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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將軍，恭喜你。皇上赦免了你的一切罪行。還不謝恩啊。”
傳旨太監和顏悅色，面對著還在跪下的韓藝博態度十分溫和。
“罪臣韓藝博謝主隆恩。”
韓藝博還是那身沒來得及換的武卒短打，已經在牢裡穿了快兩個月了。
傳旨太監聞到了一股餿味，於是體貼道：“韓將軍不如去沐浴更衣一番？待會去見皇上也不至於衝撞了聖駕。”
“公公說得對，那有勞公公等我，我去衝個水，刮修個鬍鬚也好不讓聖上厭惡。”韓藝博壓住心中的激動和興奮，回道。
“將軍自便，咋家等著便是。”
韓藝博得了首肯，立馬轉身去了牢房。
獄卒早已圍了上來。：“恭喜將軍，賀喜將軍。能官復原職將軍還是洪福齊天。”
“客氣客氣，你們對韓某也算不錯，韓某出去不會忘了諸位的。只是想借用牢房的井水洗洗，徐大人能否行個便宜？”
韓藝博哈哈大笑。
徐獄卒受寵若驚，親自帶著韓藝博去了井臺。
“唉，韓守備倒是脫離苦海了。”等韓藝博離開，餘川府知府的師爺幕僚葛文嘆道。
盧慶照內心又燃起了希望：“周大人，你說韓守備出去了，咱們是不是也能輕判？”
周江語還是那副閉目打坐靜心沉思的樣子。
“府君大人定力非我等可以企及的。”林蘇搖頭。
一旁的“留級生”，原河南總兵許威鋒不合時宜的笑道：“你們都可能會被砍頭，你們這位府君大人也不會有半點問題。”
“老丈，你這是何意？”盧慶照不高興道。
“老丈？你個通判這麼對我說話，我可是二品武官。”許威鋒逮到一個蝨子塞進了嘴裡，咬的咯嘣響。
“都是犯官，許大人十幾年了還指望出去當總兵？現在還有幾個兵認你，中原的兵都調北邊去了。你就算還是總兵，那也是光桿司令，跟韓守備一樣。”盧慶照不服氣的說道。
“呵。”許威鋒沒有繼續說什麼。
“許大人，你怎麼看出來周大人比我們還安全？”盧慶照沒忍住，還是問道。沒辦法，事關身家性命。
許威鋒瞥了一眼盧慶照。
“你這人，沒啥智慧，定力也不行。想必在地方上也是走的後門。”
盧慶照罕見的沒有反駁。
“兩個月了，皇上還沒有處罰周知府跟你們。我聽說當今天子不到三十，登基才三年。正是銳意進取的年紀，沒動你們無非是朝中沒聽話的人或者你們還有用。”
“是韓相。”
“韓相？韓芝瀾？”
“是，一定是韓相在護著我們。”盧慶照神情激動。
“別做夢了，如果你們的後臺是韓芝瀾那個老匹夫。我敢打包票！現在天天勸天子殺了你們以儆效尤的就是韓芝瀾，不想你們死的反而是天子。”許威鋒冷笑。
“許大人跟相爺有仇？”
“我跟他有什麼仇，我做總兵時候，他還沒去四川主政呢。韓芝瀾本想去河南主政，誰知道河南冒出白蓮教了。你們韓相爺趕緊找了陶皇后的門子，把自已改四川了。也是個囊貨，不爽利。人不行。”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盧慶照不服氣道。
“嗬，我就說你官做不大。天子頭疼的地方你比天子還頭疼，那還靠得住？後來你知道誰去了河南嗎？小崽子。”
周江語一直聽他們的對話，眼皮不自然的抽動了下，但還是維持著沉靜的樣子。
“是劉宇，直接以右相督查河南軍政。比起劉相跟許相，你們的韓相爺跟那個蘇相屬實不行。雖然我被劉宇坑了身陷囹圄十餘載。”許威鋒冷笑。
“韓芝瀾就是小人，搞搞陰謀詭計可以，上不得檯面。他掛相印後，我聽說大齊是東西南北四處漏風。呵，再幹幾年大齊直接成大胡了。他韓芝瀾給南方亂臣賊子當丞相，蘇盷給胡人當太宰。你們這位周知府就給海匪當知府，我看這大齊可以改名大氣，誰都可以吃兩口肉。誰來了都得客客氣氣的。天子皇后拾掇拾掇直接當店小二伺候。”
獄卒聽了，大驚失色。
“許老頭，你注意點口舌。哥幾個可沒虧待過你，你亂說話別把我們幾個害了。你也是幹過地方二品大員的。須知禍從口出！”
許威鋒哼了一聲，卻也很給面子的剎住了。
“一代不如一代。”
“許大人謹言慎行。”盧慶照也嚇了一跳。
“怕什麼？老夫這十幾年都是這般過來的，也沒見天子來拿我！倒是你們，嘖嘖，也就這幾日吧。韓藝博出去了，估計是讓他將功贖罪去剿匪了，成與不成，你們都有個說法了。我就不行了，我都趴這裡十年多了。新天子赦免也沒勾我的名字，這還得等新天子有了皇子能不能勾我了，他再不勾我名字，黑白無常都得先來勾我了。”許威鋒幽幽道。
“我倒希望跟許大人你一樣。”盧慶照不無羨慕的說。
“哈哈哈哈哈，俺老韓還能有這麼一天。”
話不多時，韓藝博已經換了一身禁衛的衣服，好不神氣的走進了天牢。
“諸位，俺老韓來給各位告個別了。天子召我，似乎是護送欽差詔安藍教。要我說啊，什麼相爺不相爺的，咱就是武夫，王都督舉薦，韓某再帶五百鐵騎護送蘇相去餘川詔安。你們跟著周知府等韓相爺撈你們吧，都督已經拉我一把了。”韓藝博有意在周江語面前來回走動，卻發現周江語還是緊閉雙眼，動也不動。
“還挺能裝，那你繼續趴著吧。”韓藝博不屑道。
“韓守備。”
“誰？誰喊我？”韓藝博回頭看。
“哦，林蘇林大人啊。怎麼了？”
林蘇訥訥笑，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能否，嗯——。”
“有話快講，天子等俺。”
“需要馬前卒嗎？林某願往。”林蘇慌張道。
“哈哈哈，小林子。韓爺會幫你的，我先去見天子。”韓藝博哈哈大笑。
“韓將軍。”許威鋒也喊道。
“許大人找某？”
“幫我問問天子，還記得許威鋒這號人。要殺要剮都成，別老關著啊。”許威鋒無奈道。
“許總兵放心，韓某肯定會問，不過先問問王都督，咱也不能給都督惹事，老爺子見諒。”
“行行，王琳我知道，當初還在我手下待過。麻煩了。”
“諸位別過。”
韓藝博出門，仰天大笑。直覺得這長安天牢的陽光也分外的明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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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憫執在內殿接見了兵馬都督王琳、右相蘇盷、餘川守備韓藝博、戶部侍郎（權尚書）馬孟驕。
“都坐吧，不必拘謹。韓卿在天牢裡有什麼感受嗎？”
一上來，李憫執就給了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
韓藝博趕忙跪下磕頭：“臣愚笨，只感覺愧對朝廷。”
“韓卿起來吧，王愛卿告訴朕，說你能夠把朕的官吏們從泥潭裡帶回長安就說明盡心了，朕初聽還十分不解。後來才知道你的騎兵都被抽調完了，確實。五十騎兵怎麼對抗民意洶洶。苦了你了。這些日子讓你在天牢受苦了，朕對不住你啊。”
李憫執推心置腹一般，韓藝博聽了也頗為感動。
“罪臣有辱使命。”
韓藝博還是第一次見到天子，粗獷的他再抬頭已經紅了眼睛。
“哎呀，韓卿真是性情中人，你這樣朕就安心了，我看王都督推薦的人還是不錯的。可比韓相推薦的強多了。”李憫執和藹的笑道。
“許浪，去，給朕拿塊溫水的巾帕。朕要給大齊的浙江總兵親自擦眼淚。”
“喏。”
韓藝博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甕聲甕氣道：“萬歲爺，不用巾帕。罪臣是粗人，使不得巾帕。”
“瞧瞧，這還不好意思了。”李憫執笑著看向王琳。
“陛下還是不要調笑韓總兵了，不然韓總兵真成女兒家了。”蘇盷笑道。
“藝博啊，你也看了，連蘇相都笑話你了。咱們武官可不能丟臉了，這掉眼淚的事是文人才乾的。”王琳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都，都督。臣，卑職。總兵？什麼總兵？”韓藝博呆呆的看著，語無倫次。
“許浪。”李憫執笑著擺擺手。
許浪左手捧著一捧巾帛，右手拿著巾帕。
“巾帕給我，朕給韓總兵擦擦臉。”李憫執拿過熱氣騰騰帶著溫暖的巾帕。
“臣，臣臣，臣！”韓藝博磕磕巴巴的，逡黑的臉霎時紅了。
“少廢話，坐好了，臉伸過來。”
好不容易擦了臉，韓藝博鬆了口氣。心想這回好了，直接尊前兒女態，以後這面子往哪放，還是武將呢。
“餘川府守備韓藝博接旨。”
韓藝博還在精神內耗時，就聽見那位總管太監叫到了自已的名字。
韓藝博趕緊又跪下。
“行了行了，特許坐著接旨，都不用跪。”李憫執親自拽起來韓藝博，韓藝博受寵若驚。
“臣，臣臣，臣，萬，萬萬死不辭！”
“韓總兵先別給朕承諾什麼，聽完聖旨再說。”李憫執笑道。
許浪接著念道：“著韓藝博護送欽差詔安藍教，其後出任浙江總兵。宣武三年十一月廿一。”
“臣，謝主隆恩。”韓藝博心中驚濤駭浪。但這句話卻沒有結巴。
這可是總兵啊，從守備直接到總兵。從四品到二品，中間隔了四個品階啊。要知道兵部尚書也不過二品了。自已這是祖墳冒青煙了！不對，這是祖墳噴火了。
“藝博，全大齊總兵一共才十幾位。連我都羨慕你，三十多歲就當上總兵了。”王琳感慨道。
“王愛卿說得對，你確實年輕。但朕覺得你很適合。浙江省情況複雜，不比淮海地區接近中原，你要慎之又慎。你能在危難中把周江語他們都給救回來，就是趙子龍也不過如此了。藝博啊，你可願意做朕的子龍，牢牢釘在浙江，幫朕打贏這水上長坂坡？”
“罪臣萬死不辭！”韓藝博激動下跪，旋即不解的問道。
“陛下，什麼水上長坂坡？”
李憫執笑而不語。
蘇盷開口道：“韓總兵，讓在下跟你說吧。其實你能在這內殿裡已經是陛下看好的人了。出了殿門要守口如瓶。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們幾個。”
韓藝博凜然一驚，掃了一眼殿裡的人。
有大內總管許浪和七八個壯實的太監、那個應該是戶部尚書馬孟驕、右相蘇盷、兵馬都督府王琳，自已這是進了皇上的案頭了？
“國朝看著表面風光，實則暗流湧動。這些年朕是獨立難支，眼看著無以為繼。東西南北處處都是漏洞，韓卿，為這江山社稷，可要與朕一同乘舟共濟！”
“藝博，朝廷計劃詔安藍教，老弱婦孺留在淮海軍屯，精幹者去浙江。而你是總兵，法理上你能管到他們，但是——”王琳欲言又止。
“但是為了籠絡藍教，把浙江督撫給了烏木。也就是說你頭上還有一個人。”蘇盷道。
“再加上浙江省的特殊性，世家盤踞，吳王驕縱，藍教又不尊號令。你這個總兵只怕沒有餘川守備那麼輕鬆了。”王琳道。
韓藝博越聽越感覺這個位置的艱苦。
“你可以跟杭州刺史唐克多接觸，他從宣武元年就一直給朕上書，讓朕收回五省自行組織科舉的摺子。另外原餘川刺史王江成朕也派去浙江了，他將是舟山守備。你們也是熟人了。”
李憫執道。
“明白，萬歲爺。臣的任務是給藍教使絆子，讓藍教在浙江省被消耗掉嗎？”
李憫執搖頭。
“臣還需要引起吳王和藍教的矛盾？好讓朝廷介入？萬歲爺和諸位閣老真是一步大棋。”韓藝博精神大振。
“不，朕希望你掩護好藍教，給藍教一切支援。你能指揮的直屬人馬只有500騎兵和朕給你的這八個力士太監。一些不方便做的事你可以讓他們做，當然，你也不要心裡不舒服，這八個人不是專門監視你的，他們確實能給你很大的幫助。”李憫執道。
韓藝博撓頭。
幫助藍教？
“具體的事讓王都督跟你說吧，朕還是很看好你的，如果大事成了，朕給你個忠勇伯，世襲罔替。”
忠勇伯？！韓藝博激動的難以復加。
“除了工作，韓愛卿還有什麼需要朕解答的嗎？”
李憫執客套道。
“還真有！萬歲爺。”韓藝博連忙道。
王琳臉色不虞，不住的咳嗽暗示。
李憫執沒想到韓藝博還真敢提。
“愛卿請講。”
“罪臣糟糠之妻和犬子韓亮謙還在銅山縣老家，請萬歲爺恩賜，讓他們能來長安沾沾龍氣。”韓藝博恭恭敬敬道。
李憫執哈哈笑了，王琳也鬆了口氣。
“准奏！蘇相，這件事交給你了，給孩子找個好的老師。”
“臣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