾地說，自己原本想去同學家裡借住幾晚，沒想到半路突然起了大霧，她迷路了。”
“沒有使用手機導航嗎？”顧長明問。
“用了。”姜淑冷冷地看他一眼：“導航把她導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地方。依依說，那不像是E市的景色。”
“沙漠。”兩人想起了小區門口的景象。
姜淑點頭：“那沙漠裡有很多奇形怪狀的生物，長長的路走也走不完。依依害怕了，想回家時，發現已經是晚上。她不知道怎麼辦，這時候，有個戴頭巾、穿著長袍的人出現在一個小沙丘後面。他讓依依吞下一顆種子，說只要依依能堅持到最後，就能一直保持青春美貌。”
林幽直覺這人有詐，卻說不出來他到底詭詐在什麼地方。
“依依吞下種子之後，就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直到回到家這段時間的記憶都是空白的。那時，我努力騙自己，說依依只是睡迷糊了，做了個噩夢，可這無法解釋她突然出現的事實。”姜淑說。
“從那以後，依依的肚子就開始變大。一開始，她的小腹只是微微鼓起一塊，後來就變成懷胎三月的樣子。我以為她被男人騙了，用了……一些過激的手段逼問她，她怎麼也不肯承認……”姜淑想起悲傷的往事，不由掩面痛哭。
“你們沒去找過醫生？”林幽遞了張紙巾過去。
“我偷偷帶她去過。”姜淑抹了把眼淚：“醫生讓她做了彩色超聲。”
“查出什麼沒有？”
“當時依依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醫生以為是孕檢就讓我一起進超聲室。”姜淑捂著臉說：“我進去之後，看到所有的醫生都盯著螢幕，就知道不好了。再一看那超聲影象上，顯示依依的肚子里長著一個個圓形的水泡。那些水泡是黃綠色的，中間有條豎縫，仔細一看好像還在動……”
“醫生怎麼說？”顧長明皺眉。
“醫生也沒見過這種情況。看了好幾個專家，只說讓依依動手術，把肚子剖開看看那些水泡到底是什麼。”姜淑拿過紙巾擦擦眼淚：“可依依一聽到要手術就慌了神，沒等我說完就跑了出去。後來沒多久，她就跳樓了……”
“依依死後，我看了警方出具的屍檢報告。”姜淑的聲音冷靜下來。
林幽一滯。她忽然想起年輕男人說過，姜淑看完那份屍檢報告之後就瘋了。
屍檢報告裡的內容應該就是壓垮姜淑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姜淑真的瘋了嗎？昨晚她殺人時，看上去確實不太正常，連錢建國也認為姜淑神經兮兮的。可是和林幽見過的很多人比，姜淑看上去又顯得正常太多了。
“報告上的圖片，和超聲影象應該不太一樣。”顧長明用指節戳戳桌面。
“你很聰明。”姜淑點頭：“依依死後，肚子又縮成了正常大小。報告上的圖片顯示，她肚子裡的水泡都癟了，只留下一個個圓形的坑。報告裡用了一個詞來形容。”
蓮蓬狀。
林幽立刻想到錢建國說過的“全是窟窿”，感覺有點噁心。在這樣的刺激之下，難怪姜淑的精神狀態會這麼差。
“依依死後的某天晚上，吳醫生突然過來敲開我家的門。他告訴我……他也被人餵了種子！我這才明白，依依的死不能怪別人，這都是我的錯。”
林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姜淑。她只覺得惆悵。
“吳醫生的肚子甚至比依依還大上一點。”姜淑說：“他也和依依一樣，說肚子裡好像有東西要鑽出來，而且渾身像是被釘子紮了一樣劇痛。”
“所以，是他讓你殺了他。”顧長明聲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