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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啤酒入胃，梁舟和程南面色依舊如常，令人分不清醒醉。
時鐘悄然走過十點，雨勢也已經減小為毛毛雨。三人幫張普收拾完殘局便各回各家。
梁舟不慌不忙地走在程南身邊，時不時離開後者身邊躲個水坑，而後又迅速歸位，就連多一秒的分離都不願。
“你家……是這個方向嗎？”程南實在無法忽視身邊這個跟了自己一路的“牛皮糖”，忍不住問道。
梁舟臉不紅心不跳地應著：“是啊。”
程南沒再開口，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哎，你以後真會選物化生啊？”
“應該吧……”
“那我們有可能被分在同一個班啊！”
“你剛剛已經說過了……”程南忍不住腹誹，又忍不住打趣，“你怎麼看上去這麼開心？”
梁舟沒想到他會這麼問，隨口道：“因為這樣的話新班級裡就有熟人了啊！”
程南有點想笑，他突然覺得梁舟好像傻小孩：“好學生熟人很少嗎？”
“好學生”選擇不去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正和你關係最好。”
撒謊，明明我們才認識了兩三天。程南如是想著，卻也沒出口拆穿，只是笑笑不說話。
面前這人真的讓別人很難猜透，不論是初見，亦或是現在。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著，不多時便到了程南家樓下，他們互道再見後決定就此分道而行。
在程南即將邁步走近樓道時，梁舟突然又叫住他：“程南。”
被叫到的少年停下腳步轉身問道：“怎麼了？”樓道里感應燈被喚亮，暖黃的燈光打在少年身上，映出一片漆黑陰影。不多時，又一道陰影融入進去。
“在你眼裡，好學生是什麼樣的？”梁舟邊說邊走近他，是他的陰影走近，融入。
後者只覺得他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可還是答道：“成績好。”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最起碼不會像我一樣打架、逃課。”
他看到梁舟在他面前一步之遠的距離停下腳步，然後笑了：“可是你說的這些我都做過啊，那我還算是好學生嗎？”
程南定定地望著眼前人被燈光照亮的俊朗面孔，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梁舟自然知道他答不上來，輕嘆一口氣後正色道：“程南，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嗎？成績不能作為判定一個學生好壞的標準。”
第二次了……程南逃避似的選擇稍稍側過頭去，心頭湧起一股煩躁——他不明白梁舟為什麼總是要重複這個所謂的對於學生的好壞的“定義”，就像他不明白梁舟為什麼會選擇主動接近他一樣無解。
他只想逃。
程南自覺已深陷泥沼，卻也不想讓別人因為救他而淪陷。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不直接選擇驅趕，就像之前的那些時候一樣。
直到後來隨著眼界拓展之後他才明白，這是對根深蒂固的像毒瘤一般的舊有觀念即將被摧毀的恐懼，也是懦者的逃避。
因為人們無法預知未來，無法預知自己能否承受“改變”的後果，所以恐懼，所以逃避，所以深陷，所以腐爛。
梁舟想要救程南於水火，首要目的就是轉變他的思想，讓他認可自己，才能給別人救他的機會。
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停了，但空氣中仍是水汽瀰漫。
梁舟看見程南低垂的睫毛上掛著未乾的水霧，看上去可憐又無辜。在感官與酒精的雙重刺激下，他竟然膽大包天地生出了想要親自吻去這些的想法。
滿心荒唐卻又無法自扼。
他強壓下胸腔處叫囂的慾望，正欲再開口，卻被搶先一步：“梁舟，你好像越界了。”
他看見少年緩緩抬起眼眸，不久前被煙火氣薰染出的那點光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一潭冰冷的墨色，在這個剛下過雨的夜尤為刺骨。
“我們現在好像只是普通朋友，所以我怎麼想的跟你沒有多大關係吧？”
“還是說……好學生現在這麼閒，管好自己還不夠，連別人心裡是怎麼想的都要管？”
梁舟的大腦“嗡”地一下短路了，以至於後來程南說了什麼都沒有聽進去。他只記得那決絕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背影，與那扇再度關上的“門”。
他以為自己撬開了一處裂縫，卻自以為是地弄巧成拙，反倒親手加固了那扇門前的屏障。
程南迴到家裡，腦中反反覆覆地閃過樑舟的不知所措，那裡面夾雜的愧疚與懊悔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知道梁舟的話不無道理。
可是他不能汙染美好，就只能將美好一次又一次地推遠。
輾轉反側之際，梁舟發來一條訊息。
“對不起。”
程南怔怔地盯著刺眼的螢幕出神——他們昨天才加的微信，第一句話竟然就是道歉。
另一邊的梁舟發完資訊後就一直等著程南的回覆。
手機螢幕暗了又亮，反反覆覆，可是那條訊息卻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迴音。
臨睡前，他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微信，依舊沒有回覆。他就這樣帶著滿腔的懊悔與新的打算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