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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路沒在吭聲，重新回到位置，這次吃的很香，可以說狼吞虎嚥，把最後一口米飯吃完，他捂著撐了的肚子癱在座位上，唇上還泛著油光，他在想，能在這張桌子吃飯的次數，正肉眼可見地消失。
這次算是和家裡鬧掰了，沒了經濟支撐，但憑他自己是沒辦法承擔房租的，算算日子，不過半個月，這棟公寓就和他無緣了。
是時候再定房子，然後開始找工作，姜路看了看丁傑在廚房洗碗的身影，一股愁緒湧上心頭...他現在一無所有，除了愛，什麼都給不了丁傑。
晚上溜完小呆，丁傑沒有夜班，所以今晚留宿在這兒，洗漱完姜路打算換身睡衣，被丁傑叫住，他杵在衛生間門口，“怎麼了丁姐。”
“等下。”丁傑推門進入臥室，再出來手裡多了衣架，上頭掛著睡衣，白底上的綠色恐龍印花在燈光下顏色鮮豔動人，他把睡衣遞給姜路，有些不好意思，“你...之前說想穿這個...”
姜路盯著睡衣好久才反應過來，感動地望著男人，“你，你什麼時候買的。”
丁傑扭過頭，“下班路過商場...順便買了兩件。”
姜路捏了捏布料，心在融化，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受，他能聞到小恐龍睡衣上的洗衣粉香味...也只有丁傑，才能給他如此穩妥的幸福感。
“小路？”丁傑歪頭，好像在打量著某種未知生物，看清姜路的神色後，他眨眨眼，以為自己剛才態度不好，哄道，“不喜歡嗎？還有其他款，宇航員的行嗎？”
姜路猛吸鼻子，把睡衣摟在胸口，瘋狂搖頭，“我喜歡，超級無敵喜歡。”
丁傑鬆了口氣，“那就好，去試試合不合適。”
姜路抱著衣服沒走，盯著男人的臉，眼中閃亮亮的，“丁姐。”
“恩？”男人俯身向前，怕錯過他的每個字。
“我...”姜路笑了，“我好像有家了。”
丁傑的心好像被大力揉了一把，他忍著心疼，主動在姜路臉上親了一口，拍拍他的腰，“不是好像，是我們有家了。”
兩人相視一笑，姜路對待睡衣像聖旨般，高捧著進到臥室，丁傑在沙發上，左手端著水杯，右手摸著小呆，等姜路出來，他抬眼看去，不禁露出笑容。
姜路輕輕抻拽著衣襬，低頭一眼不眨看著睡衣上的小恐龍圖案，喜歡得不得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好看嗎好看嗎？”
丁傑看著他的大男孩兒，笑彎了眼，“當然好看，買的時候我還擔心尺碼不準。”
他是個和時代脫軌的人，不喜歡網路，更別說接觸網購了，這件睡衣是他跑了大半個城市，進到幾十個商店才找到的，不是尺碼不對，就是版型不好，但這些瑣碎事和能讓姜路開心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丁姐，”姜路像只小狗撲過來，倒在他懷裡，“你的呢？”
丁傑一愣，“什麼我的。”
姜路也一愣，“這不是情侶睡衣嘛。”
丁傑眨眨眼，迴避道，“我，我穿不好看。”
兩人倒在沙發上，姜路撐著身子在上方看著男人，忽然笑道，“你也買了你那份對不對。”
丁傑果斷道，“沒有。”
姜路聽完立刻跑進臥室，後頭丁傑也跟上來，他刷的拉開衣櫃，發現在角落裡，和自己的同款小恐龍正安安靜靜掛在那兒，無聲訴說著丁傑的心思。
“在你回來之前，我試了一下，有點...”男人彆扭辯解著，“我這個歲數，很違和。”
姜路憋著笑把睡衣拿出來，在丁傑身前比劃比劃，飛快在丁傑嘴角啄了一下，“你哪個歲數啊，還挺可愛的。”
丁傑眉梢一抽，推開睡衣，“今晚先這樣吧，早點休息，明天不晨跑了？”
姜路就知道會這樣，於是開始使出撒嬌手段，他邊貼在男人耳邊嘟囔著“丁姐”，手邊伸進男人衣服裡，重重揉搓著腰間的嫩肉。
丁傑被搞得面紅耳赤，他最吃薑路這樣，只好無奈答應下來，把姜路攆出去，花了好大勇氣才換上，還沒等走出去，姜路就把門開啟了，留個縫，露出半個腦袋，視線直勾勾盯著他身上的小恐龍。
“...別看我。”丁傑故作淡定挽起袖子，努力去忽略袖口的卡通圖案。
姜路抿嘴笑著進來，坐在床邊欣賞著，“丁姐，你穿什麼都好看。”
“我沒穿過這麼鮮豔的衣服。”丁傑抬手嗅了嗅，對衣服的乾淨程度表示滿意，然後和姜路對視幾秒，默默移開視線，“...這樣，就算情侶了吧。”
姜路看的入迷，痴痴點著頭，突然蹦起來，“丁姐，你會跳舞嗎？”
“啊？”男人云裡霧裡，看著姜路跑出去又回來，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個黑膠唱片機，他問道，“你還有這東西？”
“之前看著好玩，但是買回來就沒用過了，”姜路解釋這，從床頭櫃裡翻出來還沒拆封的黑膠唱片，撕開包裝，連線電源，把唱片放上去，陣陣低沉婉轉的女聲流出。
姜路拉起丁傑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躍躍欲試，“來，丁姐，我教你。”
丁傑身子有些僵硬，時不時低頭觀察著對方腳步變化，很快就學會了基礎舞步，伴隨著女人慵懶的聲線，二人在臥室裡跳起生疏的舞，交疊的影子隨著光線時長時短，落到牆上，像一場浪漫的默片。
姜路望著丁傑的雙眼，能從中看到自己，他們會因為弄不清下一步該邁哪隻腳取笑對方，也會因為唱片機時不時的卡頓而疑惑...他們的影子在地，在牆，在天花板，在窗簾，在衣櫃，在房門，像潛伏在深夜的幽靈，隨著愛意，舞步越發輕盈。
......
這天上午，姜路來到門市，店裡一如既往的熱鬧，櫃檯多了幾個新面孔，是白鶴新招的員工，看到姜路以為是顧客，非常熱心迎上來，但見到姜路輕車熟路走向辦公室，臉上都是茫然。
姜路這次來是為了取回本錢還給老爸，白鶴和任冰都在，他們聽姜路想退出，出奇地沒有反對，效率極高將本錢打給姜路。
“姜路，”白鶴湊上來說，“看樣子你那邊還有新買賣？”
“沒有。”姜路板著臉。
任冰正研究著塊巴掌大的原石，頭也沒抬，“什麼沒有啊，你手上那麼多條人脈都不用，真當我和白鶴傻是吧。”
姜路看看那塊石頭，明白他們壓根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依然玩著賭石，但現在他已經拿到本錢，和這生意已經斷了關係，沒身份再說別的。
“就是單純的不幹了。”他說。
白鶴眼睛一轉，攀附道，“大路，咱們哥們兒這麼久，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鬧僵吧。”
姜路看著他，沒說話。
白鶴感覺自己被看破了似的，笑道，“內個...牧叔叔他那邊，能不能再幫我們牽個線，上次他加工過的，有個當大官的看上了，還想定製一套翡翠，指名道姓讓牧叔叔來，你跟牧叔叔說錢都不是問題，只要——”
“白鶴，”姜路制止他，“我已經退出了，跟我說沒用。”
話音剛落，任冰坐不住了，站起來指著姜路，氣急了，“姜路！我忍你很久了！都是哥們兒你說你搞這套做什麼？又是信不過又是要退出，我和白鶴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什麼時候這麼求過你！”
姜路沒功夫搭理，頭也不回走了，到門口撞上個人，定睛一看正好是那天來換商品的老實男人，照樣是憨厚的笑容，見到姜路熱情得不得了，
“姜老闆，我正找你呢，上回你挑的平安扣我朋友特別喜歡，還說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你有沒有空讓我特意來問問。”
姜路本來就懵逼，再加上男人說話有些口音，他聽得更費勁，皺著眉，“請我？吃飯？”
“這是他的名片，地址和電話上面都有，你隨時聯絡。”男人從褪色的錢包裡抽出張名片，雙手遞過去。
姜路也雙手接過來，還微微欠身，不知所云點點頭，“好，好的，知道了。”
男人走了，他也離開這兒，打算回學校找劉熙問些工作的事，在車上他盯著名片看了很久，
楚顏京，電話，地址...
姜路還猜著這人什麼來頭，被車上的收音機吵得頭疼，於是放棄揣測，靠著車窗睡去，很顯然不是所有開車的都能像丁傑一樣照顧他，下了車，姜路感覺脖子疼得厲害，按著後頸回到寢室，
劉熙正在床上看著武俠小說，好像幾百年沒見過活人似的，生怕姜路跑了，牢牢抓著他，“你可算回來了，陳峰一走我都快成啞巴了。”
姜路看看兩個空床鋪，心裡有些落寞，但很快清空，和劉熙說了要找工作的想法，劉熙很想問其中的原因，但是姜路不想解釋這個話題，沒再多說，把之前收集的公司資訊交給姜路。
姜路拿過拇指厚的招聘單子，仔仔細細看了一下午，選出幾份合心意的，想讓劉熙幫著分析分析合不合適，劉熙一看，有些尷尬地撓撓頭，
“大路，你選的這些確實不錯，但是門檻很高，精通這幾個軟體不說，需要至少一年工作經驗...”
姜路一愣，捏著傳單看了看，“我還以為這幾個是單詞，沒想到是軟體。”
劉熙茫然地看著他，收到的是姜路同樣茫然的對視，他揉了揉眼睛，“你怎麼突然想找工作了。”
“...我得養家餬口。”姜路小聲說。
劉熙試探道，“丁姐...失業了？”
姜路搖頭，“沒，他好好的，是我，我覺得我無所事事夠了，不想吃家裡的老本。”
劉熙思考半天，“那你有沒有就業方向。”
姜路成了啞巴，他愣在那兒許久，“能賺錢就行。”
過去活的太逍遙，他總以為錢都是大風颳來的，也總覺得隨手拿起個石子往社會上一扔，就能砸中份優越的工作。
因為校招早就結束，劉熙只好帶著姜路去了人才市場，像姜路這樣臉上寫滿茫然的年輕人比比皆是，他們穿著和自身氣質不相符的西裝，忐忑地投上簡歷，然後悶悶離開。
和他們比起來，姜路輕裝上陣，就已經輸了一大截，一個個公司的展牌在姜路眼裡，就像不可及的岸邊，他在人堆裡翻湧著，中央大廳的空調很差，沒多久他和劉熙就熱的滿頭大汗。
兩人走出展廳，感受著戶外熱辣的空氣，竟然非常涼爽。
“剛才投了幾家？”劉熙翻動著臨時裝訂的簡歷。
姜路看看自己手裡的，還沒出去幾份，倒是被自己捏的皺巴了，“兩家吧，我沒想到現在工作這麼難找。”
劉熙嘆了口氣，苦笑道，“這兩年都這樣，人才資源飽和，像剛才那家小公司，待遇不算好，面試官就差把無薪加班擺到明面上了，不還是一堆人擠破頭去應聘。”
姜路頓了頓，用鞋尖碾碎地上的土塊，“我投的就是那個。”
“...”劉熙看著他，不知道用什麼表情，無奈道，“要不...再考慮考慮回你爸那兒吧，總比在這兒摸瞎強。”
“不，”姜路毅然決然，“不回去。”
他再也不想回到讓自己傷透心的地方了，他想憑自己的努力，讓身邊的人幸福才好。
一想到丁傑，姜路暗暗握緊簡歷，他擦掉眼角的汗水，拍拍劉熙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再進去轉轉，碰碰運氣。”
劉熙想拉住他，可看到姜路堅韌執著的眼神，他就把手放下了，目送人擠入人群，他難以釋懷長嘆口氣。
姜路一鼓作氣把簡歷發光，然後靠在衛生間門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底用上一股無力感，他開始懷疑...脫離了原生家庭的庇護，他真的可以嗎。
不行，
姜路甩甩頭，進去洗了把臉，抽了兩張紙擦臉，就聽見廁所隔間裡頭有倆人在嘮嗑，聽談論內容應該是不同公司的面試官，他們在說今年收的簡歷很多，該怎麼處理，一個人不在乎笑著說，
“抽籤唄，那麼多哪兒看的過來，抽到哪個算哪個，抽不到的就算命不好。”
隔間裡傳來咯咯咯的笑聲，姜路盯著鏡中的自己，默默走出衛生間，在走廊拐角，他碰見個熟人，莫小穎，倆人都非常驚訝。
莫小穎一身正裝，長髮披肩，妝容精緻，她瞪大眼睛盯著姜路，“姜路？你怎麼在這兒？”
“我...”姜路上下看了一遍，“我來應聘，姐你也是來找工作的？”
莫小穎擺擺手，把西裝內襯的工作牌摸出來，“我是來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