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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深海禮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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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說女孩子總是喜歡些文藝的東西,他便決心做一些什麼來討她歡喜。

寫情書什麼的,既不太唐突,也不算過時,很趁時候,就在這樣年輕,情竇初開的時候。

手指輕輕捻著紙張,手中的水筆在沙沙划著作了響。

很不慶幸,紙張會泛黃,筆跡會殘消。

還好,只有少年時期的愛永不會消逝。

少年便以為,這便是為情而勇敢了。

把情都書寫到紙上,把字字句句心心念念都嘀嘀咕咕出來。寫廢了的紙張皺巴巴揉成一團團丟在垃圾簍裡,水筆裡的墨水一下午就用掉了一大截。

他捂著一張悶紅了的臉,在太陽光照射下,汗珠一滴滴順著額角淌下來。他拿袖子擦一擦,又把心力全放到紙與筆上。

有好多不敢當了面兒直說的話,在信裡卻敢直白大喇喇地寫出來。

故事總是太長太長,書寫的紙有那麼的輕薄,承載不了幾分愛慾的情腸。分量太重,會把紙都磨破了。

他想,她跑,她跳。

在體育場上,在他只能坐在一旁的石階上,跟著偷懶不想跑步的同學一起,一雙手托起腮幫子看著這些鮮活的生命力。

他寫,你在自由的笑,在毫無顧慮的大跳。

所以,最後的最後,遞到人手裡的,不再是一兩張的短小書頁,而變成了一沓沓一摞摞的紙張,厚實的很,一張張攢成一小疊。

記憶裡的時候,女孩子的頭髮束起來,卻總有幾縷短些的裁剪過的劉海,活潑的從發繩裡跑出來,縱是把它們別在耳後。一個大動作間,就又玩鬧著出來了,像是活生生嬉鬧著與人作對似的。

一切都是記憶裡的樣子。

少年時期明明已經遠去了,那段時間回想起來,即便是在夢裡面也恍如昨天似的。

女孩子不同於男生,不知道是青春期荷爾蒙的作祟,還是為了些旁的,他便常常聞到那一股好聞的皂莢香,是沾染在衣襟上,一根根紮在頭髮裡的。

他很喜歡這一切,也喜歡她的全部。女孩子因為運動而溼透的額角,被太陽曬的粉撲撲的一張小臉。微笑的臉龐,是連氧氣也會眷戀停留的地方。

風兒吹拂起她的髮梢,替他執起她的手,雜沓的聲響,一切動靜都被拋在腦後了,一直在鬧啊鬧啊笑的人群,忽又變得很遠了,不在耳畔似的。

吵著,鬧著,笑著。

女孩子的面容近在眼前了。

她笑了說,“危行,是你寫給我的麼?”

望著她姣好的側臉,他卻說不出話了。

若是這一次不曾說出,以後也就會未曾說過了。

“不,不是我。”

可是為何要這般說的,心中的自卑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他有些不敢看她了。

她一顆心沉下來,露出一個笑臉,然後擺著手離去了。

危行知道她很喜歡這些東西,摻著文藝氣息,字句裡都沁著油墨味兒,就一封封寫給她看,卻也偷偷的不告訴她。

也有交好的女孩子同她說,若是寫一封兩封情書,還能證明他喜歡你。可這樣一封封的堆積起來,那他就是愛寫信,全是唬你玩罷了。若是真的喜歡,為什麼不告訴你呢。

女孩子的笑意甜津津的,像化開了的蜜糖,她只說,“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都知道。”

知道些什麼呢?藏在偉大友誼下的無望愛情。

我知道你歡喜了我,我也是,你也知道,如此便夠了。

危行期盼這樣一隻歡脫肆意的鳥兒,代他去體驗那些不一樣的生活,看到他所看不到的風景。

即便後來這個姑娘隨著青春期的發育漸漸沉下了一顆心思,把一顆心全都放到學業上了。她還是那樣鮮活的,溫潤的。

危行忽然覺得,不對,不對。

不是鳥兒如此依戀天空,魚兒離不開水一樣,我們都離不開氧氣。

內斂的人喜歡歡脫的孩子,外向的喜歡文靜的伴侶,不全是這樣。

只有你真正遇見這樣一個人,才會覺得一切都有了意義。

不是因為外貌脾性,不是因為任何東西。拋下所有的一切,光脫脫一個人的時候,喜歡就悄無聲息的誕生了。

他還是很喜歡那些遠方的風景,高山深海里從不見到的奇異景色。

在電視螢幕中那樣浩大而詭秘,可他渴求的不止這些。

海水鑽進口鼻,擠壓進肺部。

很可惜,在危行的年幼時光並未學會游泳這一可貴的本領。他只會同朋友在岸邊嬉戲,打上幾個水漂,又或者是扎進不足腰高的淺溪玩耍,腳趾踩在一顆顆光滑的卵石上。

那時水還很乾淨,能看見水裡面遊動的活魚,它們在人的腳旁打著轉,可又那麼畏懼人類,離得近了便灰溜溜的跑走了。

有人釣魚,有人撒網,可在這個新世界,他便在水裡,再沒有看見過幾條魚。

眼睛慢慢睜不開了,光線離得好遠好遠。

他失去的他的老夥計,因為這雙腿,他多年未下過水了。

熟悉的觸覺在腿上淹沒了,他卻不能因此而喜悅,彷彿還是那樣灌了鉛似的兩條麻木的腿。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漂浮到了一個荒島上。

眼前是光禿禿的植物,幾株綠植長在一片肉眼望不到頭的沙灘上。

礁石在海浪的沖刷下若隱若現,蔚藍海水和天幾乎是一樣的顏色。

這裡有不同於外面世界的藍天白雲,綠草從沙子裡鑽出來。

很熱很熱,一滴滴汗滾下來。

天竟然早已經亮了,才能看見這樣的眼前世界。一切卻是截然不同的樣子,至少在新城裡,不會有這樣明亮的的藍天綠水,也能聽得見鳥叫。

潮水拍打礁石的聲音,這樣的海邊卻一個人也沒有。

危行知道自已同隊友們分散了,他坐起身。

幸好他身上竟然一個傷口也沒有,他向著遠處青翠的植被處走去了。

終於,他看見了一個個矗立在荒島上的建築,沙石堆成了屋房。明明是在荒漠中,卻能罕見的見到好幾抹本不應該存於此處的綠色。

他向一個個建築物群的視窗探出頭,幾雙眼睛便呼啦啦全都盯住了他。

像是黑洞洞夜裡的幾隻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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