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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中國跤呂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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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呂建忠老師(恕個罪)是1985年的冬天。那天訓練完後見李教練和幾個中年人在樹影下商量事情,其中一位戴著貂皮帽子的就是呂老師。

華燈初上的成都市體育場樹木繁茂,月光透過樹枝的空隙灑在雨後的水泥路面上顯得模糊又遙遠......

那天是最後一次在成都市體育場訓練,一個月後這不足千米的“摔跤館”就被夷為平地。“成都業餘體校摔跤隊”也正式在“城北體育館”涅槃重生了。

這裡分別設立了國際“自由式”、“古典式”和“中國式”摔跤編隊與“擊劍隊”、“舉重隊”、“武術隊”一起開始了集中訓練。

主教練李老師兼顧“古典跤”和“自由式”,呂老師負責傳統的“中國跤”技藝傳授。

呂老師是天津人生於五十年代初,是近代天津跤王“張魁元”的徒弟。張魁元外號“大老九”,早年以拉煤搬運為生,後從師學習摔跤,由於天生神力又融合摔跤技巧,不但精通踢、打、摔、拿、還融匯了“鉤子”等獨特技法,多次與國內高手較量獲勝,名震津門!

記憶中呂老師原單位好像是川劇團,要不然就是呂師孃是川劇團的工作人員。只記得小時候幫他到他家裡取過東西,就在川劇團的一棟木板樓房內。他育有一女取名“芳芳”,小時候常帶到體校來看我們訓練,大家都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

“中國式”的隊員比國際樣式的隊員年齡大些,訓練也和國際式的不同。國際樣式摔跤會穿著“緊身衣”和女式泳裝類似,依託站立、跪撐和壓雙肩來判斷勝負。

中國式摔跤則是穿開敞“跤衣”系“腰帶”足登“麒麟快靴”,講究崴樁對圓先鬥手,四步崩崴雙開門:衝、掙、踢、亮、翻腕筋,勾、別撩腿劃月空中走......

總之是相對傳統的招數,講究“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

那時候的呂老師每天都與隊員們一起訓練,他的跤法矯健而不失瀟灑、對人嚴肅而略帶幽默。

記得一次訓練點名時,隊長朱濤缺席。呂老師發現少了一名隊員就用天津話問大家:“借你嘛,借是誰沒到?”(借你嘛是語氣助詞)隊員“王老二”就回答說:“朱時茂沒來”(朱濤的外號)結果呂老師沒有聽清,隨即問了一句:“你說嘛?誰是豬飼料?”大家鬨笑。

那時候我們都很稚嫩呂老師也很年輕,誰也沒有想過生活會賦予我們每個人什麼樣的未來......

和呂老師一起度過的幾個年頭,雖然我練的是古典式但卻特別愛聽呂老師用“天津話”給我們講當年“天津跤窩子”的故事。至今還記得他講的“張連生”、“張魁元”、“張鴻玉”、“張鶴年”這些前輩的傳奇故事。

1987年是個分水嶺,很多隊員打完西昌的那場省比賽後就先後退役,我也由於只取得了亞軍而折戟沉沙回了原籍學校。後來大家各奔東西,有的去當兵有的繼續上學,有的開始踏入社會浪跡江湖。

幾年後的一個夏天,我坐公交車回家。在車上看到一位老者很是眼熟,哦,好像是呂老師,但又不像!呂老師不可能這麼老。這老人頭髮幾乎全白身體也有些佝僂著,不可能是那位中國式摔跤的教練吧?

快下車的時候我還是不甘心,就故意靠上去問他:“請問城北體育館是這趟車嗎?”

“借,你說嘛?嘛體育館?”就是他,天津話太熟悉了。我忙說您是呂老師嗎?他看了我幾秒鐘:“哦,你是什麼波?哦你是......”我本想問他為什麼變得這樣蒼老,但覺得不妥。車到站了,他扶住把手慢慢下了車,回頭給我揮手,他叫著我的名字,要我有空回來玩兒......

那天回去我的心情一直沉重,老回憶起成都市體育場那晚的場景,呂老師頭戴貂皮帽子周圍月光如水。

香港迴歸那年,我回成都應聘到了一家外企。在和同事的交談中才發現呂老師的女兒“芳芳”和我還是同事,我趕緊跑去她位於對面樓棟的辦公區。結果天降暴雨把不到十米的道路隔斷,我等了很久雨漸漸小了才看到這位平時“高冷”的小姐姐就在對面的屋簷下。

我正要過去和她打招呼,旁邊一輛野狼摩托咆哮著衝到她面前。車上跳下來一個身材精幹的男子,只見他把車架好從後備箱中抽出一件雨衣,幾個縱跳的上了樓梯遞給了“芳芳”。緊接著看他取下頭盔,啊,那不是中國式的大師兄嗎!

“芳芳”在公司一直比較孤傲,但自從曉得我是他父親的學生後就變得熱情起來。還說她父親的徒弟們對她都很好,一直以來都像大哥哥一樣呵護著她,只要她有事哥哥們都隨叫隨到。

但這種關心多了也有點麻煩,就是沒有男生敢追求她!

週末“芳芳”帶我去城北體育館她的家見到了呂老師和師孃,也飽含眷戀地看了看昔日揮灑青春的地方。體育館佇立依舊但早已物是人非。來之前芳芳就告訴我,我們這一批隊員退役後,呂老師全家搬來了這裡他又帶了一批新隊員。但他在一次訓練中受傷,傷情傷及內臟。後來器官逐漸病變,不得已做了器官移植。

怪不得我見他一下子就老了許多,還好呂老師從小鍛鍊身體素質很好扛過了危險期,但又由於免疫力過高又會導致細胞排異!所以只好保持基本的新陳代謝,在這樣兩難的環境中堅持。

見面時感到呂老師依舊幽默,絲毫沒有對未來失去希望。還說想組織老隊員開一個訓練班,響應國家全民健身的號召把中國跤繼續發揚光大!

那天我和呂老師聊了很久,以往的嚴肅蕩然無存變成了一臉的慈祥。師孃也很健談,她告訴了我很多呂老師年輕時候的趣聞,她講普通話一說一個笑彷彿那一刻又回到了過去的歲月。

離開他家時呂老師非要出來送我,他還特意換上了運動服懷抱著他的寵物小狗,這時的他又彷彿變成了一個天真的孩子......

剛才給隊友林軍去電話,想不到他正在城北體育館,以前的師兄還在執教。電話裡才得知呂老師其實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走了,具體哪年他們也不清楚。只曉得手術過後醫院預計最多還有十年,結果呂老師堅持了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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