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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邊同老夫人說了半天話，魏嵩都不在出聲了，跟個木頭一邊冷著臉坐著。
便是一貫知道魏嵩脾氣的老夫人，心中也是疑惑了許久，不知道魏嵩怎麼又犯牛脾氣了。
只是同明拂低語幾句。
“夫妻之間有些話總是要說開的，莫要到最後，兩個人因著誤會，生了年少相伴的情分。”
老夫人話中多是含蓄，但明拂也大抵知曉，她老人家慧眼如炬，估摸著是瞧出什麼來了。
她一時沉默，最後，只能乖巧的點了點頭。
她做不了很會小意溫柔的妻子，也一直不太懂如何做好魏嵩的妻。
如今魏嵩生她欺瞞之氣，原本她就沒什麼立場再去求得原諒，是以，一時，她心中實在迷茫，不知要如何如何……
很快啟程時間到了，今日暖冬，清晨雲散開了，早早一輪虛虛微陽邊攀上了東邊角。
魏嵩長長一人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明拂跟個小媳婦一般小跑跟在他身後，數聲輕喚才讓前邊那人回過眸來看她。
明拂停下腳步理了理衣衫，才微潤著一雙水潤杏眸，眉眼間帶了幾分小心的委屈。
“勞請夫君等等我……”
魏嵩瞥了眼她身後過長的裙襬，雙手抱胸，默不作聲，冷眼旁觀，實在可氣。
明拂知曉魏嵩還在生氣，她頓了頓，上前去，伸出兩根蔥白纖指，捏住魏嵩繡了深色虎紋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
力道很輕，像只輕靈的鳥雀，高空飛掠而下，點撥平靜的湖面，驚起無聲一片漣漪。
魏嵩的目光凝著那粉白的指尖上，良久，才抬眸朝明拂望去，帶著審視和說不出的深意晦暗。
“一時我竟看不出，你口口句句的夫君中，帶了幾分情意……”
一剎那，明拂的臉色慘白了幾分。
魏嵩看在了眼中，但面上仍舊一片淡漠，他利落的抽手，被捏住的衣衫便從明拂的手中掙脫出來。
高大的身影轉身大步往外走，獨留明拂在原地恍神。
直到春蟬上前來低聲喚了幾聲，明拂才回過神來，勉強揚了抹笑，跟了上去。
……
孟府
清淨幽深的三進府邸一派靜謐，院外窗前青綠的四季芭蕉葉在牆邊不高不矮一叢，屋簷參差，縷縷暖陽小氣，只照的幾處光斑泠泠。
僕人端著清淡的幾份早食，輕輕敲開主人寢房門，動作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直到聽到一聲清沉的聲音，才緩緩推門走進去。
臥房內很簡潔，唯一奪目的，便是昨夜尚衣局忙了幾日趕製出來的新朝服，暗紅的顏色是這個臥房最鮮豔的色彩了。
孟晁坐在窗邊的搖椅上，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衣衫披了件外袍，開了半宿窗扉，屋內一進去便是一陣陰寒之氣。
搖椅邊烏金的香爐早已熄盡，香灰縹緲，虛光如影。
輕輕搭在搖椅邊的清瘦的腕間掛著一串黑檀佛珠，彷彿是一種無形的禁錮雅緻。
僕人上前關上窗，才擔憂的問：“大人昨夜可是睡的不好？怎的開了窗，定是要沾染風寒了……”
孟晁輕輕的睜開了眼，瞳孔清亮烏黑，不見一絲濁氣。
他坐起身擺了擺手，腕上的佛珠上下滑動間，帶出幾聲雜音。
“不必擔憂，無礙。”
僕人欲言又止，但知曉自己身份，最終還是不敢多言。
替孟晁拿過那身暗紅的朝服換上，還是開心的替孟晁說道：“今日是大人升職來頭一回上朝，這朝服大人穿上，可比穿那身鴉青的朝服俊美的多。”
孟晁理了理衣襬，輕咳了幾聲，嗓音微微嘶啞：“君子多姿容而無才華者，多是難琢之玉，又有何可喜。”
僕人愣了愣，側目看去，並未從孟晁身上看到一絲的欣喜。
“大人，不開心嗎？”
自古能一朝得聖寵，升官職，無不滿面笑容，世人大多隻見淺薄的喜悅。
孟晁微微搖了搖頭，並不言語。
探目向外，暖光終是透過層層屋簷上濃密的枝葉，在青石板地上灑落點點光斑。
她應當，已經隨魏嵩出了盛京了。
也好，遠離不久後滿是喧囂殺戮的盛京城，總歸今後相見，她再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孟晁了。
自那日面聖開始，籌謀多年的棋盤，已經開始走棋落子了……
孟晁一雙清冽的眸子定定的望了那束光良久良久，直到眸間漸變不明，不再泛光。
……
奉陽地處大鄴西南靠北的邊塞之地，常年同西邊的樓蘭等小國有貿易往來，是以當地綾羅彩紗豐富，北城大雪壓境時，西南邊才開始下起冬雨。
魏嵩一行行了數十日，回頭遠眺，便已經在看不見盛京城了。
身邊帶的都是訓練有素暗衛近侍，因此，行路要比明巡帶隊的人快。
今夜冬寒露中夜雨急驟，明拂坐在馬車裡被慌得頭腦昏沉，只覺的，馬車的木板擋不住厚急的大雨，下雨馬車走的沒有騎馬快，魏嵩和木昆他們只能穿了厚重的蓑衣，眼下早已經渾身溼透了。
明拂微微掀開窗看了眼，魏嵩便好像有所覺一般轉過目光來。
兩人隔著不見光亮的雨幕對視了一眼，倒是算的上這幾日來，他們為數不多的溫情。
雨聲嘈雜，魏嵩好像說了句什麼，但明拂目光有些昏沉，不知是睡了一天的緣故還是其他。
一時半會，她聽不見魏嵩的聲音。
見明拂一直未放下窗，魏嵩皺起了眉，拿劍敲了敲木窗，只見明拂像是驚到一般，忙的放下了車窗縮回了馬車裡。
魏嵩目光不明，轉過頭去，看了眼前路，急雨夜行也不是辦法，這雨冷的刺骨，在這麼下去，是個人都要受不住了。
“你快馬前去尋一下前面是否是有驛站，今夜需的儘快歇腳。”魏嵩側眸對身側的木昆吩咐了句，只見木昆點頭，便甩鞭策馬跑去了前面。
約莫半個時辰才返回。
人溼的徹徹底底，臉頰帶著刺紅，是因策馬太快被豆大的雨點打的。
“少君侯，前方兩裡有間驛站，不過很是簡陋，店家說這數十里就他們一家了，屬下已經吩咐了那店家燒水灑掃。”
木昆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便是他這一般牛一樣健壯的男子這會也有些難受了，女君一介女流。
魏嵩點了點頭，吩咐眾人加快行路。
趕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在大雨將小的時候到了那家驛站。
店家是對老夫妻，這會正撐著傘在門外候著。
見春蟬扶著明拂從馬車下來時，還愣了一下。
光看著小婦人的衣著，都知道身份不簡單了，那為首的男子更是氣勢逼人，這女子定是那男子家中女眷，定是不能怠慢了。
那老媼上前去，看著明拂低聲恭敬
“夫人，快同老身進去，雨夜溼寒，恐怕身子著涼。”
明拂被這刺骨的冷風吹的輕咳，聞言點了點頭，同春蟬隨老媼進了驛站。
驛站內還有幾個同樣想明拂他們一般情況來躲雨的，大抵是明拂她們容貌實在絕色，一踏進去便投過來了打量的目光，然後露出驚豔之色。
魏嵩一身威壓的跟在後面，冷然了掃了一圈。
才跟著明拂回寢房。
寢房點了銀碳，但大抵是陳碳，味道並不好聞，但也無甚可挑剔的了。
魏嵩一進來，春蟬和老媼都退了出去。
門扉關上，魏嵩才解了腰間佩劍，緩緩脫下一身溼衣。
明拂走了過來，想要替魏嵩寬衣，手剛碰到他溼透的深衣，便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受了一夜的雨，此刻魏嵩的手泛著刺骨的冷，倒顯得明拂的手，燙的炙人。
魏嵩低眸，沉默的對上一雙已經隱隱泛起水汽的心眸，心中好像有一瞬，被針扎透了，無端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