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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戰黃沙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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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七八天過去了,燒餅已經消去過半,大家也已經開始倒胃口了。可沿途仍然沒有現出有人煙的跡象,三藏的眉頭開始緊鎖了。悟空已經幾次提出要去化齋了,並且明確提出要為大家換換口味,三藏不好再以悟空需好好休息為藉口了,只好強調燒餅還沒有吃完,千萬不能因變餿而浪費了,強行否定了悟空的提議。悟空前三次還強忍著沒說什麼,到了第四次再也忍不住了,就抱怨了起來:“師傅,要是人家送我們一千斤燒餅可怎麼辦呀?我們總不能一路吃下去吧!老吃一種食物,會壞肚子的!”三藏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悟空,不要誇張好不好?誰會送我們一千斤燒餅呀!送得起送不起姑且不論,我們也帶不了這麼多嘛!再說了,那麼大的量,還不得來不及吃就發黴了,為師怎會做這樣暴殄天物的蠢事?!悟空,以後可不要再說這樣不著邊際的話了,要記住,出家人不可妄語呀!”見悟空不說話了,三藏又引申了幾句:“我們出家人可要能吃苦才行呀!就是沒有吃的喝的住的用的,也不能動搖信念,何況只是食物單調呢!”

儘管暫時壓住了悟空,但三藏也已感到腹中有些不適了,深知這種局面持續不了多久,如果我和悟淨也跟著附和,豈不是更難辦了!就算自己力排眾議硬撐下去,可是萬一燒餅也吃完了呢,那就再也沒有阻止悟空化齋的理由了。三藏越想下去,背上冒的冷汗越多,他真希望眼前趕緊出現村落,以解化齋的燃眉之急!由於心情急迫,三藏在馬上時不時地手搭涼篷,向遠處遙望,希望天邊現出人跡。三藏騎馬的速度也不覺間加快了,也顧不得會遇到妖怪了,常常跑在了我們的前面。

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三藏心急火燎的企盼,終於盼到了路口,第九天臨近中午,三藏率先發現遠處隱隱約約有房舍出現。他高興得叫了起來:“徒弟們,前面有人家了,我們總算可以告別露宿嘍!”我們三人也高興得不得了,悟空竟然騰上了雲端,一邊望一邊喊:“師傅,院落好大呀,準是個大戶人家!”於是在三藏的“趕到那裡吃午齋”的號召下,大家就趁著興奮勁,加快了腳步,直奔房舍而去。

由於路途不遠,兩刻鐘不到,我們就趕到了。近前一看,才知這裡不是人家,而是一處寺院,院門上方書有“法隆寺”三個大字。對於行腳僧來說,見了寺院就如同婦人見了孃家人一樣,別提有多高興了,三藏自然大喜,馬也忘記下了,率先衝進了大門。一進大門,我們首先感到的是饅頭和粥的香味,濃濃的香氣,燻得我們心裡直癢癢。

時交午時三刻,院裡剛好開齋,寺院的住持聞聽來了同行,就吩咐看門的沙彌把我們直接帶進齋房。寺院很大,進午齋的和尚足有五六十個。住持趕緊吩咐加了碗筷,邀我們共進午齋。大家早已被香味誘惑得幾乎不能自持了,聞聽相讓,草草地致了謝意後,就一頭埋在了饅頭和粥碗之間。由於吃膩了燒餅,這尋常的饅頭和粥就成了難得的美味,我們四人就吃得津津有味,食慾也突然大增,不知不覺就消滅了大約十個僧人的食量。

我偷眼一看,那住持已經吃罷了齋,正在看著我們狼吞虎嚥呢!那目光中既包含著好奇,也包含著對行腳僧跋涉艱辛的理解。

再一看那些還沒有吃完的和尚,他們的反應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他們的眼睛一會兒看看我們,一會兒又盯著裝饅頭的籮,盛粥的鍋,有時又兩兩對望,有的還時不時地皺起了眉頭。

對於眾和尚的反應,我是能徹骨地理解的。畢竟小和尚活計累呀,如果齋飯再不飽,那難受的滋味我是深有感受的。在我們上路的前半程,我和悟淨就經常處在勞而不飽的狀態,吃盡了忍飢捱餓的苦頭。

我忽然想起,我們不是還有一些燒餅嗎,正應趁此機會分給眾僧,再帶著上路,非吃壞了肚子不可!我於是把所見所想對正忙於吃齋的三藏說了,三藏略一觀察,就意識到我說的屬實。鑑於離開寶象國已經很遠了,而且業已出現了人跡,對於悟空回寶象國化齋的顧慮打消了,加之也吃膩了燒餅,於是三藏就欣然同意了我的提議。

三藏對同樣忙於吃齋的悟淨說道:“悟淨,快把我們從寶象國帶來的燒餅給大家嚐嚐!”看來寶象國在這裡還是鼎鼎有名的。眾僧聞聽有寶象國的燒餅,就紛紛睜大了眼睛。悟淨從馬背上取下裝燒餅的口袋,剛一進屋,眾僧的目光就都投向了悟淨。三藏吩咐悟淨將燒餅倒在了裝饅頭的籮中,請眾僧品嚐。

沒想到,我們想起來就胃裡泛酸的燒餅,在這裡總算找到了識貨的,一下子就成了搶手貨,就連那已吃罷齋的住持也連著吃了兩個,邊吃邊稱讚“好吃”。眾僧倒沒說什麼,但從他們咀嚼的情形來看,無疑也與住持有著同感。一百來個燒餅,轉眼間就分散到眾僧的腹中了,餘下的十幾個,由於不敷分配,眾僧都不好意思去拿,就剩下了。

這些燒餅起的作用還真不小,不僅將由於我們幾個饕餮鬼的到來而即將發生的饑荒給消除了,而且還出現了食物過剩,饅頭剩了半籮,米粥也剩了兩鍋底。更重要的是,被不雅的吃相而掩蓋了的身份,重新又給擦亮了。

住持見我們一路上吃的竟是如此美食,就知道來頭不小,齋罷就請我們去了茶室,親自陪茶。由於來了就趕上了午齋,彼此都未來得及寒暄,那住持自然不知我們的底細,於是藉著品茶的機會,詢問起了我們的來歷。

三藏一貫不喜明珠暗投,就樂於表白自己的大唐身世。住持聞聽我們要去西天拜佛求經,就不免一番感慨:“想不到人人嚮往的大唐,卻也來西天求經!看來佛光確實要普照天下了呀,我的職業算是找對了!”常言道:到什麼山唱什麼歌,三藏對這裡齋僧的虔誠大加讚揚,並說大唐儘管繁華,可人的精神卻很荒蕪,遠不及這裡飽滿。三藏也不失時機地羨慕了這裡的僧人幾句,算是對住持禮讚大唐的回應:“在這裡為僧真是出家人的福分呀!”

住持有幾年沒有離開法隆寺了,我們的到來,無疑給他帶來了許多新的資訊,於是他的感慨一個接著一個:“我有好幾年沒到寶象國了,沒想到那裡發展得這樣快,連燒餅都升級換代了!我以前也在那裡吃過燒餅,可味道差遠了!”

三藏聽了,心裡特別不是滋味,看來這王室的御用美食竟被住持當成街頭小吃了。三藏曆來不願自己的恩惠被埋沒了價值,就直言相告:“方丈,這可是寶象國王的饋贈呀!”

住持感慨更大了:“那國王可是周圍出了名的吝嗇鬼呀!前幾年,為了寺院的改建,我們去找他化緣,那國王發了半天狠,才給了我們二兩銀子。真是杯水車薪呀,別說改建了,就是我們到寶象國的盤纏,都抵不上呀!這麼吝嗇的國王,你們又僅僅是路過,他怎麼肯送你們如此昂貴的美食呢?莫非你們對他有恩?”

三藏心裡說,可不是有恩嗎,而且還是大恩呢。可是當著悟空的面又不能說,於是只好搖了搖頭。

住持似乎悟出了什麼,就對三藏說:“高僧啊,我聽說過: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國王行為如此反常,莫非就要……”

三藏聞言,內心不免羞愧,畢竟自己說了謊話,招致了住持如此的猜測,這豈不是等於自己在詛咒那國王嗎!三藏想到這裡,不覺連唸了幾聲“阿彌陀佛”。

寒暄之餘,三藏也沒忘記了打聽前面的所在及其路途遠近。住持介紹道:“鄙寺正處於寶象國與比丘國的中間,到兩國都是五百里的路程。那比丘國的禮僧熱情可比寶象國強多了,尤其欽佩遠方來的僧人,你們來自大唐,自然會受到很好的招待的。”

也許是燒餅起了作用,也許是出於對於行腳僧的同情,那住持對於我們關心有加:“最近的人家距此足有二百里,我看你們也是露宿了好幾天了吧,今天就別急著趕路了,就在弊寺委屈一夜吧!”三藏確實覺得太累了,況且露宿八天了,別看白天很熱,夜裡卻還真有些冷哩!涼風吹拂下,睡得還真不踏實,幾次還夢見下了大雪呢!於是三藏就聽從了住持的勸告。我們三人由於可以睡個好覺了,自然也很歡喜。

住持為我們安排了僧房,下午閒暇,也就四下轉了轉,三藏還特意帶著我們去了大雄寶殿,上了香,拜了佛。吃罷晚齋後,我們就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用罷早齋,我們就辭別了住持和眾僧,踏上了西去的征程。中午了快到了,悟空就提出去化齋。由於燒餅都扔給法隆寺了,更重要的是悟空不會去寶象國化齋了,三藏也就不反對了,只是囑咐悟空路上小心。

見悟淨遞過來的是一個食籃,裡面還多了一個瓦罐,悟空的臉頰就有些下沉,嘴裡酸不溜丟地冒出了一句:“我不在時,你們沒少添家當呀!”

三藏惟恐悟空藉此生事,就把責任斂了過來:“悟空,沿途的生眾齋僧的熱情很高,很令人感動呀!有一天中午,我們到了一個叫趙家莊的地方,我剛要讓悟能去化齋,誰知道被村民發現了,都把我們往家裡拉。村頭的一家人多、手快,又是近水樓臺,就把我們搶去了。吃齋時,人家見我們只有一個缽盂,就嚷開了:‘怎麼,三個棒男人,就用這麼一個缽盂化齋,怎麼能吃飽呢?’非要送我們一個瓦罐不可,臨走,又塞給我們一個籃子,說是拿起來方便。哎,現在想起這些,我還感動得不行呢!”

三藏又向悟空介紹起了經驗:“後來悟能去化齋,人家施主還為我們出主意呢,建議悟能先吃飽了再盛了齋飯回來,免得我們不夠吃。人家還說‘齋僧不飽,沒頭沒腦’呢!悟空,你也可以吃完後,再帶些齋飯回來。”

聽了三藏的一番話,悟空沒再說什麼,於是提起籃子,騰雲而去了。

悟空果然按三藏的囑咐去做了,提回齋飯後,我們讓他一起吃,他說已經吃過了,不肯再吃了。最初幾天,悟空言行很是謹慎。看得出,他怕三藏問起,為什麼自己以前沒有遇上這樣的事情。我想,如果三藏這樣問,悟空肯定會以民俗差異過大加以搪塞,不過,這樣也夠難為悟空的,他知道,自己撒謊時,表情乃至眼神是不肯與口舌配合的。好在三藏通達人情世故,通常情況下,你不與他為難,他是不會主動讓你難堪的。從悟空的表情上,三藏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也就不把話茬往化齋上引了。

第四天,天空中鋪上了一層薄雲,天氣也較往常涼爽了些。常言道:天人感應。這話果然不假,人的心情與環境的好壞是息息相關的,天氣涼了些,我們也舒適了許多,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趕路的速度也加快了,疲勞感也沒有襲上來。

大約到了巳時,我們正走得起勁兒呢,猛然聽得悟空一聲急促的大喊:“有妖怪!”對於荒漠中會出現妖怪,三藏並沒有心裡準備,悟空冷不丁的一聲叫喊,對於三藏來講就如同晴空霹靂,既突然又極具震撼力,三藏登時被震落馬下,多虧悟淨手快,接住了落馬的三藏,總算沒有摔傷。我定睛觀瞧,只見天際有一柱黃沙出現,而且越來越粗,旋轉的沙石漸漸清晰可辨,很顯然,這傢伙是衝著我們而來的。三藏被嚇呆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那滾滾而來的黃沙,表情一時竟定了格。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視窗。此時,這視窗顯示的資訊是,魂魄已被震離了軀殼,心裡已然一片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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