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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路阻通天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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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五莊觀,我們又一路西行了。此後的一個多月的行程,還算很平靜。想必是鎮元大仙給沿途路面的各方神聖打了招呼,因此在鎮元大仙勢力影響範圍內,我們得以暢行無阻。在這四十日平安無事的時間中,我們加緊趕路。道路平坦時,三藏便縱馬飛奔,我們一路小跑,有時甚至要駕起雲霧,一天可以走上二三百里;山路崎嶇時,我們早起晚睡,披荊斬棘,一天所行也在百八十里。每日所行,平均總在一百五十里以上。粗略匡算起來,這段時間大概行了六千多里。由此也可以看出,鎮元大仙的影響力是多麼的巨大。取經路的途程,據雷音寺提供的資料,為十萬八千里。而我們整整走了十年,平均每年走一萬零八百里。而這一段時間,四十日就走了平時多半年的路程,速度之快是取經路上絕無僅有的。由此我想,如果我們在取經路上注意結交像鎮元大仙這樣的朋友,爭取到他們的大力支援,我們的西行之路,就不至於如此曠日持久。三年走完應該是有把握的。但理想終歸是理想,現實畢竟是現實。現實就擺在這裡,我們想快也快不起來。

轉眼就到了貞觀二年初秋時節,涼爽的天氣正適合我們趕路,於是我們就早起晚息,兼程趕路。一日傍晚時分,眼見天就要黑了,三藏道:“徒弟們,大家加快腳步,好找戶人家歇息一晚。”聽了師傅的話,我們三人不敢慢待,提起精神,快步行進。沒走多遠,就聽見前面有“嘩嘩”的流水聲,越往前走,聲音越大。我心想,前面定是一條大河。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一條河就攔住了我們的去路。站在河岸觀瞧:嗬,好大的一條河呀!浩浩蕩蕩,不見際涯。我順手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向河中拋去,一到水面,石頭只激起“嗵”的一聲悶響,就沉入了水中。我見此情景,忙對三藏說:“師傅,河水好深呀!石頭一下子就沉了,一點水花兒都不起。”三藏問:“悟能,河水有多寬呀?”悟空在一旁搶先答道:“師傅,待我去看看。”說罷,就騰空而起。不一會兒,悟空就下來了。說:“寬得很,望不到邊際。”我心想:你一個跟頭不是十萬八千里嗎?幹嘛非在原地看,那當然看不到頭了。往前挪一挪,不就看到了。挪那麼一點點,又能累到哪去,何必吝惜這麼一點氣力,讓師傅著急呢!三藏見此光景,像是在對我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怎生是好?”我說:“先找個地方住上一晚,歇息歇息,順便問明情況,好作明天的打算。”悟空、悟淨紛紛贊同,三藏也覺得有理。於是我們就四處搜尋投宿之處,忽見東邊樹林後有忽明忽暗的燈火閃爍,不注意,還真不容易發現哩!於是我們就向有燈火處奔去。

走近了我們才發現,這是一處村莊。我們在村頭的一戶人家住下,戶主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他用茶飯款待了我們,飯後,又給我們安排了住處。用過茶飯,三藏再次道謝:“老施主,今晚討擾了。”老者連忙答禮:“粗茶淡飯,不承敬意。望聖僧海涵!”我們由於要弄清河水的情況,就和老者聊了起來。談話中得知,此村莊名叫陳家莊。老者姓陳名清,今年五十八歲,家道殷實,是此地的大戶。我們遇到的這條河名為通天河,水面有八百里寬。河邊立有石碑,標明瞭水名河寬。

三藏聽到這裡,心中很是不快,暗暗埋怨悟空:這偵查工作也太差了吧,連寫在碑上的情報也沒看到,能不陷於被動嗎?但當著陳清的面不好發作,因此臉上的不快便一閃而過了。但這一切沒有逃過我的眼睛,估計悟空、悟淨也察覺到了,因為大家的眼睛都盯在了陳清臉上,不去看三藏。

敘話中,我發現陳清心思散亂,面有戚容,顯然有悲傷之事。就問道:“老施主,你好像有為難之事呀!有什麼難事,說與我們聽聽,或許我們能幫上點忙呢!”悟空也接茬說:“除了人死不能復生外,其餘的,像什麼海中撈月,天上摘星,都難不住我們。有難處,儘管說,別客套!”聽了悟空的話,陳清立時落下淚來:“我家就要死人了呀!”三藏見陳清哭得不成樣子,就勸他慢慢講來:“老施主,別傷悲,慢慢講來。我這幾個徒弟可是神通廣大,定能幫你解除危難。”陳清於是講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這通天河中有一妖怪,名喚靈感大王。每年要吃掉一對童男女,由每家輪流攤派。那妖怪還給這害人的勾當取了一個好聽的名目——祭賽。顧名思義,就是大家像比賽似的,爭著搶著為他獻上祭品。如果不按要求去做,那妖怪就要降災禍於陳家莊。今年輪到陳清了。陳清早年無子。按當地的說法,是積德不夠。於是他就經常做些修橋補路、憐老濟貧的善事。到了五十歲上,終於得子了。而且是雙胞胎,一得就是兩個,這在陳家莊是一件稀罕的事。然而還有更奇的呢!這不是一般的雙胞胎,而是龍鳳雙胞胎,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這在當地是聽都沒聽說過的大喜事。莊裡的鄉親都說,這是天降的福分呀!常言道,龍鳳呈祥嘛!這是上天對陳清長年行善的報答呀!天道酬善,天道酬善呀!陳清一家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對這對兒女更是憐愛有加。哪知,一對兒女剛交八歲,就趕上祭賽了。今天就是祭賽之日了,就要把一對寶貝兒女送給妖怪去吃了!因此,陳清特別悲傷。但是他長期行善已成習慣,齋僧禮佛更是不能馬虎,因此,強忍悲傷為我們提供了茶飯。

聽到這裡,我們大家都很氣憤。悟淨為陳清打抱不平:“別人家祭賽都出一個小孩兒,為什麼到你這裡要出兩個呢?”陳清說:“施主有所不知呀!莊主說了,靈感大王尤其喜歡吃成對的,這麼難得的龍鳳雙胞胎,大王豈能放過,不一起送去,大王要發怒的。”

悟空到此時也不忘拿陳清開涮:“老施主,我看你家道也還殷實,為啥捨不得幾個錢兒,買兩個頂上?”悟空一番話,說得陳清哭笑不得,只好一個勁兒地解釋:“師傅啊,我一生修橋補路,齋僧禮佛,也不知花了多少錢糧,難道還能吝嗇幾個小錢兒。只是那靈感大王,靈感著吶,祭賽必須是親生的。買兩個頂上,是騙不了他的!反會惹下更大的禍患呀!”見陳清又氣又急的樣子,三藏急忙喝止了悟空:“悟空,休得沒正經,老施主正在難過,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聽到“難過”二字,陳清更加難過了:“聖僧啊,你說我一生積德行善,齋僧禮佛,臨了卻落了這麼個下場!你說,這積德行善,齋僧禮佛,有什麼用啊!”說畢,陳清忍不住哭出聲來了。三藏一臉的神聖,斬釘截鐵地對陳清說“老施主,你齋僧禮佛,積德行善,自然是有用的。今天碰上我們,這事我們管定了!你的兩個孩子,不用去祭賽了。”陳清一聽,喜出望外,跪下就要磕頭。三藏連忙扶起:“老施主,你這麼傷悲還強忍著招待我們。與你這齋僧禮佛的虔誠比起來,我們管這點事情,算得了什麼?老施主,你說齋僧禮佛,積德行善,有用沒有哇?”陳清忙不迭地答道:“有用,有用啊!否則我怎能得到一對兒女,怎麼能有機會得見聖僧,又怎麼能救我兒女性命呢?”陳清趕緊叫出家人,連同一對兒女,拜謝了我們。我一見兩個孩子,著實可愛,只顧拿著果子在吃,全然不知差點就要被妖怪給吃了。

拜謝已畢。三藏提議:“我們開會討論一下如何對付妖怪。老施主,你也參加,給我們提供一些情況。”於是我們召開了會議。這就是取經路上為過通天河而召開的第一次陳家莊會議。

一路上,每逢遇到妖怪,三藏都要召開會議討論打妖事宜。會議自然由三藏主持。通常,三藏首先要悟空拿出打妖方案,畢竟悟空負責打妖嘛!最初,這讓悟空很為難,也很困惑。在悟空看來,不就是打妖嘛,打上門去就是了,作甚麼打妖計劃?於是悟空就說:“師傅,打上門去就是了!何必搞得這麼麻煩!”這時,三藏總是耐心地教導悟空一通:“悟空啊,你這麼想就不對了!儘管我對打妖是個外行,但是,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打妖是個複雜的過程,可不是上門打幾下就能搞定的。那妖怪有多少?大門結實不結實?如果結實,打不進去怎麼辦?妖怪有什麼稀罕兵器怎麼辦?妖怪跑了怎麼辦?妖怪趁我們全力圍攻,端了我們的老窩怎麼辦?如此等等,我們都必須有一個全盤的籌劃。否則,不是這裡出事,就是那裡有漏洞,非搞得我們手忙腳亂不可!”悟空一聽,三藏說的句句在理,就不能不制定打妖方案。可是,難就難在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制定。因此,為了應付三藏,悟空只好勉為其難地用粗線條勾勒一番。無外乎:他去打前門,我去堵後門,或協助他打門,悟淨守護三藏及行李馬匹。悟空既已制定了方案,就算過了三藏這一關,三藏一般也不難為悟空。接下來,三藏就徵求我的意見。

最初,我也很認真地對待此事,悟空的方案,說實在的,根本算不上方案,至多隻是一種分工,沒有什麼用處。於是我就常作些補充,對悟空的方案進行細化。比如,戰場選在哪裡,如何把妖怪引向那裡,如何切斷妖怪的退路,等等。然後,三藏就徵求悟淨的意見。悟淨一般只是說:“兩位師兄想得很周到,我沒有什麼可補充的了。”有時三藏非要悟淨髮表意見,悟淨就只好作一些補充,諸如一旦三藏這裡遭到攻擊,情況危急,就發什麼訊號通知我們之類。經過上述程式,就由三藏敲定打妖計劃。

最初,對於我的補充意見,悟空還是很高興的,認為我支援了他的工作,給了他面子。因此,悟空執行起計劃來就很堅決,打妖也進行得很順利。可是,後來悟空就反感了。原因是,打妖打勝了,三藏通常把我們三人都表揚一通,並不特別突出悟空。打妖失利了,重點挨批的往往就是悟空,不是說他的計劃不周密,就是說他執行計劃不力,使計劃變了形。悟空就覺得不公平,便向三藏抱怨,為什麼打好了,功勞大家平分,打砸了全是自己的錯?三藏就耐心解釋:“誰讓你是打妖負責人呢!不嚴格要求你,我又怎麼理直氣壯地要求悟能和悟淨呢!”

三藏這麼一說,悟空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於是他就想,反正打砸了,無論八戒和悟淨參與了與否,挨批的都是自己。既然如此,如果不讓他倆不參與呢,這樣的話,打好了,功勞不就都是自己的了!於是,漸漸地悟空就不希望我和悟淨對他的方案提什麼意見了。我們提了,他就老大不高興,極力予以反駁;我們提的補充意見,即使被三藏採納,形成了定案,悟空也暗中作梗,打妖行動就往往歸於失敗,於是悟空就在三藏面前說我們的意見是多麼的可笑,如果按照他的設想去做,就不會出現這種結局。三藏儘管心知肚明,但由於是妖怪獵獲的目標,自然不能親臨前線去戳穿悟空的鬼把戲,因此,對於悟空的做法也就無可奈何。由於如此複雜的關係,對妖怪第一次打擊的成功率就大大降低了。表面看起來是妖怪的本領大,其實都是我們自己造成的。本來很簡單的事,總是弄得很複雜。最後不得不四處求爺爺,告奶奶,請來各路神仙,甚至佛祖,才把事情擺平了。丟人不說,重要的是,時間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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