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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坦白與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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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陰沉欲雨的下午,章晴月坐在詢問室裡,眼睛像蒙了一層玻璃紙,霧濛濛的讓外面的人看不清,而她自己似乎也看不清外面,或許也不想看清。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今天帶你來警局問話嗎?”陳澈隔著桌子望著章晴月。

陸小天走進來,將一杯水放在章晴月面前,隨後坐在陳澈旁邊,準備做記錄。

“我不知道。”章晴月淡淡說道。

“我們已經知道你跟孟庭皓的關係了,他自己招出來了。”陳澈慢條斯理地說,凝神注視著章晴月的表情。

章晴月紋絲未動,只一瞬間瞳孔收縮了下,旋即露出了釋然的笑,“是嗎?所以你們逮捕了他?因為我是未成年還是什麼的嗎?”

“倒不是這個原因,他是作為殺害魏明新的嫌疑人被拘留的。”

“那我就不明白你們叫我來這兒幹嘛了,還有這個房間,讓我喘不過氣,好像我是個犯人似的。”

“你知道孟庭皓為什麼會被我們當做嫌疑人嗎?”

“我怎麼會知道?”

“因為魏明新用他偷拍的照片勒索孟庭皓,他們約好了時間交易,最後魏明新死了。孟庭皓沒有和你說起過這件事嗎?”

章晴月搖搖頭:“沒有。”

“那你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嘍?”

“對啊,今天來才第一次聽說。”

“為什麼你顯得一點也不吃驚,魏明新是你小時候的好朋友吧?”

章晴月打了個呵欠,百無聊賴地說:“我和他早就不是朋友了,好像之前和你講過吧。”

“是不是因為你發現了他有特殊的癖好。”

章晴月挑了挑眉道:“什麼特殊癖好?”

“就是……”陳澈覺得面對一個妙齡少女有點難以啟齒,轉頭看向陸小天。

“魏明新有偷窺癖,還拍攝了大量女性的裙底等偷拍照。”陸小天說道。

“啊?”章晴月原本緊湊的五官變得鬆散開來,瞬間露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他怎麼可能有那種癖好?”

陸小天看向陳澈,但他從陳澈嚴肅的神情中什麼也讀不出來。

“如果不是這件事,那又是為什麼?”

“這是我和他私人之間的事情,和案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應該關注下自己是不是查錯了什麼?魏明新雖然死了,你們也不要欺負死人不會說話,亂給他安些什麼汙名,說不定真正的罪犯正在角落裡偷笑呢。”

“奇怪,你明明那麼討厭魏明新,怎麼突然幫他說起話來了?”陳澈饒有興味地問道。

“討厭他歸討厭他,但也要實事求是,憑我對他的瞭解,他是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來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陳澈拿出一張紙,上面畫了兩個“×”和一個“○”組成的鬼臉圖案。

“這個塗鴉是什麼意思?”陳澈將紙立了起來。

章晴月一怔,旋即嘲諷似的說:“你這人真有趣,你自己畫的,我怎麼知道?”

“我在你家和魏明新家都發現了這個塗鴉,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怎麼?畫這個犯法了嗎?”

“這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應該是我當時心血來潮隨便畫的,魏明新家也有?可能小時候我們都見過類似的東西吧。”

陳澈無奈地看了看章晴月,隨即出去取了一個證物袋回來,裡面蜷曲著幾根十多厘米的捲髮。

“見過這個嗎?”

章晴月瞄了一眼說:“這是孟庭皓的頭髮吧。”

“很清楚嘛,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光憑我口頭描述很快就想到是孟庭皓的頭髮。”

章晴月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不過讓我納悶的是,人在正常情況下都會保護和自己有親密關係的人,你倒很直爽地把他供了出來。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幫忙,我們可能要很花些工夫才能排查出來。”

“不管他是我什麼人,殺了人就應該伏法,不是嗎?”

陳澈背脊一涼,沒想到這話語竟出自眼前的妙齡少女。她的眼神也如冰山一般冷冽。

“你是不是和孟庭皓起了什麼矛盾?”

“沒有。”

“是嗎?我們聽說你曾向他要過十萬塊,說是要給你奶奶治病。不過我們查過了,你奶奶可沒什麼病。”

“給我自己看行不行?”

“你似乎除了一點營養不良以外,也沒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十萬元治營養不良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

章晴月看向一旁,沉默半晌道:“我只是想多給自己存點錢罷了,這個世界誰都靠不住,只有錢能給我安全感。”

陳澈站起身,將身子往前探去,幾乎就快湊到章晴月的耳邊,輕聲道:“似乎沒這麼簡單吧,誰得了白血病?”

章晴月倏然打了個寒顫,彷彿內心深處的秘密突然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顯得有些張皇失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章晴月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但仍然帶著一絲顫抖。

“應該是你很重要的人吧?”陳澈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向孟庭皓索要十萬元,他不給你,你就對他心生怨恨,同時你得知魏明新勒索孟庭皓二十萬,於是你想到搶奪這二十萬,再殺掉魏明新,嫁禍給孟庭皓。我說得對嗎?”

片刻的沉寂之後,問訊室裡斷斷續續響起章晴月的笑聲,像打在窗戶上的雨聲般越來越大。

“警察叔叔,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不當作家真是太可惜了。”深吸一口氣後,章晴月笑著說,她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嚴肅一點!”陸小天拍了拍桌子。

“這些確實只是我的推測,不過確實不太可能還有誰能拿到孟庭皓的頭髮了。”

“理髮師不就可以?”章晴月俏皮一笑。

陳澈抿了抿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們懷疑我殺人就算了,也不想想我身體這麼差的人殺得了人嗎?沒被別人殺掉就算好的了。另外,那一天我一直都在家裡,我奶奶可以作證的。”

“親屬的證言僅做參考,另外,夜裡你奶奶入睡之後,你也有機會出門的。”

“我最怕黑了,你讓我在晚上一個人出門,真是比殺了我還恐怖。”章晴月翻了個白眼,“而且,請你們拿出證據好嗎?就憑你的猜測,就要說我是殺人兇手嗎?”

“只是眾多可能性的其中一個而已。”陳澈笑了笑,“如果真是你,那你肯定不可能一個人犯案,至少得有一個同夥吧。”

“真有趣。”

“如果你有同夥的話,那至少得是個信得過的人,從造成魏明新死亡的傷口來看,還得是個男性。”

章晴月似乎覺得眼前的警察在痴人說夢,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著他。

“文世歐是你同夥嗎?”

“你在想什麼啊?我已經和他很多年沒聯絡了。”章晴月忽然瞪大了眼,“而且他那個瘦弱身板,可能還不如我呢,怎麼可能殺人?”

陳澈饒有興致地看著張晴月原本冷漠的面孔變得焦躁起來。

她在焦躁什麼呢?越是反常的反應越能勾起陳澈的好奇心,讓他像獵犬一樣循著氣味追蹤下去。儘管這個壞習慣常常使他偏離了正常的查案軌道,但有時也會帶來意外驚喜。不過在他的心中,破案的結果只是第二,最重要的還是讓自己沉浸在解答謎題與探索真相的快樂之中。因此他不屑於一般的探案程式,總是按著自己的步子與興趣查案,正因此他也遭到了不少誤解與批評,更沒少走彎路。

章晴月坐上計程車離開之後,陳澈在警局門口長久地佇立著,陷入了沉思。

“陳哥,你在想什麼,難道章晴月有什麼不對勁嗎?”陸小天好奇地問道。

“有兩點。”

陸小天瞪大了眼睛直撓頭:“這麼多!哪兩點?”

“你有沒有注意到,章晴月說她不知道魏明新用照片勒索孟庭皓的事情。”

“是啊,和孟庭皓的口供一致,有什麼奇怪的嗎?”

陳澈點燃一支菸,吞吐一陣後緩緩說道:“她的話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她的態度。”

“哪兒奇怪?”陸小天一頭霧水地望著陳澈。

“我說魏明新用他偷拍的照片威脅孟庭皓,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小天撫摩著下巴沉吟道:“確實,魏明新偷拍孟庭皓的照片裡明明有她,她卻顯得事不關己一樣格外冷淡。”

“啊,那可能是因為我之前給她看過那張照片了。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

“咦?不是這個嗎?”陸小天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之前我告訴他魏明新家裡發現了那張照片,以及今天說魏明新用照片勒索孟庭皓,她都沒有表現得很驚訝。”

“好像是這樣的,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很淡定。”

“沒錯,不過當我們說魏明新有偷窺癖和是偷拍狂的時候,她卻極力反駁,和之前一對比,就顯得很蹊蹺了。”

陸小天拍拍腦袋驚呼道:“也就是說,她對魏明新偷拍自己和孟庭皓的私密照這件事坦然處之,對魏明新是偷拍狂卻毫不知情甚至很牴觸。這確實有點奇怪,怎麼會這樣?”

“可能性只有一種。”陳澈的眼裡倏地閃現出剎那的微光,似乎在漫漫隧道的長途跋涉後見到了一束光明。

陳澈回到家裡,在黑暗的客廳裡一邊抱著妙妙,一邊看著之前剩下結局沒看的希區柯克的《辣手摧花》,他覺得電影有種奇妙的力量,就連這般殘酷的故事也因影象與音樂的加持而變得那麼美妙,而現實卻那麼讓人痛苦。死去的人就那麼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從理性上來說,他相信死亡帶來的便是徹底的消失,一切都散作塵埃,歸為“無”,內心卻也不失對輪迴轉世、天堂地獄的憧憬與想象。

魏明新的案子已經調查了一週有餘,雖然有一些進展與頭緒,卻沒有實質性的突破,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只要將它拼接上,那麼一切便會水落石出,就如給拼圖鑲嵌上最關鍵的一塊。可那到底是什麼呢?自己還沒有想到,有的只有朦朦朧朧的預感與像風一般引導自己的直覺。

那直覺告訴他解開真相的鑰匙一定在章晴月那兒。

不知為何,陳澈最近總不時想起初中與他探討過生死的那個同桌,或許因為與魏明新一樣,她在死去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或許因為他們都是被謀殺,或許因為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又或許因為章晴月的面影與她有幾分相似。

她叫莫婉影,長相很清秀,帶有一種天然的鈍感,平時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看著你的時候彷彿在看一片大霧。聊天的時候她常常會走神,反應慢上半拍,有時候會不明所以地傻笑以掩飾自己走神的尷尬。不過她的成績很好,大大小小的考試經常考全班第一。這樣的人總是會受到別人的妒忌,但她的人緣卻很好,可能因為她的年紀是全班最小的,加上那與世無爭的天然呆的氣質,令人莫名地對她抱有好感。

莫婉影的家離學校不到十分鐘的步行路程,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小商品街,二十多歲的時候陳澈去過一次東京旅遊,當他站在熙來攘往的原宿竹下通商品街的入口時,驀地想起多年前那個平安夜的晚上送莫婉影回家時的場景。即使它們有許多不同之處,卻如光與影一般,使這兩條街在陳澈的腦海裡相互對照著,使過去與現在毫無嫌隙地連線在了一起。

然而她卻死了。

第二天凌晨,她的屍體在她家附近的一處閒置空地被發現,就那麼無助地躺在那兒,孤零零的彷彿一片落葉。經過法醫鑑定,她的頸部有幾處深深的勒痕,因窒息而亡,且生前有遭受性侵的跡象。

陳澈在第二天接受了調查,他又驚愕又憤怒,幾乎無法完整地講完一句話。最終兇手也沒有抓到,這件案子成了懸案。多年之後,他從警校畢業後回到了這座城市,檢視了卷宗,瞭解了案情的更多細節,得知發現屍體的地方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當時距離案發已過了七年之久,許多線索已經難以追蹤,破案難度提升了不少。不過,陳澈掌握到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細節,他在平安夜送了莫婉影一條有月亮吊墜的項鍊,而材料中卻沒有提到。項鍊到哪兒去了呢?或許是在與兇手的打鬥中遺失了,如果能找到項鍊,那麼或許就能找到案發現場,說不定也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兇手。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陳澈心裡儘管不願承認,腦子卻清楚地知道破案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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