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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風雲人參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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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小道童早被吵嚷聲驚醒,本想上來幫腔,見悟空提起偷吃該給客人吃的果子的事,就嚇得遲遲沒敢上來。一見悟空翹倒了樹,覺得到了最後的時刻了,不出手不行了。於是兩個小道童就和悟空動起手來,但他們畢竟不如悟空氣力大,悟空一推就倒一個。直弄得兩個小道童就像兩班倒似的,你起來了,我就倒下;你倒下了,我就起來。小道童卻也頑強,屢倒屢起,與悟空糾纏個沒完。悟空氣不過,就要掄棒。三藏一見不好,就大聲喝令悟空住手。由於小道童糾纏不休,悟空就一時收不住氣惱,舉棒還是要掄,氣得三藏就要念“緊箍咒”。

就在這時,就聽見一聲斷喝:“誰人在此撒野!”這一喊,把三藏剛要出口的咒語就給嚇了回去。原來是鎮元大仙講法回來了。

這鎮元大仙的神通倒是著實了得,悟空根本就不是對手。很快我們就都被逮住了。不過,悟空也畢竟是有些神通的,儘管幾次試圖逃脫沒有得逞,但其自保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鎮元大仙想盡辦法也修理不了悟空。鎮元大仙無奈,只好扣住我們不放。雙方一僵持就是三天。

我一看,這樣不行,老這樣僵持著,還取不取經了。得趕緊想法子打破僵局。於是在第四天上午,我就對鎮元大仙提議:“大仙,果子我們也吃了,錯呢師傅也認了,悟空呢你也懲治了。我們是往西天求經的。你扣我們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乾脆,我們談判吧。你說,怎麼才肯放我們走?”

鎮元大仙也給這事弄疲了。聽了我的話,就對三藏說:“還是你這個徒弟懂得些事理。”於是就對悟空說:“除非你賠我人參果樹,否則,就在我這裡反省吧,別去取什麼經了。”悟空一聽就急了:“你這老兒好不講理,這樹世上只有一棵,叫我怎麼賠你?賠你一棵蟠桃樹怎樣?”大仙說:“賠一千棵也不行。今天,除非賠了我的人參果樹,否則,你們休想走出一步。”

我一看,又僵住了,還得想個法子。想著想著,忽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於是我說:“大仙,給你把樹醫活,行不行?”大仙說:“當然行了。”我說:“這就有辦法了。”三藏一聽,趕緊問我:“悟能,有什麼辦法,快講來!”我說:“讓大師兄趕緊去找菩薩,請他幫助想個醫樹的法子。”三藏聽了,連連說好:“悟空,你快去吧!”悟空說:“八戒出的主意,讓他去好了。”三藏道:“悟空,休要刁蠻!禍是你惹的,當然應該你去。”我對悟空解釋說:“大師兄,要是我去,幾時才能回來?你去,就快多了。”悟空見我誇他速度快,態度就緩和了下來:“看來還真得我去。”說走就走,於是鎮元大仙就把悟空放走了。

悟空走後,大仙對三藏說:“你有這麼個徒弟,福氣呀!”三藏說:“是呀,我這個徒弟遇事愛動腦子。”大仙對我提議:“如果能醫好人參果樹,我與你結為兄弟。你看如何?”我說:“承蒙大仙抬愛,在下焉能不高攀呀?”說完,大仙和我都笑了。三藏和悟淨緊張的神經也開始鬆弛,也隨著笑了。

悟空行動就是麻利,不到兩個時辰,就把菩薩請來了。菩薩的神通就是大,大得令人眼花繚亂。只見她用一根柳枝,往她手中拿著的玉淨瓶裡蘸了點水,往乾枯了的樹上甩了一遍,就把樹給醫活了。

大仙感謝菩薩醫好了樹,我們都對菩薩的法力讚不絕口。菩薩說:“我的法力也不是萬能的,要是超過七天,我也就無能為力了。”三藏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多虧了悟能了,否則說不定得拖上個十五天呢!”菩薩聞言,對悟空教誨道:“悟空,你切記著,以後趕路住宿切不可生事。生了事,要趕緊想辦法,光順其自然是不行的。今天要不是悟能想起來找我,恐怕這經就取不成了。”悟空低著頭,連連答應:“悟空記住了。”

鎮元大仙見樹醫活了,十分高興。於是由菩薩、三藏作證,和我結拜為了兄弟。大仙又摘了六個人參果與菩薩和我們作了人參果宴。這次菩薩沒有推辭,想必菩薩今天不是很忙。席間,我不禁由人參果想到了高蜜桃,由高蜜桃想到了高老員外一家,由高老員外一家想起了高老莊的世俗生活,由此又想起了觀音菩薩攜木叉邀我加盟取經行動的情景。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四月天,我正在田間除草,菩薩和木叉來了。儘管我從天界被貶黜下來有一段時間了,但菩薩和木叉我還是能認出的,何況木叉還是我的好朋友呢!菩薩見到我就開宗明義地說:“天蓬啊,你從上界被貶黜下來,應該另尋出路才好,在這高老莊了此一生,終非上策呀!”我說:“人的命,天註定,又能怎麼樣呢?”菩薩說:“命也是能改變的嘛!現在就有個機會,只是辛苦些,但終歸能重修正果。”我說:“菩薩請明示,承蒙菩薩垂顧,自是機會難得。辛苦點算什麼?我平生還不習慣清閒哩,更何況還能重修正果。”菩薩說:“佛祖已經點化大唐和尚三藏去西天取經,由於西天路途遙遠,妖怪叢生,故此總得有幾個神通廣大的高徒護送才行。佛祖委託我來物色人選,不知你是否願意護送唐僧西行?”我聞言確實喜出望外,可平靜下來一想,又有些猶豫:“如此一來,我是不是就成出家人了?”菩薩說:“那是自然。怎麼你捨不得塵世生活的安逸?”我說:“這倒不是,只是覺得如此心裡不安呀!”菩薩何等洞察世事,一見我說就心領神會了:“你是割捨不了高翠蘭吧。”我說:“菩薩所言極是!在我落魄之際,高家接納了我,我如此一走了之,豈不害了翠蘭!這種對不起人的事,我做不出來。既然與人家結為夫婦,理應陪伴人家一生。我這個人,放棄權利沒二話,可放棄義務,做不到哇!”菩薩見我這麼說,就開導我說:“天蓬呀!你這樣想問題就太狹窄了。你想,如果你們如此終身廝守下去,終究逃脫不過凡人的生死大限。可是成了正果就不同了,就可以長生不老了。俗話說,夫貴妻榮嘛!如成正果,找個機會,度她脫離下界,並不是什麼難事。況且,取經成功以後,正果也成了,再有什麼想法,也是你的私事呀!”

菩薩的一番話,令我茅塞頓開,於是就答應了菩薩,加盟了取經行列。但如何度翠蘭脫離下界的念頭,我一直未斷。眼前的人參果,使我這一念頭忽然清晰了:何不將這人參果給高老員外一家送去。

於是我就向菩薩和三藏請假回高老莊:“高老員外與我有救難之恩,我想送這個人參果給他家,以報答高家的恩德。”菩薩聽了,眼睛裡流露出了讚許的慈祥:“你天性向善,真是與佛家有緣呀。”三藏也十分感動:“知恩圖報,是普度眾生的善根呀。你去吧。明天早上趕回來,我們一起上路。”鎮元大仙也十分高興:“你有情有意,我沒白交你這個兄弟。我再摘兩個給你帶去。”我忙制止了大仙:“你應酬多,還是留著吧。這一個就足夠了。再說,多了也是浪費。”鎮元大仙見我說得有理,也就不再堅持了:“那你就快動身吧!”

離開五莊觀,我駕起雲朵,就向高老莊方向急急趕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高老莊。我降下雲頭,找到了高老員外的家,就伸手敲門。此時已到掌燈時分,我敲了兩下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翠蘭的聲音:“爹,有人來了。”不一會兒,高老員外出來開門了。一見是我,老員外好不驚喜,於是就叫著我的俗名:“剛烈呀,你回來了!經取完了?”我忙說:“還沒走多遠呢。我是有事回來看看。”老夫人也迎到了院裡,見了我,更是喜不自禁:“剛烈呀,你可回來了,可把翠蘭想壞了!”老員外聽了這些,就趕緊捅了老夫人一下,老夫人察覺到自己說得有些不合適,就趕緊把我往屋裡讓,以掩飾窘迫。

到了屋裡,寒暄了幾句後,我就說明了來意。老員外夫婦十分感動,老夫人嘴裡不住地叨唸:“剛烈這孩子,就是實成。”我說:“這人參果放長了就不好吃了。你們快吃吧!”老員外激動之餘又控制住了情緒,連聲說:“剛烈說得對,我們快吃吧。”老夫人想讓我也一起吃,我連忙說:“我已經吃過了。你們快吃吧。這人參果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多吃一點,可多活一千多歲呢!”老夫人見我不吃,只得將人參果切成三份,一邊切一邊喊翠蘭:“翠蘭呀,你剛烈哥來了,快出來見禮。”老夫人一喊,翠蘭就出來了,對我點了點頭後,就接過老夫人遞過的果子,回房間去了。我一見,翠蘭明顯地消瘦了,但人還是那麼標緻。

老員外夫婦吃過果子後,我就向他們聊起了翠蘭的事:“您二老怎麼不開導開導她,遇到合適的,就重新開始生活嘛。”老員外一聽,嘆息說:“剛烈呀,我怎麼能不勸她呢。我說,剛烈已入了佛門,就了卻塵緣了。遇到合適的,就嫁了吧!”我忙問:“那她怎麼說?”老員外說:“這孩子,死心眼。跟我說什麼,嫁給剛烈了,還能看上誰?您老就別操心了!”我說:“這怎麼好,長此下去,豈不耽誤了她?”老員外道:“剛烈呀,難得你有情有意,這麼惦念她。不過現在好了,吃了人參果,我們就長生不老了,讓她慢慢想吧。”老夫人說:“剛烈呀,要不你去勸勸她。”我忙說:“這合適嗎?”老夫人說:“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勸她,她或許會聽的。”

於是我就去了翠蘭的房間。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了。見了翠蘭,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默默地站著。還是翠蘭先開了口:“啥也別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怕我過季是不是?不用再擔心了,吃了人參果,我今年十八,明年還十八,後年也十八,耽誤不了什麼。倒是你出門在外,要多加註意,冷了添衣服,熱了減衣服。”

翠蘭的語氣是輕鬆而堅定的。看得出,我這次回來,她很高興,剛才取人參果時,我就察覺到了。此時,她的態度更堅定了,從她的目光中,我似乎讀出了過去、現在和未來。我不好說什麼,我告辭退出了。

後來,當我重回高老莊後,翠蘭對我說,當我踏上取經路時,她就有個預感:我一定會回來的。因此,多少人來提親,都被她拒絕了。我那次送人參果回高老莊,她還以為是我永遠地回來了呢。儘管我還是走了,但她堅信我一定會回來的。我說,感覺是靠不住的,這次不過是碰巧了罷了。她並不反駁我,只是說,人的心是有感應的。我問她,如果我真的不回來呢?那樣,豈不是更失落?她說,僅僅是期待,就是很美好的!

辭別了高老員外一家,我就趕緊踏上了歸途。趕回五莊觀,已過三更時分。回到房間,悟空見我回來了,就問:“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說:“把果子送到,我就回來了。大師兄,你怎麼還沒休息?”悟空說:“你一走,我就一直替你擔心,擔心你一去不回來了。那樣的話,我們在路上不就很寂寞了嗎!”悟空的語氣,多少帶點酸味兒,為了少生事端,我就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哪能不回來呢!畢竟受師傅、菩薩教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嘛!”悟空聽我這麼說,似乎覺察出了自己的失態,於是就說:“八戒,剛才我是跟你開玩笑呢。你還能不回來?你還能捨得了師傅,還能捨得了我和悟淨?”我接著悟空的話茬說:“那是,那是。還是大師兄瞭解我呀。”過了一會兒,悟空又問:“弟妹怎麼樣?還好嗎?”我生怕說多了,又引出悟空的酸氣,就輕描淡寫地說:“把果子送到了,我就急忙往回趕,生怕影響明天上路。那有工夫顧得了那麼多!”見悟空半天沒有再接話茬,我就提議:“睡吧,大師兄,明天還有趕路呢。況且,也別把悟淨驚醒了。我們都折騰一天了。”那天晚上,我隱約地感覺到,躺在床上睡熟了的悟淨,其實並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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