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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後來怎麼跟家人匯合的？”
“那人不是站在我邊上嗎？他告訴我，要活命就隨便選個房間住進去，不然就得死。我當時害怕極了，問他為什麼要害我，他也不說，就頂著一張跟我一樣的臉盯著我瞧。我跟他說有什麼衝我來，別害我老婆孩子，他答應我，只要我進來，他就讓我們一家團聚。”
“我同意了，選了最大的那間房間。進去以後，那人也不知怎的就消失了。房間的桌上有個鍍金的鬧鐘，時間停在中午十二點。我走過去撥了一下鬧鐘的指標，鬧鐘就好像有了電一樣，突然開始走動了。然後……我就聽到一陣敲門聲。”
“我嚇了一跳！我本來以為房子裡沒人的。”中年男子喘息道：“開啟房門一看，我才看到，我老婆和珍珍都在外面呢……”
“這棟房子沒有什麼異常嗎？”顧長明皺眉。
“沒發現什麼不對的。雖然比我們原來的房子小了些，一家三口住著也足夠了……”中年男子說：“……就是平時不能出去。”
林幽一愣：“為什麼？”
“不知道，說外面有瘟疫。”
“誰說的？”顧長明挑眉。
“誰告訴我的來著？哎，我怎麼想不起來了……”中年男子怔愣道：“瞧我這記性。”
林幽瞟了一眼顧長明。
中年男子又和他們聊了會兒，說自己叫錢建國。“既然珍珍不在，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錢建國抬眼看時鐘。
“錢叔叔，其實我們來，是想打聽湖星小區的事。”顧長明眼看他想要下逐客令，趕緊截住他話頭：“聽說十年前，這裡有個女高中生跳樓自殺了？”
“是，”錢建國點點頭，“但這裡發生的事，我總覺得像假的……”
“為什麼？”
“說不好，我只知道那個女高中生叫陳依依，十年前在E市六中上學。”錢建國道：“可是當時我還沒來到這裡，也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事到底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還說不清呢。”
林幽和顧長明面面相覷。
“還有，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問得太多。”錢建國突然放低了話音。
“怎麼說？”
“那戶人家，這裡不太不正常。”錢建國右手抬起，指指太陽穴，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知道得多了，你們怕也會受到影響。”
林幽和顧長明對視一眼。
錢建國終於開始了他的敘述：
陳依依不愛學習，成績比較差，但性格溫順，待人也很有禮貌。她母親與父親離婚後，性格大變，整天和陳依依吵架。有一天，她母親把陳依依父親給她買的手錶摔壞了，陳依依終於受不了，離家出走了。回來之後，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陳依依的肚子越變越大。
“我聽說，她媽媽先前以為她是吃胖了，也沒過多關注。後來只過了半個月，陳依依的肚子就像氣球一樣鼓起來了。”錢建國說：“她媽媽急了，問她怎麼回事，陳依依只說有人給自己餵了東西，但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麼。”
“後來啊，街坊鄰居就開始閒言碎語，有的說陳依依被男人下藥騙了，也有的說陳依依中邪了。”錢建國搖搖頭。
然後，直到陳依依死的那天，小區裡都沒有人看到過她。
“我聽說她死的那天，肚子上沒有血？”顧長明問道。
“何止是沒有血。那天小區裡所有人都圍過去看了，她渾身上下除了肚子，就沒一塊地方好的。那肚子上還有道暗綠色的劃痕，扭扭彎彎，像是被什麼東西拱的。”陳建國低聲道：“她剛死的時候肚子挺大的。死了不到半小時吧，就癟下去了，有人往裡面瞧了瞧，嘿……全是窟窿。”
林幽沒來由地頭皮一麻。
“後來，她媽媽就變得半瘋半癲的，總當著鄰居面說胡話。”錢建國說：“別的我也不清楚了，這些都是我老婆跟鄰居打聽來的。”
“陳依依的母親，是叫姜淑吧？”顧長明問。
“這你都知道？”錢建國一愣。
十點，錢琦珍家的座鐘準時響起。
兩人告別錢建國。林幽和顧長明在玄關處換鞋。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顧長明想起什麼，掏出手機，開啟一張手繪的圖片：“叔叔，您見過這個人嗎？”
錢建國一愣，突然笑起來：“小顧，我剛才就想問了，其實……你不是小林男朋友吧？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顧長明也回他一個笑：“叔叔看我像什麼身份？”
錢建國不笑了：“我覺得，你不正常。”
晚上十點，兩人從錢琦珍家出來，打算出小區找住的地方。路燈不停閃爍著，好像齊齊壞掉了。
“你說，房間裡那個到底是不是錢琦珍的母親？”林幽小聲問。
“這不重要。”顧長明漫不經心道：“重要的是，錢琦珍是否真的出國了。”
“我覺得不像。”林幽也說不準為什麼，她的直覺告訴她，錢琦珍可能並沒有離開E市。
“總之，房間裡的不是她們任何一個的複製體。”顧長明說。
林幽點點頭。剛才隨她怎麼使勁，額頭的血痕也一點反應都沒有。說明錢琦珍家裡確實只有人類。
“所以為什麼不告訴他複製體和‘門’的事情？”她問。
“他的故事，你真的相信麼？”
林幽一愣：“你說哪一個？”
“關於錢琦珍的。”顧長明一笑：“我覺得他的精神狀態不夠穩定。”
言下之意，錢建國有可能是在說胡話。
林幽還在思考，顧長明突然在小區門口站定。
林幽神情一凜。
她發現門外不遠處，幾張古怪的人臉在往這邊看過來。
她沒敢上前，那些人臉就這麼懸在黑暗的半空中，看不到他們的身體。
“喵嗚~”樹林裡忽地跳出一隻黑貓來。眼見著黑貓往門口走去，突然站在門口不動了。
林幽一看，黑貓弓起脊背，渾身的黑毛炸開，對著那幾張人臉使勁叫著。然後，這隻貓就被什麼東西拖到了黑暗裡。
“回去。”顧長明神情緊張，拉著林幽轉身就跑。
林幽不敢看身後。
因為她好像聽到有東西在咀嚼骨頭。
門口的情形好像和他們來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可是大晚上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走出去不行，可以翻牆嘛？”林幽說。
顧長明剜了她一眼：“你試試？”
林幽這才注意到，小區四周的圍欄變高了，高到直通天際。
他們來時，這裡的圍欄還是橫向的，現在交錯糾纏，不光沒有縫隙，每層圍欄裡還隱隱透出紅色的光，彷彿裡面是一雙雙吃人的眼睛。
兩人無奈，只能回到錢琦珍家裡求助。
一開門，錢建國臉上竟然露出驚慌的表情。
“我這裡……沒有房間了。”他無措地回頭張望，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錢叔叔，不能通融一下嗎。”林幽嘟嘴賣萌。
“這樣，你們去姜淑家吧。陳依依的房間應該空著。”錢建國低頭關上門，掩蓋住自己失控的表情。
兩人往對面那棟樓走去。姜淑這一棟的門廳旁是地下車庫的出口。
“現在我更懷疑錢建國了。”顧長明進去看了一眼，又出來了。
林幽也有些起疑了，哪怕他鄉遇故知也得招待上一桌酒菜呢，錢建國一家在這種地方呆了半年，竟然絲毫不覺得詭異，而且對認識的人都不太熱情的樣子。
難道他真的在胡言亂語？
她還在想著，手機螢幕突然一亮。
顯示一條錢琦珍發來的微信。
林幽心頭一凜。時隔半年，錢琦珍終於聯絡上自己了？
她手抖點開微信，讀出這條訊息的內容：
“要小心管理員。”
什麼意思？林幽不解。
兩人剛要踏進門廳，林幽忽然感覺周身一冷。
她鬼使神差地低頭。
地上，她和顧長明的兩個影子後面，還拖著一個長長的黑影。
林幽想也沒想，手刀朝後面一劈，後面的人一晃，居然跌在地上。
“你……”林幽轉頭，看到地上坐著箇中年婦女，黑髮長長的，夾雜著幾絲白。她身材有些發福，兩手扶著腰，好像站不起來了。
“小姑娘，別害怕，我不是壞人。”中年婦女摟著腰說。
“你是哪位？”
“我……說了你也不認識。不過我知道，你要去找一個人。這個人姓姜，對不對？”中年婦女咳嗽幾聲。
“你知道？”顧長明冷冷道。
“知道一些。”中年婦女錘錘腰：“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先扶我起來？”
林幽臉一紅。自己剛才手勁太大，說不定傷著她了。
兩人吃力地扶著中年婦女坐在門邊的臺階上。
“你們走到這棟來，是要去找姜淑吧？”中年婦女捏捏腰，發出奇怪的嘶聲。
“你認識姜淑？”
“我們曾經是同事。”中年婦女淡淡地摩挲著食指上的金戒指。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小區有管理員？”林幽試探著問。
“沒有。”中年婦女眼珠子轉轉，笑道：“你們不是來調查陳依依的嗎？在她跳樓之前，我見過她一次。”
林幽立刻站直了身子。
“你知道什麼？”顧長明問。
中年婦女看看四周，好像怕被人偷聽似的，壓低聲音說：“那姑娘死前已經不怎麼說話了，不過我去的時候，她嘴裡一直唸叨著什麼……”
“誰想之後沒幾天，住在她家對門的醫生也死了……”
林幽想起年輕男子提到的那個第二個死掉的男人。
他竟然是個醫生？
顧長明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林幽隨著顧長明走進門廳。
中年婦女在門外坐了一會，慢慢站起身。她輕笑著轉動手指上的戒指，笑聲裡帶著一絲瘋狂。
“小心啊，姜淑她……殺過人呢……”她看著林幽的背影，呢喃道。
林幽猛地回過頭去，身後空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