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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請回孫悟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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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寫得非常巧妙。在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後,就進入了精彩段落:“我回到花果山以後,通背猿就問我:‘大王,取經結束了?’我說:‘沒有哇,師傅把我趕回來了。’通背猿就嚴肅地說:‘大王,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您平時是怎麼教導我們的?您常說,做事貴在堅持,切忌半途而廢!可您自己是怎麼做的?我解釋說:‘不是我半途而廢,是師傅硬把我趕回來的!’通背猿正色道:‘您常對我們講,做事要有恆心,要有決心,不能碰到困難就做縮頭烏龜!師傅對你有誤解,你可以解釋嘛,何況還有佛祖和菩薩呢!這不能成為回來的理由嘛。’我聽了很是慚愧,深感通背猿說得有道理,可是,師傅趕我,我也不能不回來呀!我現在是進退兩難,真不知該怎麼辦了。於是,我就想起了您,當我被壓在五行山時,是您解救了我,把我引上了取經路。現在,我又處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了,眼前一片迷茫,佛祖,你說我該怎麼辦呀?”當然,末尾也少不了“敬祝佛安!”之類的套話。悟空見信非常滿意,在真誠地感謝了鴟鵂之後,就照抄了一份,給佛祖寄去了。

佛祖接信非常高興。悟空被逐回花果山,佛祖從菩薩的報告中是得知了的。佛祖對於悟空是抱有希望的,自然對於三藏的做法有些不滿。但這畢竟在三藏責權範圍之內,佛祖就沒有說什麼。由於悟空是自己親自指定參加取經隊伍的,這樣給趕走了,佛祖很是不快:這不是給我難堪嗎?本想找個茬口過問一下,以便讓師徒兩個一笑把恩仇給泯嘍,可是令佛祖氣憤的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悟空卻一聲不吭,既不向菩薩申訴,也不和自己打招呼,而是徑奔了花果山!常言道:民不舉,官不究,你自己一聲不吭,讓我如何引起話茬呀!佛祖對於悟空只知打打殺殺,不會開動腦筋,往往陷打妖於絕境的行徑早已心生不滿,現在見悟空對於這麼嚴重的問題居然如此草率地對待,這種不滿陡然加強了,濃濃的失望之情在佛祖心中油然而生,佛祖頭腦中第一次萌生了“順其自然”的念頭:你悟空不抻茬,我也不管了!不過,在潛意識中,他是希望悟空吭一聲的。現在悟空吭聲了,而且還是連聲吭個不止,佛祖非常高興。從信中看,悟空還是很有深沉的,並不像三藏彙報材料中所暗示的那樣,一點想法都沒有。一封信,又強化了佛祖對於悟空的期望。

佛祖高興之餘,當即給悟空回信指點了迷津:“閒坐亭中放眼量,雲捲雲舒自有時。”悟空接信,不解其中的含義,於是又去請教鴟鵂。鴟鵂讀罷信,當即給悟空道喜:“大哥,你很快就要回去了。佛祖的意思很明確,雲捲過了,就要舒展了。你就敬候佳音吧!”一番話,說得悟空心花怒放,就回花果山安心等待去了,順便把剛剛扔掉的食素習慣又撿了回來,以免氣息中帶有葷腥,被三藏指責為“惡習難改”。

打發完悟空後,佛祖就囑託菩薩來安排悟空返回事宜。因此,菩薩此行是肩負著使命的。菩薩想,既然此事一定要辦,乾脆就別兜圈子了,還是直奔主題吧!於是菩薩就對三藏說:“另外,我也是為了悟空的事情而來的。”三藏頓時屏住了呼吸,心也提了上來。菩薩接著說:“關於悟空的事,佛祖的意思是,懲罰是必要的。但畢竟已經走了多半程,讓他功虧一簣,處分就未免太重了些,不符合佛家以慈悲為懷的精神,因此,還應該再給悟空一次機會。三藏,你看呢?”三藏心裡說,再給一次機會,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悟空每多一次機會,自己就多一分身陷妖洞的危險!哎,佛祖怎麼光惦記著悟空,卻偏偏不想想我的感受呢?但是,想歸想,說歸說。畢竟佛祖是自己的老師和領導,不聽他的話,無論如何也是沒有理由的。三藏畢竟是三藏,隨機應變的能力還是入流的,分明是因擔心受二遍苦而生出的悲慼,頃刻間就昇華為對於悟空的同情:“佛祖真是通達人心呀,那悟空也不容易呀!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了,冷不丁這麼一走,我還真是想他呀!哎,悟空也真是犟呀,說話一點餘地都不留,否則,我是不會趕他走的!我早有招回他的念頭,可總沒有合適的機會。這下可好了,既然佛祖有意成全,我的一樁心事總算了了!”三藏接著請示菩薩:“您看通知是您發呢,還是我發呀?”菩薩道:“你我誰發都不合適。”三藏道:“難道非要搬出佛祖不成?”菩薩搖了搖頭。三藏不解其意:“您的意思是——?”菩薩道:“悟空極要面子,如果下通知讓他回來,無論是佛祖,還是你我發出的,悟空都能感覺到是協調的結果,會覺得很沒面子。如果這樣的話,對於悟空就是致命的傷害,保不齊他會破罐子破摔,不僅工作打不起精神來,說不定還會惹出是非呢!因此佛祖的意思是找個茬口把他請回來,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力量。”

聽了菩薩的話,我心裡直覺得不是滋味,明明自己犯了錯嘛,還要人家來請,難道是別人錯了?悟淨一臉的迷茫,透露的也是類似的資訊。與我和悟淨不同,三藏由於是當事的一方,自然保持不住沉默:“這麼說是我錯了?悟空在白虎嶺打殺的是妖怪了?我該向他賠不是了?這悟空,簡直就是豆腐掉在灰堆裡——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這種心態怎麼幹工作嘛!佛祖也是的,怎麼老是遷就悟空呢?難道——,哎!”菩薩聞言,臉色馬上嚴肅了起來:“三藏呀,可不能這麼說話呀!誰說你錯了?誰讓你向悟空賠不是了?”三藏也覺得自己指責佛祖是失言了,菩薩儘管沒有點破,但話中已透有警示之意,為了表明自己並沒有對佛祖不敬的意思,三藏就還拿悟空說事:“如果老是遷就悟空,那剩下的取經路還怎麼走?悟空胡亂傷人,我還怎麼管?我總不能一方面做著取經的事,一方面卻對有損於佛家聲譽的事情不聞不問吧?”見三藏心有靈犀,一點撥就將話鋒指向了悟空,菩薩很是滿意,語氣又緩和了下來:“三藏呀,說是請回悟空,其實不過是個形式,讓悟空面子上過得去罷了。這事沒必要和白虎嶺的事扯個不休,我們可以找一個其他藉口嘛!”三藏道:“還能有什麼藉口?還不是我處理問題過於草率,請悟空原諒。總之,是我的錯嘛!”見三藏的思路老是圍著白虎嶺打轉,菩薩就覺得他有時還真幼稚,於是就說:“我們不會說,你們遇到妖怪了,你被捉去了,悟能和悟淨降伏不了,請悟空回來搭救師傅。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你們不是剛剛降伏了黃袍怪嘛,權當沒降住,請悟空回來幫忙就是了。”

應該說菩薩考慮得很周詳,按理說三藏應該借坡下驢了,可是三藏一時卻收不住思路,又說了幾句:“可是,那黃袍怪被悟能和悟淨解決了呀!說降不住,悟能、悟淨能答應嗎?”於是菩薩就轉向我和悟淨,以期待的眼光望著我們。悟淨率先開口了:“我看這樣可以。”我接著說:“悟淨都不計較,我還計較什麼,就這樣吧!”菩薩很是滿意,三藏也恢復了平靜,於是就商定由我去請悟空。由於已屆未時,菩薩就囑咐我明天一早以前趕回來。菩薩又對三藏說:“你們今天就別趕路了,就在這裡休息,等待悟空吧。”三藏點頭同意。菩薩又道:“露天住宿,也是辛苦呀,還是有房屋為好哇!”於是菩薩又點化了一所宅院。我們這才明白,原來那胡楊林也是菩薩點化的!同時也頓悟了:為什麼明明沒看見林中有人,菩薩卻突然冒了出來!三藏忽然發現了破綻,就對菩薩說;“菩薩,這裡距波月洞足有五百里。悟能直接把悟空帶到這裡,恐怕不妥吧?悟空會起疑心的。”菩薩道:“這到無妨。悟能,你把悟空帶到這裡便是,我在此點化一個波月洞就是了,反正悟空也不知道波月洞在哪裡。”三藏聞言,連忙附和道:“這樣就好了。”

告別菩薩、三藏和悟淨,我就騰雲去花果山了。花果山確實太遠了,我緊趕慢趕,足足用了兩個時辰才趕到了,此時,天已經擦黑了。悟空大概收到了佛祖的回信,心裡有了底,也就格外地放鬆,我來時,他正坐在門前的石凳上,眼觀著星空,正在探索哪顆星星最先出現呢!我的一聲“大師兄”把悟空的目光拉了下來,一見是我,他的眼睛立即放出了光亮,儘管只是一閃就又收了回去,卻沒能逃過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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