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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一刻，大宋官家趙構正在勤政殿臨摹書帖，書案上放的正是徐渭的《蜀相》。
倒不是因為徐渭的書法多精妙，實在是因為趙構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字型。
趙構繼承了其父徽宗的書畫家學，是歷史上有名的書法大家。後人對宋高宗有評價：“高宗不思自強之計，耽心筆札，捨本營末，以書法而論所得頗深。”
其代表作草書《洛神賦》更是絕妙無比，元代大書法趙孟頫就受他影響頗深。而啟功先生的啟體，就是糅合了多種風格創造出來的，其中就有趙構的字型。
因此趙構對這蜀相貼是倍感親切。
不一會，內侍來報，同知樞密院事湯思退請求覲見。
“讓湯相公去選德殿稍坐。”趙構緩緩放下御筆。
湯思退，字進之，紹興十五年進士，聰明好學，為官清廉，辦事謹慎。他主張議和，極力排擠主戰派張浚。
秦檜病危時，召見參知政事董德元和湯思退，囑咐後事，各贈黃金千兩。思退“慮其經我期其死”，不敢接受。宋高宗聞知，以為思退不是秦檜朋黨，升任同知樞密院事。
湯思退今日接到利州軍報，一夥賊寇攻破嘉川，燒殺擄掠。這本身不是什麼天大的事，賊人搶完走了便是，但利州軍報卻上書說賊寇有幾十具甲冑。
湯思退大驚，他不敢隱瞞，顧不得在酉時進入大內覲見趙構。
趙構在選德殿接見了湯思退，“進之，此時進宮，所謂何事？”
湯思退呈上軍報。
“請官家御覽。”
趙構閱後一陣錯愕，“賊人竟有甲冑？”
他可是對甲冑十分敏感。
建炎元年，他在南京（商丘）稱帝后，整個南方都籠罩在農民起義的陰影之中，幸賴韓世衝、岳飛等名將，歷時數年征戰方得平息。
而此時利州賊寇竟然擁有幾十副甲冑，一旦攻破利州後果不堪設想，這讓他如何不驚。
“官家勿憂，利州通判張乾已調廂軍前去平叛。州兵一到，賊寇指日可平。”
趙構點了點頭，“不可掉以輕心，著利州西路經略使衛煥密切跟蹤此事，準他便宜行事之權，務必要剿滅賊寇。”
“遵旨。”
快到戌時，湯思退才出了宮門，可是他剛抵達樞密院，下屬就送來了另一封利州的緊急軍報。
利州五百廂軍在嘉川外與賊寇野戰，全軍覆沒，利州守城兵力不足，危在旦夕。
湯思退見到這訊息後，竟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息。
“張乾匹夫誤我！張乾匹夫誤我！”湯思退彷彿失了魂般，喃喃地念道。
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道樞密院的緊急軍情，竟像長了翅膀一樣，一夜間傳遍了臨安的大街小巷。
第二日大朝會，趙構在大慶殿召叢集臣議事。同知樞密院事湯思退上了兩道札子。
一道上報利州最新軍情及應對策略，一道請求降罪。在場的五品以上官員，昨夜都聽說了利州的戰報，此刻無不議論紛紛。
殿下的噪音惹得趙構心中煩躁，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利州的廂軍竟敗的如此之快，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損失了五百人。
黃雀見他表情沉重，朗聲喊道：“百官肅靜。”
他向趙構拱手施禮，“官家，利州囤積了整個利州東路的軍械輜重，倘若有失，將會影響整個巴蜀地區的防務，為今之計，還是要速速調集大軍圍剿才是。”
趙構點了點頭，“湯樞密的部署並無問題，八百里加急，執行吧。至於致仕之請，不準！”
湯思退聽到趙構的聖諭頓時泣不成聲，跪倒在地連忙謝恩。
世人皆知趙構是一個刻薄寡恩的皇帝，他昨日剛向趙構作出保證，緊接著就傳來官兵全軍覆沒的訊息，自已是又驚又懼，生恐天子震怒。
昨夜他一夜未眠，連夜寫了兩道札子，併發八百里加急令利州西路經略使衛煥親自前往利州主持平叛，可今日他站在朝堂上依舊戰戰兢兢，直到此刻趙構不再追究他的罪責，才鬆了口氣。
他剛剛升任右相就出瞭如此紕漏，心中早就做好了貶官的準備，沒想到這高高抬起的板子卻輕輕地落了下來。
現在秦檜剛剛被刺，趙構尚未任命新的丞相，因此西府樞密湯思退手握了實際相權。
就在此時，左側一身著緋衣的御史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趙構見是御史蕭騫，道：“何事？”
蕭騫道：“利州知州李穆告假一年有餘，在任期間不知緝盜剿賊，致使賊寇坐大，當革職查辦。”
說完，又有兩名御史出列，道：“臣附議。”
湯思退眯了眯眼，他是進士出身，御史中有不少好友。昨夜接到軍報後，他連夜拜訪了幾名御史，此舉意在轉移趙構和朝臣的注意力。
果然，很快群臣就達成了一致。趙構下旨：著皇城司將李穆押解進京。
散朝後，趙構回了勤政殿，黃雀正跟在他身後。
只見趙構突然停了下來，他一雙銳利的眼睛注視著黃雀，“你就沒什麼想跟朕說的？”
“官家聖明，昨夜亥時，湯樞密不知為何竟連夜前往數名御史家中。”
趙構冷哼一聲，秦檜有金人做靠山，弄權了十幾年，搞得趙構成了光桿司令。因此，他最恨官員結黨，“尋個由頭，將那幾個御史下獄吧。”
黃雀施了一禮，道：“遵旨，那湯樞密也？”
趙構聞言盯著他瞧了瞧，“蠢貨，他是樞密相公，你還能將他下獄麼？”
黃雀聞言又說道：“湯相公那邊如何處置，還請官家明示。”
趙構冷笑一聲，“你將此事寫在紙上，派人放在湯思退的床頭，嚇嚇他。”
他也不喜歡湯思退，但秦檜已死，尚書右僕射同中書下平章事陳康伯又是堅定的主戰派人物，他不想再被架空，因此必須平衡朝堂的勢力。
“遵旨。”
“聽說最近臨安城有件奇事？”
黃雀聞言一陣錯愕，“不知官家說的是哪一件？”
“少裝糊塗，那徐渭，究竟是否回到了臨安？”
“當然沒有，徐渭已經啟程去了開封，這回臨安的只是疑兵罷了！”
“你這廝，朕要知道徐家二郎會煉丹，豈會讓他去開封，讓他速回臨安，朕有大用。”
說完趙構轉身要走，但隨即又折了回來，“你去宮中挑選二十名美人，要處子，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