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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路阻通天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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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於這種情況,後來三藏再徵求我的意見時,我就不想再提什麼了,免得添亂。這時,三藏就嚴厲地批評我:“悟能,你這態度可不對呀!難道這除妖僅僅是我和悟空的事?與你就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取經隊伍是一個團隊,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其中的一員。我們都應該像愛護自己的家一樣愛護這個團隊。千萬不能對團隊的事漠不關心呀!”經三藏這麼說,再加上悟空的方案總沒長進,是太糙,我就不得不發表意見。於是,還是作了好些補充。結果,悟空自然是不高興。往往是非但起不了作用,還弄得我和悟空都有些不自然。

書歸正傳。會議照例由三藏主持。三藏首先講了這次降妖的重大意義:“我們西天取經,本來就肩負著沿途降妖除怪,造福一方的責任。此妖可謂是惡貫滿盈呀!一年就要吃掉兩個孩童,他來此多少年了?吃掉了多少善良的生命?如今,又要吃陳老施主這兩個可愛的孩子。既然撞到我們頭上了,就非要除掉它不可!徒弟們,你們想,老施主一心向善,對於齋僧禮佛尤其虔誠,強忍著這麼大的悲傷,供給我們茶飯,換一般人,誰還有這個心思!就憑這一點,我們就有責任幫他解除危難,降伏那妖魔。更不要說陳老施主是晚年得子了。”說到這裡,陳清插話了,他首先對於我們的大恩大德表示由衷的感謝,然後介紹,此妖魔來此已有二十年了,給陳家莊造成了深重的災難。

緊接著,三藏又進一步提出了要求:“次此行動,一定要把妖魔除掉,不能再讓它繼續禍害蒼生了。同時,也為我們順利渡過通天河掃清障礙。具體怎麼行動,還請悟空拿出個方案。”剛才三藏發言的時候,悟空就知道,下一步就是三藏向自己要方案,因此就一直琢磨著打妖方案。到三藏講完時,悟空已經考慮得差不多了,就等三藏來問了。三藏一問,悟空就把剛剛制定的方案和盤托出:“我認為,在廟裡動手為好。今天晚上,我變成孩子的模樣,由莊裡眾人抬進廟裡。趁那妖怪享用祭品之際,我一棒打他個腦漿迸裂,看它以後還吃不吃人!”

應該說,這一方案還是像模像樣的,是目前為止悟空所制定的所有方案中最具操作性的一個。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他仍會說些諸如“打進通天河,滅掉那廝”之類的話。我心裡不禁暗暗讚歎:悟空進步還是蠻快的嘛!看得出,三藏也有些始料不及,在驚訝之餘,對於悟空的方案還是不太滿意:“悟空,那孩子可是兩個呀,你一個人如何變得了兩個孩子呀!”悟空自得地道:“這容易,我用毫毛再變一個就是了。”三藏仍不滿意:“這恐怕不妥吧?萬一那妖怪先吃了毫毛,吃了後肚子空空的,跟沒吃一樣,還能不露出破綻?妖怪溜了怎麼辦?”顯然,這些問題悟空沒有考慮過,一時就不知如何作答。見悟空語塞,三藏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讓悟能和你一塊兒去吧,彼此也有個照應,成功的把握也大一些。”悟空聽了,一時沒有表態。原來,悟空根本就不想讓別人參與進來,想獨攬降妖之功。反正打砸了挨批的是自己,讓別人參與,有什麼好處?見悟空不說話,三藏就再問:“悟空,你的意見呢?”悟空找不出駁回的理由,但又怕我們看出他的小算盤,只好解嘲道:“師傅,讓悟能去,我也考慮過。不過我有些擔心呀,萬一那妖怪先吃他,悟能不是沒命了嗎?”

我心裡罵道:簡直是胡說八道!難道就你神通大,我們都是豆腐做的不成!我的兵器也是隨身變化的,即使妖怪想吞吃了我,可那釘耙豈是擺設?它不會撐住妖怪的嘴?豈能任由妖怪胡來?想歸想,這話始終憋在了肚子。眼下大敵當前,還須和悟空搞好團結。畢竟悟空是打妖者之一,如果他不合作,這妖還怎麼打!要搞好團結,面子還是要給悟空留足的,當然更不能戳穿他了,於是我就表了態:“大師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師傅說的也有道理。看來,為了降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悟空道:“那妖怪先吃你怎麼辦?”我說:“這好辦。先打聽清楚了妖怪的習慣,它後吃哪個,我就變成哪個就是了!”三藏沒想到如此棘手的事情就這樣解決了,就連聲叫好:“這個辦法好!”

於是三藏就詢問陳清,那妖怪進食習慣如何?是先吃男孩兒還是先吃女孩兒?陳清說,有幾個膽大的曾透過門縫偷看過,那妖怪先吃男孩兒。情況清楚了,悟空也沒反對,三藏就拍了板:悟空變成那男孩兒,我變成那女孩兒,共同降妖。為了表示鄭重,三藏又套用了慣常程式,朗聲作了部署:“悟空和悟能變作兩個孩子,去廟裡捉拿妖怪;悟淨與我在這裡坐鎮。如有需要,再相機派悟淨前往接應。”三藏又特地囑咐了我和悟空:“悟空,悟能,你們的任務可艱鉅呀,一定要千方百計地完成任務。對可能遇到的困難,一定要考慮充分,要有相應的預案。你們兩個談談具體辦法。”

既然方案這樣敲定了,悟空也就懶得再說什麼了,就對我說:“八戒先說吧。”我最擔心的就是悟空一貫做事毛躁,關鍵時刻沉不住氣,加上我又是三藏強派給悟空的,悟空已表現出了很不情願,為了防止悟由不高興發展到從中作梗,我就以讚揚的口吻對悟空提出了期望:“大師兄藝高膽大,從來不知恐懼為何物,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身的豪氣。不過,今晚可不能這樣,要真像個小孩樣兒,一見妖怪,要當場嚇暈了才行!切不能表現得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大師兄,今天晚上,可需要你裝孫子了!”我這樣說,效果果然不錯,悟空的精神立即給提了上來,滿口應承了下來:“八戒放心,今晚我就裝孫子了!”

三藏也察覺了我的意圖,為了配合我,竟和悟空開起了玩笑:“悟空,你可不是裝孫子,是真孫子!你本來就姓孫嘛!”由於三藏經常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很少和我們開玩笑,悟空一時分辨不出三藏是罵他呢還是開玩笑呢,表情就有些茫然。三藏怕悟空誤解,連忙作了解釋:“‘子’是豪傑的意思。你姓孫,剛才悟能說你渾身都是豪氣,所以,你本該就是孫子,就是‘孫大聖’的意思。所以我說,你不是裝出來的孫子,而是真正的孫子!”三藏一番解釋,悟空頓時開朗了,表情也不再茫然了。對於這個玩笑,畢竟沒有心領神會,悟空不免有些尷尬,於是“嘿嘿”地乾笑了幾聲。三藏也覺得這個玩笑開得不甚成功,不免有些感慨:看來一個人是很難改變的!以後還是少開玩笑為好,尤其是跟悟空,悟空沒什麼文化,好多知識他不懂,加上又很敏感,弄不好,會鬧出笑話的!尷尬歸尷尬,悟空的笑倒是開心的。

在我們被抬往靈感廟的路上,我還是有些擔心,生怕悟空屆時又搞砸了。當我們被抬到靈感廟,送我們來的眾人走後,我再一次小聲提醒悟空說:“大師兄,別忘了,裝孫子!”悟空答道:“放心,放心。”過了一會兒,隨著一陣飛沙走石,妖怪來了。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妖怪一進廟,就瞪大了眼睛看我們。我和悟空就按事先計劃好的那樣,裝作嚇暈了。今天妖怪不知怎的特別興奮,見我們嚇暈了,沒有馬上動口去吃,而是興致頗高,對著“嚇暈的”我們,居然問起話來:“你們是誰家的?叫什麼名字?”這妖怪連叫三聲,一聲比一聲調門高。聽了妖怪的問話,悟空的嗓子就有些癢癢,到第三聲時,悟空實在忍不住了,就搭腔了:“嚷什麼嚷?聽見了。我是陳清家的,叫陳關保!”妖怪一聽,就覺得不對:這小孩怎麼這麼膽大?剛才不是嚇暈了嗎!於是妖怪的警惕性就上來了,沒敢再往前靠。站在原地,厲聲試探我們:“你知道我是誰嗎?”悟空答道:“你不就是靈感大王嗎!”妖怪一聽,心想:壞了,這孩子怎麼還知道這些,看來有詐。妖怪轉身就要跑。我一見:糟了,妖怪要跑,得趕緊出手。我大喊一聲:“妖怪,哪裡跑!”聲到耙到。只聽見“噹啷”一聲,有兩片東西被打掉了。妖怪“嗷”的一聲怪叫,奪門而逃。我和悟空就追了出去。

妖怪見我們追來,就停在雲端,高聲大叫:“哪裡來的蟊賊,壞了你家大王的好事?”悟空厲聲答道:“我是你孫爺爺,是保護唐僧取經的和尚。今天你的末日到了。看棒!”說完,掄棒就砸。妖怪一來沒帶兵器,二來聽說我們是取經的和尚,心存餘悸,不敢戀戰,一頭扎進水裡去了。見妖怪跑了,悟空的勁兒沒使上,氣得掄起鐵棒,把靈感廟砸得粉碎。本來我還想批評悟空幾句,見悟空如此惱怒,心想,就別火上澆油了,況且也於事無補。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這才仔細觀看被我打掉的東西,原來是兩片鱗甲,足有洗臉盆那麼大。我指給悟空看:“大師兄,你看,這傢伙,準是個什麼魚怪。”廟也砸了,悟空的氣也消了大半,於是說:“八戒,我們回去吧。”

回到陳清家,三藏、悟淨和陳清,正在等著我們的訊息呢!我和悟空講了事情的經過。三藏得知我們沒有除掉妖怪,心情就很沉重,一個勁地埋怨悟空:“悟空啊悟空,讓我說你什麼才好呢!你咋老是沉不住氣呢?這麼好的機會,也讓妖怪溜走了?那妖怪回到水中,恐怕就更難降了!看來我們不知何猴年馬月才能到達西天嘍!”

三藏的著急是有來頭的。早在三藏東辭長安之時,大唐太宗皇帝就殷切地希望他早日取經回國。在餞行的宴會上,太宗皇帝不經意地流露出了這種急切的心情:“御弟阿,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有感於太宗皇帝的深深情意,加上對西天之路所面臨的困難估計不足,三藏隨口答道:“只在三年,徑回上國。”其實,觀音菩薩在點化他西天取經之時,對路途的遙遠早有明示:“程途十萬八千里。”試想,單程十萬八千里,一個來回就是二十一萬六千里。如果三年走一個來回,即使日行二百里,也需要足足三年的時間,如果除去路上倒換關文、佛經交接儀式所需的時間,則日行二百里就不夠了。況且沿途路況複雜,多崇山峻嶺,多大漠沙磧,多妖魔鬼怪。人要吃齋,馬要飲水,妖魔要降,這哪樣不需要時間,要想日行二百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還要日行二百里以上呢?而且三藏也不知我等三人一路護持,他怎麼就隨口說出三年可回呢?現在想來合理的解答只有一個,那就是儘管三藏已修煉多年,但畢竟仍然是性情中人,在太宗皇帝殷切期盼的感染下,一時衝動,信口作出上述承諾,也就不足為奇了。但是,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誑語。無論出於什麼緣由,食了言,總有欺騙之嫌,至少是不夠厚重。如今兩年過去了,西天還沒個影呢!三藏生怕太宗皇帝認定他是在打誑語,心情就特別沉重,常常幻想出現奇蹟:我們一路暢行無阻,他自己快馬揚鞭,我們三人騰雲駕霧,一眨眼間就到了西天,再一眨眼,就回到大唐交了差!

由於心頭壓著石頭,三藏就特別煩躁,見我們都不做聲,就獨自叨嘮個沒完:“想當初離開長安之時,我親口答應大唐皇帝陛下說,三年便可取經回來。現在已經快兩年了,而西天路途尚且遙遠,別說三年回來,就是到達西天,也是希望渺茫啊。如此下來,豈不失信於陛下?”三藏一邊叨嘮,一邊不停地踱著步。悟空自知理虧,見三藏如此煩躁,就悶頭不吭了。我只好陪著小心勸道:“師傅啊,常言道:天有不測的風雲。剛踏上取經之路那會兒,誰能想到會有如此多的妖魔鬼怪,弄得我們走起路來這麼磕磕絆絆。那時候我們只是想,大不了路遠一點,偏一點,一路上可能化齋困難一些。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遇上幾個蟊賊,碰上幾隻豺狼虎豹。憑我們哥兒仨的本領,這還不是鬆弛一下神經?算得了什麼?怎麼著三年也能回來了!哪承想像現在這麼艱難。師傅啊,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還是慢慢想辦法才是呀!”悟空見三藏繃緊的顏面有所緩解,膽子也大了些,於是也信誓旦旦地替三藏寬心:“師傅莫急,待我老孫降伏那廝,我們儘早上路就是。”悟淨也說:“師傅,兩位師兄說得極是呀!情況與我們的設想相差太多了呀!我們還是趕快吃些齋飯,養足精力,做好隨時上路的準備吧。”三藏急歸急,可是降妖還是要靠悟空的,因此也不想把事情鬧僵,聽了我們三個的勸慰,也就順坡下驢了:“看來也只能做長期的打算了。只是皇帝陛下要著急了!我估摸著,他此時正在掐指計算著我們的歸期呢!看來我註定要辜負他了!”見三藏還在唸念不忘對太宗皇帝的承諾,我就進一步勸道:“皇帝陛下是懷著一顆解救眾生的拳拳之心才差師傅去西天取經的。只要我們把經取來,就是不辱使命,就是對陛下殷切期望的最大報答!至於三年可取回真經,那是謀事在人;現在三年回不來,也是成事在天呀!”三藏大概也想通了,事已至此,愁也沒用,也只好連連點頭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先歇息吧,明天再計議降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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