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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嫦娥風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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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王講了內部訊息後,對后羿說:“這可是一次難得的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呀!這件事處理得好,不僅有很重要的現實意義,而且還將產生深遠的歷史影響。誰得到了這個機會,誰就是搶佔了未來的制高點,前途無可限量啊!”說完這些話,李天王彷彿搬開了長期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話語中就透著輕鬆:“上次承蒙老兄抬愛,願來敝處效力。我很感激呀!無奈當時確實沒有像樣的事情讓老兄屈尊,因此沒敢答應老兄,誠恐辱沒了老兄,會在心裡愧疚一輩子啊!這次可好了,如果老兄得到了這次機會,我就算是免去了一樁心事了。也算應付了老兄抬愛的一二了。”李天王又殷切囑咐后羿,一定要想辦法爭取到這次機會,以他的經驗,這或許這是終生可遇不可求的機緣。李天王一片赤誠的關愛,在後羿心中就猶如同龜裂的土地上下了一場久已不遇的及時雨,自然異常珍貴。看來上次李天王並不是不給自己機會,只是沒有合適的事情罷了。在一般人,事情過去了也就罷了,可是李天王一直念念不忘,不斷地為自己物色機會,敦厚仁惠的長者風範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呀。想想自己當時恨恨的心理,看看李天王今天殷殷的關切,后羿的臉不覺因羞愧而有些泛紅。在後羿的心中,李天王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而自己卻是那麼的渺小。后羿連聲謝了李天王后,表示一定要爭取這次機會,不辜負李天王的一片厚愛。又寒暄了一會兒,后羿就告辭了。李天王送到門外,一路上不忘諄諄囑咐他要好好準備。

辭別了李天王,后羿興奮的心情一時難以平息,就沒有敢直接回家,怕嫦娥見狀笑他淺薄,心裡裝不得事情。於是就直奔我這裡來了后羿興奮地向我通報了這一利好訊息,對於李天王的感激之情,自然也就隨著話語源源流瀉出來。聽了后羿的講述,我首先想到的也是李天王,與后羿情感不同的是,我想到李天王是因為他道性可謂深不可測:生活常識稍微豐富的人都不會不知道,處理十日並出問題,難度有多大!那十大星君可是好調理的麼,玉帝既是他們的父親,又是他們的君王,尚且拿他們沒辦法,其他各方神仙又能有什麼高招呢?除非用什麼更好的玩意兒去移走他們的注意力,可是天上好玩兒的東西,哪一樣他們沒有見識過?這種辦法很難行得通。誰要擔當此事,十有八九要栽在這裡。說是一個機會確實沒錯,但絕非什麼利好機會,而是一個栽跟頭的機會!因此,如果玉帝公開徵召擔當此任的人選,天庭之上必然冷場。誰願意去找這個麻煩呢!一旦出現此種局面,玉帝就只好點將了。儘管點將不如激將,但如果激不起將來,點將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補救措施。而一旦點起將來,作為天庭的首輔,李天王就理所當然地成為首點,進而就難逃栽倒的厄運,弄不好,恐怕天王的位置也坐不穩。要想避免被點將,就得有人頂上來。我想,這就是李天王想起了后羿的原因吧!后羿還很年輕,思維單純,欠缺周到,考慮問題,往往是一竿子插到底,全然不知平靜的水面下往往隱藏著兇險的波濤;后羿還是個散仙,因此建功心切,只想到要建功,而不會去縝密地想一想,怎樣才能建功。

對於后羿這樣的心態,以李天王的老練,自然是瞭如指掌的。然而,竟然拿這樣涉世不深的青年去填充自己將要落入的陷阱,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手段都未免太老辣了吧!我這樣想著,表情自然跟不上后羿興奮的節拍。后羿見我反應平淡,就有些詫異:“大哥,你是不是認為這不是一個好機會?”我說:“機會確實是一個好機會,不過,能把握住就太難了!” 后羿多少有些疑惑:“為什麼?”我說:“你想,那十大星君是玉帝的兒子,平時任性慣了,他們要幹什麼,想攔是攔不住的。這次他們十日並出,給人間製造了許多災難。玉帝找過他們,試圖讓他們停止這種兒戲,可是沒有效果。連玉帝都阻止不了他們,別人去又能如何呢?就算是李天王這樣的通達人情世故的高手,去了恐怕也沒有什麼辦法,十有八九要栽在這件事上!”我本想接著說出:“所以李天王才推薦你去,讓你替他來栽這個跟頭。”話已到了嘴邊,但一想后羿做事城府全無,聽我這麼一說,必定去找李天王算“設計陷害”的賬,如此,李天王必說自己的“好心被當了驢肝肺”,后羿是“不識好歹”,那后羿豈不是自找沒趣?如果李天王再廣泛宣揚后羿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種種“行徑”,豈不使后羿自絕於諸仙?如此以後還談什麼建功立業的機會!有些事情只可“心照”,而不能“外宣”,否則就是不明世事,就是傻冒兒!如果我把李天王的企圖說破,惹得后羿去自找了沒趣,我豈不是害了他!常言說,撒謊並非全為惡習,有時也是善意的,必要的,甚至是智慧的。通常指的就是這種情形。聽我這麼說,后羿也回過味兒來了,這個機會實在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接好了並不容易。於是就求我指點迷津:“那我是去還是不去呢?”我態度鮮明地說:“最好不去,因為成功的機會極其渺茫。當然,你還應該和嫦娥核計核計,聽聽她的意見。”后羿說:“你說得對!”

后羿回家到家,果然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並徵求嫦娥的意見。嫦娥畢竟不是后羿,她對於世事有自己的見解,思緒也較其夫縝密,看問題的視野也寬闊得多。聽完后羿的介紹,嫦娥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形成了自己的意見:“這件事,天蓬分析得很有道理,這確實不是一件容易處理的事情。李天王向你透露這一訊息,我想也是一番好意。畢竟在上界,不做出一些別人想做而不敢做,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就很難建立起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衡量本領的標準,是看能否經世濟用。能經世濟用,那就是應運而生:如果不能,至多不過是多才多藝罷了。就說你吧,有著高超的武藝,但如果沒有施展的天地,那麼有什麼用呢!強身壯體嗎?那隻對凡人有用,對於我們神仙,是用不上的。如此,有與沒有,就沒什麼兩樣了。因此關鍵在於施展。現在不正是一個機會嗎?常言道:先有非常之人,然後才有非常之事。或許李天王認為你是非常之人,堪當眼前這一非常之事,所以才對你青睞有加,透露這訊息與你,好讓你有充分的準備,爭取到這個機會。”

后羿覺得嫦娥說得也有道理,於是就困惑地問;“你認為應該去?” 嫦娥答道:“對,你應該去!”見后羿有些將信將疑,嫦娥就進一步作了剖析:“天蓬說得儘管有理,但是也不全面。他和你是好朋友嘛,所以看問題就會側重‘害’的一面,生怕你有什麼閃失。這種愛護朋友的情誼,是人之常情,我們也應該感謝他。但他沒有看到‘利’的一面,這就有失偏頗了。天蓬說,這事很難處理,會栽跟頭的。實際上,對像他和李天王那樣有官有職的人來說確實是這樣,搞不好,會丟官罷職。可是對於像你這樣無官無職的大頭兵來說,情況就不同了。就算栽了跟頭,我們又能失去什麼,我們又沒有什麼官職可擼。大不了,還和現在一樣嘛。對我們來說,即使栽了跟頭,仍然是有利無害。你想,結果會怎麼樣呢?至少眾仙會在心中對你豎起大拇指:后羿真有膽量,敢於知難而進,好樣的!因此,此事無論成功與否,對你來講,都是利大於弊。成功了,最好。不成功,你也樹立起了良好的形象,影響將是深遠的,是你未來成功的堅固基石。”

嫦娥的一席話,使后羿有如撥雲見日,頓時開朗。他佩服嫦娥的見識,覺得她的分析簡直是鞭辟入裡。他忽然想到,人們形容女性出眾,常用的詞彙是“巾幗不讓鬚眉”。眼前嫦娥這個“巾幗”何止是不讓,而是遠勝於自己這個“鬚眉”呀。想及這些,后羿的緊迫感更是增強了: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建立功業,弄個一個一官半職,自己如何配得上嫦娥!嫦娥跟了自己,不是太委屈了嗎?於是,在玉帝張榜徵集人選的當天,后羿就報名了。報了名就被選中了。

后羿報名以後,還是先到了我這裡,向我通報了報名的情況。今天,后羿的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牽著似的,聲音老是走調。眼神也較往常多了幾許遊移。看得出,后羿對於沒有聽從我的勸告而報名,心裡充滿愧疚,深覺對不起我。我知道,他今天的來意,主要就是解釋一下這事。畢竟與后羿深交已久,對於他的心思,我自然是心有靈犀。更何況,后羿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可謂一覽無餘。通常,朋友之間的最佳境界是心到為止,超越此界限,任何“理解”“寬慰”的言語,都是畫蛇添足。非但不能拉近心與心的距離,反而會在兩者之間築起一道無形的高牆。常言所說的“此時無聲勝有聲”,指的就是這種境界。於是,聽了后羿得介紹後,我就說:“你報名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件事情如果辦好了,確是大功一件。我終究浪跡官場,看問題難免老於世故。你還年輕,應該多闖一闖,至少可以增加閱歷嘛。時間很緊迫呀,你快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吧!”聽了我的一番話,后羿心裡的重負漸漸卸除了,用恢復了正調的嗓音,向我告辭了。

第二天,也就是后羿出征的前一天,玉帝舉行了隆重的送行儀式。自李天王以下的大小神仙都到場了,我自然也忝列其間。這種情景在天庭是罕見的。一般征戰,不過由玉帝下旨,擇定日期,屆時由受命神仙率隊出征便是,通常沒有什麼送行儀式,更不要說玉帝親臨送行了。今天擺出瞭如此排場的陣勢,足見玉帝對這次出征的重視。當玉帝執著后羿的手,致以殷切的希望時,儀式達到了高潮。玉帝語重心長的囑託,連同期盼的目光,一起深深刻在了后羿的心裡:“后羿呀,次此出征,一定要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啊!千萬不要辜負朕的一片苦心呀!”熱烈的氛圍使后羿深受感染,他當即表示:“請陛下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后羿的表態,把玉帝意味深長的目光又拉了回來,並且在阿羿的臉上流連忘返。“這下我就放心了!”玉帝緩緩說。

玉帝目光中蘊涵的意味,沒能逃過我等諸仙的眼睛。但令我心急的是,這意味一到后羿眼球的表面就被反射了回去,根本沒有機會進入他的眼睛。玉帝把眼光定格在後羿的雙眼上,拼命想穿透那道屏障,但終究無濟於事。后羿的神態,大有把十大星君扔到海里浸滅之勢。我一看,后羿不得要領,說不定要壞事。於是在儀式結束後,我就邀請后羿晚上到我那裡話別。

當天晚上,我和后羿聊了很久,有些事情也談得很透。我想,對於涉世不深的好友,多些提醒,是我應盡的職責。看出不祥的端倪而不說出來,或者心存僥倖,甚至採取放任態度,置好友于聽任命運擺佈的境地,這種事情我是做不出來的。如果是這樣,一旦后羿出了事,我的良心將永遠不得安寧。自然,話別不過是個形式,談談要緊的事才是正經。我和后羿談及的主要還是這次出征。我對后羿詳細分析了此事的利害:“這次十日並出,對於十大星君來說,不過是偶然發現這樣很好玩兒。對於玉帝來講,儘管影響不好,但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把這當回事兒,你想,再好玩的東西,時間長了也就膩了,到那時問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怎奈這次十大星君玩性太大,一時收不住興致,偏巧人間又告上了天庭,這樣一來,玉帝如果不有所舉措,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因此才派員下到人間去處理這一事情。這實際上是向人間擺出一種姿態,說明天庭是關心人間疾苦的。但實際上,玉帝仍然是希望拖延時間,拖到十大星君盡興而返,而且這也是很可能的。玉帝對你說,一定要處理好此事,就是要你領會他的心思。可是,從我這個旁觀者角度來看,你並沒有領會玉帝的一番苦心呀!”后羿聽我這麼一說,當即瞪大了眼睛:“是這樣嗎?我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我只是以為,玉帝讓我務必把此事解決嘍,免得他老為此事煩惱。”我說:“你想,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還需要派你下去,只須玉帝發發狠,把他們拘起來就是了。可是,玉帝畢竟太溺愛這幾個孩子了,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這樣做的。他現在的心思,還是想再拖拖看。”后羿聞言,這才感到這件差事原來還很棘手。但棘手歸棘手,既然已經報了名,又承玉帝親自為自己舉行了送行儀式,又怎麼能打退堂鼓!況且要是玉帝真的宣佈取消了這個差事,阿羿還真是難以割捨。在後羿內心深處,無論此事有多麼大的難度,都不失為是一個好機會,在天庭,這種機會比起人間成仙的機會還要稀遇得多。后羿茫然了一會兒,對我說:“這差事確實不好乾,但事已至此,也只有硬這頭皮撐下去。大哥有何見教?”我說:“你下去人間以後,對於這件事能拖幾天就拖幾天。實在拖不下去了,必須採取行動時,一定要把措施詳細上報,務必請示玉帝,千萬不要自作主張。”一番話,說得后羿連連點頭。我最後又再三叮囑他:“下去後的局面會是相當複雜的。關鍵是要保持一顆冷靜的頭腦,即使出現了天塌下的大事,也不能亂了方寸!”見后羿聽得仔細,並且一一記下了我說的話,我的心放下了許多。不覺天色已經很暗了,見時候不早了,我就催后羿趕緊回去做出徵前的準備,於是后羿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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