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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欣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又是這樣的環境，自然更是害怕。
她全身顫抖著，像個暴風驟雨中，失去了母雞庇護的小雞崽，不知道該往哪裡躲。
秦暖暖的眼眸中滿是憐憫：“妹妹，我是這裡的頭牌，我叫秦暖暖。
你不用害怕我，我不會害你的。
我今天休息，在後院先轉，知道這間屋裡關著新人，我進來看看。”
她雙頰微紅，看樣子是喝了酒，聲音中也帶著一點點微醉的腔調：“十年前，我和你差不多一樣大。
遭遇也和你一樣，是被親生爹孃賣到這裡的。
十年過去了，我還清楚記得當時的心情，絕望到想殺死自已。”
羽欣聽秦暖暖說出了她此刻的心情一樣，頓感遇到了知音。
她的眼淚淌的更多了，哽咽著問，“姐姐，後來呢，家裡人來看過你嗎？
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沒等秦暖暖回答，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端著托盤，步履輕盈地進來，托盤上是兩盞茶。
小丫頭把一盞茶放在秦暖暖面前，把另一盞放在羽欣面前，手放身側福了一福，輕聲說：“姑娘，我先出去了。
如果有吩咐就叫我。”
秦暖暖瑩白素手輕揮，小丫頭出去了，也沒走遠，站在門口候著。
秦暖暖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姿態說不出的優雅。
她放下茶盞後，抬眸看了看羽欣，聲音聽起來很飄忽：
“被賣進來後，我哭泣，哀求，恐懼，絕望，最後變成對抗，堅決不肯接客。
鴇娘讓人用鞭子抽我，把我後背的肌膚都抽爛了，疼得我用手指抓牆，但我沒有屈服。
我被扔進冷房子裡，三天吃一頓飯，七天喝一次水。
鴇娘甚至放出狠話，我再犟下去，直接把我餓死。”
秦暖暖說起舊事，聲音裡帶著悲傷，“給我送飯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廚娘。
她每次來，我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她去我家，給我爹孃傳個話，說我快要被打死了。
求他們看在我是他們親生骨肉的份上，別讓我在這人間煉獄裡遭罪了，來把我贖回去，我一定少吃飯，多幹活——”
說到這裡，秦暖暖的聲音哽咽了，她慢慢端起茶盞，喝了兩口後，才控制住情緒，繼續說：
“廚娘見我可憐，發了善心，偷偷去我家幫我傳了話。
三天後，她再來送飯時，見我那張瘦成鬼的臉上掛著期待。
廚娘嘆著氣告訴我，她去送信時，我家正在辦喜事。
我爹孃用賣我的錢，給我弟娶了房媳婦兒。
我家裡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每個人都沒有有想到我。
她把我的話轉告了我娘，也把我孃的話轉告了我。
我娘說，讓我在這裡好好聽話，多接客，儘可能攢下些體已銀子，日後好補貼家裡。”
秦暖暖突然落淚如雨：“我被我娘說的話給震驚了，同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我娘眼裡，我一點都不重要。
我唯一的作用是賺錢，哪怕用身體換錢，只要能幫扶家裡、幫扶我弟就行。”
“廚娘滿腔憤慨地勸，說你看咱們這的姑娘，吃的不錯穿的更好，還有小丫頭侍候著。
不就是接客嗎？想開了，把心一橫，也沒啥大不了的。
她給我做比喻，說就算你爹孃把你贖回去了，日後你得找個男人嫁吧？
你家這樣的門庭，你嫁的男人一定是窮的。他兜裡沒有銀子，卻一點都不妨礙炕上的那種事。
孩子是一個接一個生，這過程中，白天還得幹活，甚至忍受婆婆的打罵，這不吃苦，不遭罪？
一旦哪個孩子病，你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病死，沒錢去醫館給他抓一副藥。
補破連爛一輩子，真的比咱們這裡的姑娘強？
啥叫貞潔，貞潔不當飯不當衣，卻能凌遲女人一輩子。
要那東西有啥用，還不如把自已活好點得了。”
蘇暖暖拉住羽欣的手：“妹妹，我是過來人，我跟你說句實話，進了這裡，該幹啥幹啥。
不就那麼點事嗎？在家是一個窮男人，在這是多個富男人，多打點事呀，不值得要死要活。
想開了，我不再抗拒接客，我的日子也發生了變化。
這十年來，我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穿什麼穿什麼，每天都把自已收拾得像朵花兒一樣漂亮。
現在我才知道，我十年前的選擇是多麼正確。
不過，你可別多心，我不是來勸你的，我只是說一下我的感受而已。”
羽欣被蘇暖暖的一番話給震驚了，心裡對青樓的恐懼和厭惡，瞬間坍塌。
她全身不那麼抖了。
“妹妹，如果你相信我，就把那些所謂的家人都忘掉，他們不在乎咱們，咱們也別拿他們當親人了。
如果你願意，我去和鴇娘說，你暫時跟著我。
我教你些東西，日後你一定會感激我。
我的話說完了，聽不聽隨便你。
如果你還選擇對抗，選擇死，那你隨便吧。”
秦暖暖這番話後，果然不再勸說羽欣，端著瓷白的茶盞，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彷彿她是豪門世家裡的主母般，愜意得不行。
羽欣喏喏半天，低聲吐出一句：“暖暖姐，我聽你的。”
“我的妹妹，你不犯軸，確實聰明，這就對了。”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坐在屋裡，輕聲聊著天。
羽欣情緒漸漸穩定。
就在這時，羽落來了，來幫她贖身。
羽欣搖頭：“羽落，我娘把我賣到這裡，從我進到這個門的那一刻起，所謂的親情就徹底斷了，沒了，消失了。
你娘活著時，咱們兩家來往就不多，我沒拿你當過堂妹，此刻就更不算了。
但我還是謝謝你能為了我，跑到這裡來。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也請你告訴羽恆，跟著他爹孃，拿著賣我的銀子，買米糠吃吧。”
羽落真被羽欣給氣著了，她一張小臉通紅，大眼睛裡盛滿怒火：
“羽欣，你娘賣掉你，但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想賣掉你。
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堂妹，但是羽恆為了救你，他差點跑斷了腿。
你娘無情，你不能因此認為所有的親人都無情。”
“羽落。”
羽欣大喊一聲：“你是我爺的孫女，我是你爺的孫女，憑這點關係，還不夠讓你對我指手畫腳。
我既然被賣到了這裡，這裡就是我的家。
你回去吧，下次不要來了，我不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