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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幽還在思索著什麼，肩上忽然被人猛地一拍。她本能地想回頭，卻生生地停住了動作。
“結束了。可以回頭了。”是顧長明的聲音。
林幽沒有回頭，而是慢慢舉起打火機……
身後，那張猙獰的臉還在。
它表情扭曲，似乎在模仿著顧長明的樣子，然而五官卻始終無法擺到正確的位置。它血盆大口裡幾排牙齒黑乎乎的，看上去像要咬人，卻似乎被什麼東西定住了。
林幽屏住呼吸，彎下腰，手持打火機懸在那根多出來的蠟燭上方，假裝要點火的樣子，卻把火機傾斜到剛好能看清身後的角度。
火機上，那張臉見她要點火，登時咧嘴浮起一個慘淡的微笑。
林幽見狀，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伸出左腿就朝那根蠟燭踹去。
蠟燭像海市蜃樓一樣，扭曲地消失在空氣裡。身後的怪物繃不住了，尖細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然後，所有的灰色蠟燭都消失了。
林幽眼前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洞。
說也奇怪，黑洞明明沒有光，卻能讓人清晰地分辨出它的邊緣。
“走吧。”顧長明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原來你真的一直在我後面？”林幽回想起剛才自己差點就回過身去，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看到什麼了？”顧長明抬眼。
林幽如實描述了剛才遇到的怪事。
顧長明嘴角揚起一絲笑：“做得不錯。只要不回頭，那東西就不會攻擊你。”
林幽剛要回應，突然皺了皺眉。
前方的黑洞裡突然無端伸出一架淡褐色的梯子。
兩人走到梯子前。只見梯子上佈滿了黑色的斑駁痕跡，還瀰漫著一股久不通風帶來的黴味。林幽不由咳了幾聲。顧長明掏出才買的摺疊小刀，展開戳了戳梯子。梯子沒什麼實感，戳上去軟綿綿的，很像人的面板。
林幽被這種想法嚇到，晃了晃頭。
另一邊，顧長明已經伸出長腿攀上了梯子，轉身伸出一隻手來。
林幽交出右手，剛跨上梯子，就感覺眼前的黑洞好像小了一點。
她揉揉眼睛。
剛才這個黑洞比她人還高，現在，它的邊緣已經只到她腳踝處。黑洞肉眼可見地在往梯子的盡頭處縮小。
“通道的大門要關閉了。”顧長明沉聲道。
林幽加快動作，手腳並用地跟著他，爬上了梯子的頂端。
她停下往洞裡看去，目光所及之處是一條窄小的甬道。
甬道的石壁上刻著奇形怪狀的圖案，整個地面散發著細微的光芒，從遠處看，像一條伏在地上的長蛇，一動不動。
“快！”顧長明催促道。
林幽一抬頭，發現黑洞已經縮到臉盆大小。
它縮小的速度似乎在變快。
林幽不再猶豫，兩腿一蹬，就被顧長明伸手拉進了洞中的世界。
回頭一看，身後已經看不到什麼黑洞，有的只是陰森的石壁。
這就是“門”後的世界麼？
林幽跟著顧長明走在甬道里。這裡與平時爬山時經過的石洞沒有太大區別，光線幽暗，空氣清冷，偶爾有水從上面滴下來。蝙蝠和老鼠的叫聲讓人莫名感到害怕。
“‘門’裡有很多個世界，掌握方法的人都能進入。”顧長明說：“只是要找到真相，不知道要經歷幾個世界。”
“你的意思是……”
“這些世界的順序是隨機排布的。如果是直線排布，我們很快就能到達終點；但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普通人可能會經歷上百上千個世界而無法接近終點……”
這麼說，走廊的位置就在終點之後？
通道細長而狹窄。兩人走了很久，像是走在無窮的宇宙裡，永遠走不到盡頭。
“你好像很瞭解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林幽突然挑起話頭。
顧長明腳步一停，隨後又往前走了幾步：“父親透過手機告訴過我很多他經歷過的怪事。他很厲害，好像任何事都知道怎麼去解決。”
然而，這麼厲害的人都已經下落不明……
林幽心裡有很多想法，卻沒有說出口。她看了看身後，來時的路像被馬賽克化了一樣，已經逐漸模糊。掏出一支棉棒探回去，棉棒像被漿糊黏上，怎麼也拔不出來。
林幽慶幸自己沒有伸手。
她終於明白那句“只進不退”是什麼意思了。
走了很久，前面逐漸有了亮光。兩人加緊步子，朝出口探去。從洞口出來，光線照得人眼睛一陣刺痛。
林幽適應了好一會兒，回過頭。
身後哪有什麼石洞，只有一片黑色的湖水。眼前是一座碼頭，細長的小路延向身後。身前是顧長明。
幾艘船泊在碼頭，船上影影綽綽的，似乎有幾個人等在那裡。只是四周瀰漫著大霧，包裹住船體，叫人看也看不清楚。
林幽正要問什麼，只見顧長明手指放在唇邊，衝她“噓”了一聲。
“先別出聲，跟我走。”他用嘴形示意，然後掏出一張奇怪的灰色紙條，伸手向離自己最近的那艘船遞過去。
林幽轉頭看船，船上幾條人影乍看上去很正常。
然而一隻枯樹般的手突然從霧裡伸出來。
那隻手黝黑而乾癟，手指只有牙籤一般粗細。手上的面板佈滿皺褶和奇異的黑點，像是屍斑，又像是隱藏在面板下的一隻只蟲子。
林幽身體一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那隻手接過了紙條，似乎很滿意似的縮了回去。隨後，顧長明一腳跨上了那艘船。
林幽也跟著上了船。
這是一艘小小的木船。兩人坐在船頭，看不清船艙裡有幾個人，不過勉強能看清沿湖的風景。
兩岸，高聳的山岩像沉睡的遠古巨獸，不知何時會醒來。山上有很多樹，這些樹木掉光了葉子，遠看好像一個個人，讓林幽想起船上的那隻手。
她很害怕。
顧長明坐在她對面，手裡把玩著摺疊小刀，卻一言不發。
這艘船似乎不用槳就能前行。開了一段時間，林幽竟覺得有些困，上下眼皮子不停打架。她使勁掐了一把大腿，提醒自己不能睡，這方法卻好像失去了效用。
顧長明對自己說了什麼，林幽還沒來得及聽完，就沉沉睡去。這一覺睡了很久，林幽好像聽到睡夢中有人在叫她。
她慢悠悠地醒轉。
一睜眼，顧長明仍在面前。林幽心下稍安，感到骨頭一陣疼痛，彷彿四肢百骸都散了架。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活動手腳，隨後看向前方。
船很快就到了岸邊。船尾靠岸後，霧裡的人影先下了船，走進一片樹林。林幽轉過頭去，想問顧長明要不要下船，卻當場愣住。
船頭空空蕩蕩，已經沒有了他的影子。
怎麼會這樣？
顧長明去哪了？
林幽低頭看水面，顧長明顯然不在水裡。
林幽背上升起一股涼意，又轉頭看向岸邊，發現顧長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了船，跟在那些人影背後。
林幽連忙下船，三步並作兩步，卻怎麼也追不上他們。又看一眼，顧長明已經走到隊伍前面，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她心下雖急，卻沒有出聲，只是掏出手機，把它放在地上，然後開啟語音備忘錄，點開其中一條，自己則遠遠地退開。
“顧長明！回來！”手機發出她自己的尖叫聲。
這條錄音是出發前顧長明讓她錄好的。之前她不知道有什麼用，現在，她好像明白了。
話音剛落，那團霧突然靜止了。一個個人影帶著霧氣回過頭，齊刷刷看向手機的方向。
林幽躲在一棵大樹後，看著那些人影臉上的霧氣逐漸散去，露出一個個扭曲的黑洞一般的大嘴。它們的嘴越張越大，不停開合著，彷彿在對著手機說話。
林幽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忽然感到樹林裡沒有了風，天也暗下來。側頭一看，湖水也不再流動。
時間變得緩慢，整個世界似乎都靜止了。
“你在幹嘛？”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林幽不敢置信地轉過頭，發現顧長明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回頭一看，哪有什麼詭異的人影，只有手機靜靜地躺著，迴圈播放“顧長明”三個字。
林幽喜出望外地摸了摸顧長明的臉，確定真的是他，才問：“你什麼時候出現的？”
顧長明嘆了口氣：“我一直在你旁邊。”
林幽一愣：“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顧長明又嘆了口氣，把自己看到的情況說了出來。
林幽這才知道，自己剛才一直站在樹後面不動，嘴裡還一直自言自語。顧長明同她搭話，她也不理，最後還把手機放在一個水坑裡。
林幽告知顧長明自己的經歷，問：“剛才如果出聲的是我……”
“你會被帶到它們的世界裡去。”顧長明的聲音冷下來：“那個世界沒有光，時間流逝得很慢。沒有人能夠逃脫。”
林幽跌坐在地上，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從這裡開始，就不能拿我們那個世界的邏輯來套用了。”顧長明說。
林幽面色一白。
顧長明見狀，拍拍她的肩：“別怕，往後，比這危險的怪物還多著呢。”
林幽：謝謝，有被安慰到。
“看你這麼容易中招，我們還是牽手走路吧。”顧長明似不經意地說。
林幽瘋狂點頭：“好啊好啊，我同意。”
顧長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兩人走了一大段路，決定坐下休息片刻。
林幽從包裡掏出麵包，掰了一半給顧長明，自己也慢慢啃起來。
她看會兒手機，果然還是沒有訊號。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嘆了口氣，抬頭望遠，忽然一個激靈。
“怎麼？”顧長明眉頭皺起。
“山上……有個人……”林幽顫抖著手指向前方。
顧長明順著她的手看去，不遠處的山上，一個巨大的人頭立在那裡，卻被霧擋住，看不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