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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除去吾鄉不安眠
黑色轎車駛入了天極城古老的城牆，像是穿越了時空。
高樓大廈不見了，霓虹璀璨也難尋蹤。這裡的房子青磚綠瓦，路面鋪著被磨得光滑如玉的大青石板，這裡千百年來似乎不曾有過改變，一派古色古香。
方家的老宅子不大，三進院落帶個後花園，在這一條街上並不顯眼——如果忽略掉它門前懸著的“方府”牌匾的話。
車停在府門，森伯輕輕搖晃著方景明的身子。
“少爺，醒醒，咱到家了。”
方景明在半路上就睡著了，他被叫醒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半夢半醒的應了聲好，但直到下車進家門前也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方家的正門不似其他家那般氣派，門坊、瓦沿上也沒有雕龍畫鳳，門前也沒有石獅麒麟，一扇朱漆大門一塊匾，簡單的有些過於不講究。
門口候著兩個家臣，見自家少爺和管家回來了，連忙上前迎著。
森伯把方景明的包給了一人，又對著另一人吩咐道：“去幫著把車停了，再把明天要用的車備好。”
“得嘞！”
老宅子建的時候沒有過停車的考量，雖然門前路面寬，但是停在這也不美觀，所以內城的人家一般是把車庫設在外城，只是這樣停車取車都得麻煩一道。
七拐八拐的，方景明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向陽的一個房間。
擺了個書桌、大床，有個帶浴缸的洗手間，窗外是一個花圃，裡面還種著這些年他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奇花異草，有靈藥也有毒草還有的乾脆就是野花野草。
浴缸裡冒著熱氣，走近一看滿滿的翠綠一片，原來是一缸用各種靈藥調配的藥液。
森伯用心了。
方景明褪去衣物舒舒服服的躺了進去，在面板與溫暖藥液接觸的剎那，他暢快的嘆息著。
藥液中強勁的藥力透過毛孔鑽入身體修復著全身勞損的肌肉鞏固著骨骼，引起一陣酥麻，十分愜意。
過了好一會兒身體才算適應了這感覺，方景明這才能放鬆心神的把全身都浸入水中。
方景明的浴室也有一格小小的窗，透過窗，午後悠閒的陽光可以照亮這一格方圓。
花圃裡有花開了，光聞花香就知道那是最雅最靜的一朵幽蘭，不爭群芳也能引蝶稍歇。
那不是他最愛的一朵，卻是他此刻最喜歡的一朵，他太需要一份安靜了。
安靜，安靜的有些安逸了。
森伯放下了一杯香茗離去，只叮囑了一句：你父親晚些時候回來，別錯過了晚飯。
遠處，大概是院外的大槐樹上，傳來了偶爾的鳥鳴，歡快悅耳。於是方景明想到了時間還早，於是他就沉沉的睡去了。
他睡的是那麼沉又那麼香甜。
於是，他錯過了晚飯。
方喻清親自來到了他的房間，看到了他熟睡的模樣，又親自把他的孫子輕手輕腳的抱出浴缸，放到臥床。給他蓋上被子時方喻清想：反正中允回來的也晚，那就明天再說吧。
於是今夜就此過去。
只是他沒想到第二天他的寶貝外孫起了個大早，簡單洗漱後就一頭扎去了後院。
怎麼定義清晨？自然是趁著陽光露頭那一會兒功夫裡的生生不息、欣欣向榮。
天極城六月四、五點鐘的光景，太陽還沒露頭，天卻已經朦朦亮了，這座不夜的城市又換了一批人開始奔忙。
天極城各大宅院裡這會兒都升起了炊煙，但方府廚房，專門照顧主家吃喝的主廚李豐年此時卻屁顛顛的跟在方景明身後。
他手裡拿著個記錄的小本，邊打著下手眼睛還死死盯著那人動作，生怕錯過了什麼細節。起初剛看到方景明進廚房時，他可是又驚又喜。
方景明換了身衣服，穿著寬鬆的衛衣運動褲，給人感覺很舒服也不顯懶散，小麥色的面板顯得健康陽光。
他此時正在灶臺案板間忙碌著，看架勢，是想做一頓早飯。
他的動作麻利，從提刀掌勺的手法來看，應該也是做飯的一把好手。
而做飯，再簡單不過煮鍋素粥了，但想熬出別樣名堂，也需下大功夫。
粥好不好，主要看煮粥的米。先精選顆粒飽滿，光澤喜人的皚山米，那兒的米自古就是貢米，蒸熟了是軟糯甘甜，下鍋熬煮更能出濃郁香味。
不需多，取平平一小碗，就夠一家四口吃頓早餐了。
放水淘洗一遍，不宜多，多洗一道米味就淡了。
洗完用溫水浸半小時，就可以下鍋。
加水更有講究，水少了，米就煮成飯了，多了，就只能得一鍋米湯。不多不少，漫過米粒後再添三指深，這樣煮出來的粥稠而不膩，爽口香怡。
大戶人家，煮米的水也得講究，添那皇城遠郊青竹林晨露初凝時現打的甘泉，泉水裡自帶著幽幽竹香和匯聚了太陰靈秀的絲絲涼意，這樣的水光是嗅一嗅，都讓人心曠神怡。而且還必須是現打現用，不然放久了香味散盡，靈秀全無。
為了熬這鍋粥，李豐年才打發人去青竹林裡，用上了二十萬靈石一張的短距傳送符這才掐準了點從泉眼裡取水。又用上了裝極品靈果的玉盒裝了這麼兩盒，然後忙趕著再用傳送符給空運回城，終於是趕上自家少爺用水時保住水靈未散。
開啟玉盒時，絲絲寒霧往外散起，把鍋底爐火都壓下了兩分。倒入紫砂金紋的砂鍋，浸著精米，小火慢熬。
熬粥用火更要講究，不用現代的電氣灶臺，就取那銅皮小爐，點上了木條紋理隱現飛龍的龍松木文火慢熬一兩個小時，這鍋粥也就算成了。
文火下，廚房內的米香味越來越濃郁，隱隱還有青竹幽香。就這麼煮出來的粥，什麼也不用加，就甜過了糖漿。
這粥李豐年也會做，名叫凡食粥，粥成時納天地靈氣，可助孩提開悟、老人益壽、婦人駐顏。地階七品菜系，不算珍貴，做起來難度也不太大，可惜他做起來總差點火候，不知是修行不足還是因為悟性差了一分。
趁著熬粥間隙，方景明擼起了衣袖，把浸泡了一夜的大黃豆撈起，放入豆漿機裡頭，添上竹林水，打磨成漿，先用粗布過濾大粒殘渣，再放入另一個機器中，加一杯奶，三匙參糖繼續打磨。
最後取來五隻青釉小碗，盛入其中，浸入五十八度的紅杞水裡慢慢溫著。
然後他走到了一旁的白案邊，取出醒好的麵糰，拉成長條刷上一層香油，抄起菜刀把麵糰分成約莫兩指寬一指長的小條。另一邊起鍋燒油，待油溫合適，控至中火，把兩根麵條疊成一根，拿起拉長微轉一圈下入鍋中，麵條不多時膨脹變色，待其金黃，一根特製油條就可出鍋。
由於麵食上的功夫都做在和麵揉麵上了，那又是值得記幾頁的技巧。
這邊忙完，那頭的米粥也能出鍋，取了幾個白釉青瓷碗一一盛滿，切上一把蔥花在碗裡撒上幾粒。
白素稠濃的米粥配上翠綠清香的蔥花，一碗粥清清白白，看著就讓人平添食慾。
主家少爺在廚房中忙碌，外面的傭人們圍了一圈，上前幫忙插不上手，轉頭走掉又不是個事兒，只能這麼裡外裡圍著。
箇中緣由，只因裡邊這位爺看年紀不至及冠，俊朗的臉上尚有兩分稚氣未脫，卻已在中楚大陸廚師公會那得了個小廚神的名頭了。
家底不俗的方家偏偏出了個不喜脂柳俗粉、不愛縱情聲樂，只愛些圃田雜事的奇怪紈絝。
叫手下的人用小碟裝了幾碟鹹菜，方景明抬著托盤就出了廚房，身後的丫鬟們想上前幫忙，也被他趕開了。今天他既要當廚子，也要做侍者。
而此時，配得上方大少爺如此伺候的人早已在方家自家人吃飯時才坐到食廳小圓桌上落座……良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