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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則陌是被冷醒的。
朦朧的睡意還未散去,就被光亮閃了眼睛,不耐煩的用手遮住,醉了酒後的沉睡讓他在甦醒後頭痛欲裂,暈暈沉沉又還哼哼唧唧。
眾所周知,二皇子殿下最得皇帝偏愛,從小嬌生慣養,那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出來秋個遊,睡的都是從宮裡帶過來的鵝絨被,夜晚點著安神香,時時刻刻有人在身邊伺候著的。
這硬邦邦的床硌得身上疼,被子也薄得擋不住風,二殿下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
“林懷光——”軟糯又極帶情緒的聲音迴響在空曠的房間。
“林懷光!給本殿下滾進來!”
開門聲和腳步聲漸漸靠近,一股冷風魚貫而入,上官則陌不禁打了個寒顫。
“倒杯水來。”
濟川站在床前兩步處,睨著床上的人,被子只蓋到腰,還露了半隻小巧的腳,白皙的手背搭在漂亮的臉上,精緻華麗的青衫揉出褶皺,一小半垮掉到肩上,露出裡衣和胸口的一小部分光潔的面板。
濟川昨天晚上把人帶回來的時候就睡著了,本來打算綁起來的,但是見他一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樣子,就覺得沒必要浪費力氣。
上官則陌久久感覺不到旁邊的人動腳,正打算自己親自動腳踹人,蓋在臉上的手一甩,睜開眼睛,眼神肉眼可見的從憤怒變成驚恐。
看見濟川的那一刻,上官則陌鯉魚打挺似的從床上彈坐起來,目瞪口呆地對上濟川幽深的眼神,內心跟被風從山頂捲進了海底,撞上礁石,被水草勒得喘不過氣一樣。
我昨天晚上幹了什麼?
這人……好像是……是……是誰?
上官則陌用盡全力去尋找短暫缺失的記憶。
昨天晚上去芳心閣喝酒,喝了多少不記得了,隨侍太監林懷光年紀大了熬不住,沒讓他跟著,然後……然後呢?
腦子一瞬間抽疼,跟被人拎著去撞了牆似的。
然後頭太昏了,想出來透口氣,醉得不清眼花繚亂,路也看不清楚,無頭蒼蠅般地在閣裡搖搖晃晃,踉踉蹌蹌了幾圈後——砰,撞上人了,應該……撞暈過去了?
濟川安安靜靜地欣賞著坐在他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又變幻莫測的表情,沉默不語。
濟川昨晚已經把在錦州遇到上官則陌的事傳書給上官翊了,而剛剛上官翊也傳書回來了。
如果查實這件事是上官則陌做的,把證據掌握在手裡就好,暫時不動他,小輩嘛,可以好好調教,即使告到皇帝那裡去,皇帝也會包庇。
上官翊字裡行間似有若無都透露著一種上官則陌日後可以為他所用的意思。
濟川冷眸直視著稀裡糊塗的上官則陌,好像在思考這個看著不太聰明的皇子能有什麼用處。
“那個……多謝公子……”上官則陌巴巴眨了眨眼,不知道還該說什麼。
濟川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似乎是看夠了,真的就去給他倒了杯熱水。
上官則陌本想阻止,但又被濟川高冷淡漠的樣子給咽回去了,水遞到面前時,無所適從地乾笑說了謝謝,跟拜把子似的一口飲盡,幾滴水從嘴角滑下來,還沒到下巴就被上官則陌用手抹掉。
濟川自然而然地接過杯子,終於開口道:“方才聽公子自稱,又聽聞二皇子陪太后來錦州的訊息,您是二皇子殿下吧。”
濟川明知故問,神情自然,表面客氣,實則氣勢壓人一頭。
“……呃,是。”上官則陌從看見濟川的第一眼就沒來由的害怕,要不是這人長了一張禍亂眾生的臉,他真的會以為這人是個綁匪。
但他卻緊張得忘了思考,眼前的人明知他是皇子,卻毫無懼色,這般從容。
“需要叫人來為殿下更衣洗漱嗎?”
“……不,不用了。”
“那殿下自便。”
杯子與茶杯盤輕輕相撞發出的聲音清泠刺耳的,沉穩輕快的腳步漸漸消失在門外,上官則陌才歇了口氣,軟軟地倒回床上。
酈城
凌王府
“盈盈,怎麼又來了?她們孤立你?”
“杳杳,好久不見,越長越漂亮了啊!”
“如織,剛進營裡還適應嗎?”
“煙絡,上次廚房裡的荷花酥是不是你偷吃的!”
“素衣……”
“春眠……”
暗衛營和鐵騎的每個人從歸順上官翊的那刻起,就要把原來的名字埋在心底,上官翊給他們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今天換值,這本沒他什麼事,換值的規矩他早就定好了,只是凌王殿下閒不住,最喜歡湊熱鬧。
上官翊慣喜歡跟姑娘們說笑,等把大部分的姑娘都點了一遍,才收斂了調侃的笑意。
姑娘們早已經參透了這“登徒浪子”的德行,司空見慣了。
主子待她們不薄,有吃有喝有工錢,正事之外都慣著她們,她們也樂意伺候著。
“才沒有!姐姐們是心疼我才不讓我待在百花樓的,沒有孤立我!”盈盈咬著櫻桃小嘴,氣鼓鼓地反駁,嬌嫩的臉都氣紅了。
“謝殿下,殿下風姿更甚往昔。”杳杳明顯沉著穩重,對這種調侃得心應手。
“謝殿下救命之恩,屬下日後定當結草銜環。”如織就是濟川在上官則陌雅間裡抓捕的逃犯,原是個官家小姐,家裡扯上了貪汙案本該被誅九族,她幸得逃脫藏身進百花樓,上官翊表面抓捕處決,實則拉攏收服。
“太醫說您不宜食太多太甜的東西,您怕太醫唸叨您,當著太醫面嫁禍給奴婢,您是以為久了奴婢不記得了,想把帽子扣死在奴婢頭上嗎?”煙絡眼神傲然,口齒伶俐,毫不示弱地瞪了上官翊一眼。
再過三天就是主子的大婚之日了,王府上一次這麼熱鬧還是主子被封王,自立門戶之時。
一眨眼,竟是五年轉瞬即逝,悄然而過。
紅帳在冬日的寒風裡肆意飄揚,火紅的燈籠時不時晃著明黃的流蘇,院裡那棵最高的銀杏樹只剩下耷拉幾片金色,還有兩個丫鬟在底下打掃著枯葉,掃帚和枯葉唰唰相撞。
正趕婚禮裝點末尾,重要的事務都相繼完工,只剩一些細微瑣碎,府中氣氛便放鬆了許多,總能看到玩鬧身影,聽到嬉笑聲聲。
沉月閣
“娘娘,窗邊涼,不宜久待,您到到火爐邊來,若是染了風寒,耽誤了過兩日大婚,殿下可是要責備奴婢了。”
即便二人大禮未行,八字必有一撇的事下人們都沒有芥蒂,自然而然改口叫念離:王妃娘娘。
念離不知為何今日的貼身丫鬟換成了紅萼和驚夢,好像院外的侍衛也換了。
火苗像一朵朵煙花,噼裡啪啦在火爐裡綻放,念離在紅萼的攙扶下坐下,目光還停留在剛剛過去關窗的驚夢身上,沉默思索。
暖暖的熱感由表及裡,溫入全身,纖細白皙的玉手被火光映出紅色的影子,柔軟舒適的錦衣包裹在婀娜的身子上,秀髮一縷越過平肩搭在胸前,髮髻上只插了那隻精美的鳳釵。
“之前伺候的丫鬟小斯都去哪了?我不記得他們做事有任何差錯。”念離微微直起細腰,鳳釵上的流蘇輕輕晃盪,杏眸對上旁邊的紅萼,目光帶著疑惑。
“回娘娘,這是府上規矩,下人每三月換一次,娘娘日後還要多多習慣才是。”紅萼恭謹回答,言簡意賅,嘴角自然勾起的標準弧度彰顯著嚴格經受過的調教。
“為何?”念離不假思索,也不怕問到什麼不該問的。
“殿下樂意。”紅萼沒有其他廢話。
“……”好吧。
“即便換了人,奴婢們也會盡心侍奉,娘娘安心,若有怠慢,娘娘跟奴婢們直言便可,若無過大牽扯要殿下定奪,奴婢們定按娘娘的意思來侍奉娘娘。”
紅萼話比驚夢多,態度禮儀沒有半分怠慢,看似知禮,卻是不容置喙的架勢。
念離應了一聲,不欲多言。
還在火爐邊坐著,就聽見了篤篤兩下敲門聲,驚夢快步去開門,北林踏進門內,畢恭畢敬行了禮,就言道:“王妃娘娘,福寧宮的人來傳話,太后娘娘請您到宮裡小坐。此事已告知殿下,太后娘娘對咱們殿下照顧有加,娘娘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姑且去走一趟吧。”
“何時去?”念離一邊問一邊思忖,婆婆見兒媳理所應當,上官翊敢讓她直接去,想來不是難纏的主。
“娘娘收拾一下,一炷香後,馬車在府門外候著。”
“好。”
北林傳完話辭禮出門,兩個丫鬟也聞意在幫念離準備。
“太后同你們殿下不是親母子吧?”念離問紅萼和驚夢,她對北鄢皇族的事也有所耳聞。
“不是。殿下的生母雲皇后已故去多年,現在的張太后是殿下的四皇兄的母親,”這不是什麼皇室秘聞,紅萼也沒隱瞞:“先帝統共立過三位皇后,第一位是當今陛下的生母呂皇后,呂皇后病故後便立了殿下的生母雲貴妃為後,雲娘娘命苦,早年也香消玉殞了,後來就立了現在的張氏為後,不過一年,先帝駕崩,張氏便是如今的太后。”
聽完這番話,念離有點不厚道的想,這先帝是不是克妻命格,連死了兩位皇后。
紅萼又接著道:“張太后也是個苦命的,唯一的兒子在年少時也死了,許是因為心中悲痛遺憾,才對每一個皇子都厚愛有加。”
在三言兩語間,動作伶俐的兩個丫頭已經給念離換好了衣裳,疏離理好了髮髻,現就正等薰香染好了。
這是念離第一次進北鄢皇宮。
高樓在寒風中林立,過道長廊阡陌交錯,無論是屋簷四角還是廊梯扶手或是假山壁畫,都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黑瓦白牆,氣勢雄偉,青磚紅木,莊重儼然。
在寬闊的走廊和清幽的小徑上交換了幾個來回,轉了幾個牆角,過了兩三處池上木橋,才是看見了“福寧宮”的牌匾。
紅萼向院外的兩個宮女行了禮,良聲道:“凌王妃娘娘到了,還麻煩兩位姐姐去通報一聲。”
宮女有所預料,太后也交代過了,便引路開門,請念離三人進去。
“母后真是說笑了,臣媳……”女人說話的所以被念離的出現打斷。
念離微徵,怎麼還有一個人?不是隻有太后嗎?看年紀打扮也不像皇后,是哪位後宮嬪妃?嬪妃似乎沒有資格管太后叫一聲“母后”。
念離壓下心中疑惑,信步款款走到二人面前約莫三米處,躬下身子,柔聲行禮:“小女念離,參見太后娘娘。”
起身又略微不好意思地看向那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不知如何稱呼。
“這是景王妃,你未來的皇嫂,喊一聲皇嫂便可。”太后慈眉善目,說話的語氣輕和,不會給人過多壓力。
“參見景王妃娘娘。”大禮未行,念離不會以凌王府的身份自居,規規矩矩的行禮叫人。
賀瓊依站起身來,自來熟地握住念離的手,牽著她坐到太后旁邊的位置上坐下,笑著說道:“不過是差幾天的事兒,弟妹不必拘禮,你我早晚是妯娌,到時還是要喊皇嫂的。”
念離對賀瓊依自來熟的舉止感到不太自在,自然也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來,乖乖巧巧地點頭答應。
“瞧瞧這容貌,真是傾國傾城,世間難得,不怪小九鬧著要娶,這般容顏,本宮看了都心癢。”賀瓊依的花言巧語說得不厭其煩,圓滑的性格讓念離多了幾分芥蒂。
“娘娘謬讚了,娘娘仙人之姿,小女不敢在娘娘面前賣弄。”
念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皇嫂”,濃妝豔抹但不會太過,五官端正,身材如繞樹青藤般妖嬈,風姿嫵媚非常,髮髻上的金簪鑲嵌著明亮的寶石,衣裳一看就是上等綢緞,剛剛手腕上露出來了翡翠玉鐲也玲瓏剔透,景王府真是富庶。
不過景王妃這般高調招搖,就不怕別人的閒言碎語,說景王府窮奢極侈,影響風氣或是錢財滿貫恐怕來路不明,上諫彈劾請求徹查之類的嗎,當真這麼狂妄?
太后看著也有五十來歲光景了,歲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粉黛也遮不了的細紋,面板有明顯的鬆弛感,但是氣色良佳,身體應當不錯。
“來的路上受冷了吧,委屈你了,哀家想著大婚在即也從未見過你,便唐突把你叫來了,正巧你皇嫂過了看哀家,正好一起坐坐喝喝茶,往後都是一家人,多來往些,對你也有好處。”
太后溫聲細語說著體諒人的話,讓人很容易卸下防備,放鬆心情。
“謝太后關心,小女明白。”念離莞爾,一副乖巧無害小白兔模樣。
“弟妹不必緊張,都是一家人。”
其間大都是賀瓊依和太后在聊天,念離不敢也插不上話,問到她時才禮貌回話。
許是賀瓊依的熱情似火和太后的和藹可親讓這個氣氛沒那麼尷尬。
換了兩盞茶,桌上糕點也換了一碟,這場風平浪靜的聊天才逐漸收尾。
“母后剛從錦州回來,不知錦州風光可還合母后的意?明年啊,咱們一塊兒去玩玩兒!”賀瓊依依然是話題的引領,什麼話都能合情合理的聊下去往拉近關係方面走。
“錦州自然是好的,則陌那孩子到現在沒回來呢!”
“二皇子殿下是貪玩了些,平時您和陛下都慣著,貪玩也正常。”
“唉——等他從錦州回來,該給他物色個二皇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