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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嫦娥風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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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西天取經,話題就離不開三藏、悟空、我和悟淨。一說到我,由於有《西遊記》的先入之見,人們就會皺起眉頭:“這個品德不好,有作風問題;本事也不大,而且好吃懶做。典型的一個混混。”說來你也許不信,世界上,人們最關心的並不是史書上所記載的什麼石破天驚的大事,而是那些風花雪月的傳聞。比如,談起秦始皇,人們關心的並不是一掃六合的偉業,而是他爹到底是不是呂不韋;提起漢武帝,人們經常探討的並不是與匈奴間的戰事,而是那“藏嬌”的屋子到底是不是純金打造的,以及那“阿嬌”比起西施來究竟哪個更嬌媚。談到我時,最感興話題自然也就不是取經路了,而是我在上界所犯的“錯誤”;津津道起我所犯的“錯誤”,自然就落不下嫦娥了,畢竟這是我就是在她身上犯的“錯誤”嘛!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對於有涉風化的事情,人們往往樂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總比沒有要好,至少可在茶餘飯後,多了一樁談資!尤其在那些生活單調乏味的歲月,這些談資就更加稀罕了。這也是一些談資儘管破綻百出,談論者竟也視而不見,甚至裝聾作啞的原因。所謂的嫦娥風波,就是傳播者和聽眾在“寧可信其有”的原則指導下,經過不斷地澆水培土、精心呵護,才由一顆芝麻大的種子,長成了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的。千百年來,它的樹陰為多少人驅除了煩躁,帶來了快意!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那些得到了這樹陰恩惠的人們,最應該感謝的,既不應該是我,也不應該是嫦娥,倒應該是那些辛勤的園丁。沒有他們前仆後繼,幾千年如一日的無私奉獻,這棵大樹就不可能出落得如此令人神往。

嫦娥風波的緣起,還得從我和后羿的交往說起。

在上界的諸方神聖中,我和后羿的交往最多,並由此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常言道:物以群分,人以類聚。那麼多的神仙,我和后羿之所以互相友善,正是由於我們的相通之處,那就是我們都以武藝見長。這在上界中可謂是鳳毛麟角,單旗獨樹。上界諸仙一般多以一兩件寶物立身於仙林。比如李天王,躋身上位,靠的就是一個罩龍鎖虎的神塔;太上老君,執掌丹爐,靠的就是那個能盡收萬物的金剛圈;那大鬧東海的哪吒,龍王之所以奈何他不得,就是因為他有兩件寶物——風火輪和乾坤圈。儘管論起武藝來,他們不過是能揮揮拳,踢踢腳,拉些常人打架的架勢,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但由於寶物在身,要是真的論起神通來,那就十分了得。由於同道難覓,我們都將在一起切磋武藝視為一件快事,雙方極為珍惜。彼此越來越融洽,這在我們之間的稱呼上也顯示了出來。因為我比后羿大幾歲,我就率先稱他“老弟”,后羿最初稱我為“天蓬”,後來由於我稱他“老弟”,他也就逐漸稱我為“大哥”了。這在諸仙中也是絕無僅有的。后羿使的是一條渾鐵棍,我使的是一杆九齒耙。長期的切磋研討中,我們都吸收了對方套路的精華,武藝日見長進。對於我們的武藝,當時眾仙中就流傳著“技絕仙林”的評價,文曲星君還曾即席口占一絕,其中“鐵棍欲舉霄漢靜,釘耙未揮銀河平”兩句堪稱神來之筆,在諸仙中廣為流傳。但后羿造詣最深的還當數箭術。通常,能夠達到百步穿楊,箭術就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后羿的箭術則遠不止於此,他不僅射得準,而且膂力大,可以千步貫蠅。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他的箭術,是再恰當不過了。在他的指點下,我的箭術也大有長進,由從未接觸過,到一百五十步可穿楊,可謂從后羿那裡獲益匪淺。后羿當時正值風華正茂之年,不僅武藝絕倫,人也生得清秀,精氣神也十足。真可謂“面愧朝霞,氣慚長虹”。當時由於我和後裔經常在一起,被稱為上界“二帥”。

認識嫦娥,時間就較晚一些了。第一次見到嫦娥,是在她與后羿的婚禮上,以後后羿到我這裡來,也時常帶著她,彼此慢慢地也就熟悉了。嫦娥給我的印象很是不錯,她生得靈秀,可謂穠纖得中,修短合度;綽態如儀,骨象應圖。尤其是她凝視后羿的眼神,異常明亮,通身都由此染上了神韻。嫦娥綽約的風姿,與后羿的英姿勃發確是蠻般配的。他們彷彿是造化為了製作婚姻的理想標本而特意定做的兩個孤品。更不得了的是,嫦娥不僅容貌絕世,而且頗有見識,渾身都洋溢著成熟女性的風采。言談舉止中常常不經意地流露出巾幗豪氣,其見解也常有獨到之處。這在女性中是很罕見的,因而也就更加珍貴了。嫦娥的成熟與后羿的質樸,恰成鮮明的對照。因此,在性格上,他們的互補性很強,彼此非常合得來。阿羿當時是一個散仙,但他並不安於閒散舒適,甘為散仙,而是有著很強的進取心,渴望建功立業,屹立於眾仙之林。這一點,也深深契合了嫦娥的心思。事實上,在後羿的諸多品質中,最令嫦娥傾心的,就是這種進取心。她深信后羿是極具潛力的,遲早必成大器。當時我已經身為天蓬元帥了,於事業可以說是小有所成了。嫦娥就經常以我為例,激勵兼安慰後裔:“憑你的天資,脫穎而出是遲早的事,只不過還沒遇到機會罷了。就拿天蓬來說吧,不就是趕上了建立天河水軍的機會,才當了元帥嗎?說不定哪一天,玉帝要成立神弩軍呢!到那時,憑你的箭術,這神弩元帥還不是你的事兒?你現要做好準備,千萬別機會來了卻抓不住呀!常言道:物以類聚。你和天蓬是好朋友,說明你們的天資在伯仲之間。你理應也會像他一樣有成就的。在這一點上,我對你是有信心的。”當然,這些都是后羿對我講述的。嫦娥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這樣說過,她很會顧及后羿的自尊心。總之,兩個人情意相投,琴瑟和諧,感情甚為融洽。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歡聲笑語總是不絕於耳,彼此之間的柔情蜜意常常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來。真是天生的一對呀!我心裡常這樣讚歎。看見他們如此互相傾慕,生活如此美滿,我很為他們高興,真誠地希望這種快樂永遠陪伴著他們。

由於后羿還是個散仙,沒有一官半職,因此他總想找個機會建立非常之功。因為在上界,神仙是長生不老的,基本上保持著成仙時的齒序。比如,太白金星,太上老君,是晚來成仙,所以一直皓首白髯。我和后羿是青年成仙,就一直烏髮紅顏。因此,上界的組織機構,成員構成,各成員的身份都是相當穩定的,一般沒有重大變故,是不會有什麼改變的。各仙的身份一般都是終身制,晉升與降級的事情都很少見。

在後羿還沒有結婚時,倒是趕上了一次大事,那就是悟空大鬧天宮事件。平心而論,這次事件對於天庭來講,確實是一次比較嚴重的挑戰,但並沒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這與天河水軍初創時期由於承受著來自北天的嚴重威脅,經常面臨著劍拔弩張的嚴峻局面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因此在這次事件中,天庭自始至終也沒有多少緊張氣氛,也沒有實行緊急動員,作為天國的勁旅,我率領的天河水軍就沒有參戰,也沒有進入戰備狀態。理由很簡單,對於悟空之亂,由託塔李天王率領的陸路神仙就足以應付了。況且,花果山所有的不過是一簾之水,水軍真要出動的話,也施展不開。悟空終究是有些神通的,對付起來也頗為不易。因此,平定悟空之亂的戰役進行的時間也就長了些,其間事態的發展也多有反覆,有時多少也有些令人揪心。

這時,后羿覺得建功的機會來了,就去找李天王,希望能為平定悟空之亂“盡點微薄綿力”。李天王婉言謝絕了他:“后羿兄武藝超群,實在是個大用之材呀!現在這點區區小事,實在不敢勞老兄的大駕,怕壞了老兄的名頭。不過,既然承蒙老兄如此抬愛李某,以後遇上棘手的事情,少不了麻煩老兄,到那時,你老兄千萬不要推辭呦!” 后羿碰了一個軟釘子,就到我這裡來發洩怨恨:“這個姓李的,太不仗義了。一句話的事兒,他就是一點機會也不給,以後真要有什麼事情求到我頭上,我理他才怪!”見后羿如此激動,我心裡就想,這個后羿,畢竟年輕,考慮問題只顧及自己的感受,不管別人的處境。老把問題看得那麼單純,根本不知道事物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牽絆。有些事情,表面看來再簡單不過了,其實複雜得很呢!螳螂捕蟬,還有黃雀盯著呢,何況像平叛這樣重要的事情!我起初本想勸后羿幾句就算了,但又一想這樣沒有盡到朋友之誼,畢竟后羿老是這麼單純,遲早會吃虧的。於是待他情緒平靜了一些後,我就開導他說:“老弟呀,咱們是好兄弟,我說話也就不見外了。你這樣想,只是看到了表面,而沒有看到更深的一層,就難免偏頗了。對於李天王來講,現在事情儘管很棘手,但還沒有限於束手無策的境地。身為平叛主將,他現在急的是什麼?是趕緊想辦法解決問題。忌諱的是什麼?最忌諱別人過問此事,如果有人問他:‘情況怎麼樣?需不需要幫忙?’他只會感到難堪,說不定還會以為人家是在冷嘲熱諷呢!你在這個時候去請求出點力,他怎麼能答應你呢?如果答應了你,降住了悟空。別人會怎麼想,還不是想,這后羿真不簡單,果然武藝超群,那老李可沒有這兩下子!你想,如此一來,那李天王會覺得臉上有光?肯定不會,他只會覺得灰頭土臉。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答應你的。即使是萬不得已,他也會奏明玉帝,由玉帝派將給他,而不會讓別人直接去找他。”我如此一番話,后羿開竅了許多:“原來還有這一層!多蒙大哥開導。”我又叮嚀他:“以後如果李天王真的有事找你,千萬別不理人家。這說明人家沒把你的意思往壞處想。” 后羿滿口答應:“我記住了。大哥放心!”

果然,李天王后來還真找了后羿,后羿也真遇上了建功立業的機會。這是后羿與嫦娥結婚以後的事了。有一天,李天王把后羿找了去,向他透露了一個訊息。原來,玉帝有十個兒子,都是太陽星君,主管人間照明工作,時稱十大星君。分工也是很明確的:以十天為一週期,每人當值一天。玉帝是個慈父,對於自己的兒子們很是疼愛。如此安排,使他們既做了眾生看得到、感激的話知道向誰去講的“流惠工程”,又不至於過於勞累。最初,十大星君很是高興,工作起來也有條不紊。可是時間一長,他們就覺得無聊了。於是有一天他們一齊出來了。這下子可不得了,大地登時就亂套了,直烤得:狼蟲虎豹拼命地往森林深處狂奔,魚鱉蝦蟹玩命地向水底下猛鑽。最慘的要數人類,一個個或者躲在快要曬蔫了的樹下,在樹陰下拼命地搖著大蒲扇,一口接一口的捯氣;或者跳進水裡,用雙手不停地將深層較涼的水向上翻攪。見大地上的生靈如此窘相,十大星君高興得直拍手,“好玩兒!好玩兒!”叫個不迭。直到該黑天了,他們才不得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並約定明天還一起玩兒。

一連幾天出現這種兇險的天象著實把人類坑苦了,於是巫者就將人間這種悲慘的情況向上天如實作了彙報,懇請上天恢復每日只出現一個太陽的舊制,並詳細說明了舊制的種種好處。十個兒子的所作所為,玉帝都看在眼裡,也深知如此將引起的嚴重後果。於是就把十個兒子找來,告誡他們,停止一起出去,立即恢復輪值制。十大星君一聽就急了:“老爸,您今天怎麼了?怎麼想起說這些?我們哥兒幾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活。您為什麼要掃我們的興!”玉帝說:“我兒有所不知呀!你們倒是痛快了,可是人間熱得受不了啊!都告上天庭來了,請求立即恢復輪值制。我也看見了他們熱得奄奄一息的樣子。這可不行啊!要再這樣下去,人間就要沒有能喘氣的了,那麼,誰來供奉我們的煙火呢?所以你們再也不能任性下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十大星君火氣更大了:“這幫老兒,怎麼說話顛三倒四的,我們都親耳聽見過他們喊冷嘛!我們可憐他們,放棄休息時間,加班加點在做陽光工程,給他們送去溫暖,怎麼他們又嫌熱了?這幫傢伙真是刁鑽!”玉帝苦口婆心相勸:“無論怎麼說,你們再也不能一齊出去了!”十大星君也不愛聽了,於是趕緊告辭了:“記住了!老爸。”

說歸說,做歸做。十大星君玩性一時不減,第二天照舊結伴同行,繼續欣賞人間的窘相。直鬧的人間雞飛狗跳,告急聲不絕於天庭。弄得玉帝心煩意亂,趕緊再派人召見十大星君,可是他們以身體不適為由,再不露面了。玉帝急得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是好:前幾天,還可推託說沒有接到人間巫者的報告,可是好幾天過去了,還能老說沒接到報告?一想到兒子不聽話,玉帝是又氣又沒脾氣,又不能對人間生靈說管不了自己的兒子,這樣多失尊嚴呀!況且也不能以這種理由就看著大地被燒焦吧!思來想去,玉帝覺得有必要派一員干將,下到人間去處理此事,能解決問題最好,即使解決不了問題,至少表明了天庭的積極姿態,可為最終解決問題贏得時間。畢竟十大星君早晚會有厭倦的那一天,屆時問題就自然而然地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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