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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高的畢業證發下來,我選擇繼續學業。
雖然這個大專文憑毫無含金量,可我覺得有了這個東西,我似乎就離白梅沒那麼遠。
杜驕陽本來已經做好出國讀書的打算,但是發現高考成績蒙的還算能上個三本,就改主意報了個北京的學校。
而白梅因為父親升了個小官,要在系統內平調上海,不得已填報了上海的志願。
白梅走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跟我的心情一樣。
她不讓我們送她,但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早早爬起來,冒雨去買了早餐,在大院裡來回溜達,每次都走到梅花樹那裡停下,那是計程車停靠的地方。
不知道第幾次假裝路過,雨都停了,她們一家才拖著行李箱從樓裡繞了出來。
我和她父母打招呼,選擇忽視她媽媽淡漠高傲的眼神,目光追隨著那個穿著潔白連衣裙的纖細身影。
她衝你揮揮手,明媚地笑了,像雨後天空最美的彩虹,劃過我的心頭。
車子開走了,帶走了我全部的年少時光。
回去把涼透了的早點放在廚房,阿姨正在數落小雪成績糟糕,暑假還不努力,我看著阿姨望向小雪失望的眼神,不知道說啥是好,畢竟我學習也不咋地。
一切塵埃落定,羅琳和周天宇沒考上北京電影學院,但也去了北京一所院校的表演專業,算是跟他們家裡的期盼捱了點邊。
杜驕陽也沒有考上北京的學校,花錢去了一個野雞大學學工科。
白梅在微信群裡說她最後沒考上金融專業,被統計專業錄取了。
每個人的結果算不上最好,可也都不太壞。
小雪勉強沒有留級的成績成了我的心病。
杜驕陽跟我提起小雪總跟個社會人在一塊兒,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影響了學習?
我決定帶我妹吃個大排檔,探探她到底是啥心思,我沒有圓的大學夢,小雪不能錯過。
“小雪,有人騷擾你?”
“沒,我那麼乖。”小雪悶著頭喝湯,躲著我的眼神。
“哥哥姐姐們都畢業了,你在學校裡別捱了欺負,也別欺負別人。”
“嗯。”她把食物塞滿嘴。
我沒再說啥,心想,肯定有事兒。
我現在忙得團團轉,爺爺的病情出現了反覆,歲數大了腦筋也有些不清楚,我給他擦身子的時候,他總是壓住床鋪不樂意我動,嘴裡含混地叨叨:“別動我的錢,我都放墊子底下了,給我大孫子的。”
大孫子不就是我麼。
但是他不認識長大了的大孫子。
又是一件讓我頭疼的事情。
唉,還是先解決小雪的問題吧。
我問杜驕陽怎麼才能聯絡到那個社會人,他給了我個飯店地址,告訴我那人好認,胳膊上紋雪花的就是。
我剛到飯店門口,正好看見幾個人從飯店裡火急火燎地走出來,為首的胖子胳膊上紋著一朵老大的小雪花。
臥槽,這不是瘋子嗎?
我下巴快驚掉了。
這人竟然是那次網咖裡幫我拉閘的買賣遊戲幣那哥們兒。
他什麼時候紋了個身的?
許峰這人仗義,人品沒得說,他要是勾搭小雪那社會人,我是拆開他倆還是往一塊兒撮合?
我有點犯難,悄悄跟著他們,看到他們從網咖裡揪了一個人出來。
靠,不能啊,許峰不是那仗著人多欺負人的人啊。
我遠遠看見許峰指著那人鼻子,一群人圍著那個可憐人擼胳膊挽袖子。
我可不怕人多,凡事得講理。
瘋子啪啪地拍那人腦袋,瞅得我直嘬牙花子。
大哥,這麼拍後腦勺,能出人命的!論打架他指定沒我有經驗,我往前湊了湊,打算隨時出手。
“你覺得你吞了別人的血汗錢,能跑得掉?”許峰怒氣衝衝地說。
“大哥,我可沒騙錢,我給她們錢了。”
“艹,還嘴硬!把那幾個小姑娘身份證交出來!”
旁邊站著的一個人去拽那人緊緊捂住的包,那人一邊拉扯一邊說:“您那兒不演完了嗎?沒您嘛事您就別管了。”
“不管?我還就管到底了。一個大老爺們兒坑人小姑娘錢,你要臉嗎?錢呢?”
許峰這會兒不拍他後腦勺了,改撂沙包,幾個人圍著他圈踢。
這種垃圾擱我我也打,我也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事後一盤道,許峰竟然是我妹小時候的鄰居。
飯店就是許峰開的,前幾天接了個白事,這個穴頭拉了個演出團來,齊刷刷一水兒初入行的沒見過世面的農村小姑娘,倒也能唱會跳整得挺熱鬧,但跟白事不老挨著的。
主家不太高興,劃了劃價,許峰不想為難小姑娘,說好的錢一分沒少。
但這個穴頭打的就是坑不懂事小姑娘的主意,以小姑娘們演砸了老闆沒結錢為由,扣了她們身份證,逼著她們再白演幾場。
沒成想其中一個小姑娘膽子大,跑許峰這兒要路費來了,說只要沒當場扔雞蛋,就得結演出費,她不幹了,缺路費回家。
許峰能背這個鍋嘛,立馬翻兒了,領上一幫人就找穴頭算賬來了。
許峰從路邊攤老闆那兒要來個凳子讓我坐,他自己站一邊翻穴頭挎包,整的我跟老大似的。
我要站起來,他摁著我肩膀說:“你是小雪的哥,就是我許峰的哥。”
我罵句街:“艹,沒小雪這層我就不是哥了?”
他真一直喊我哥來著,其實論歲數我比他還小兩歲呢。
穴頭也傻逼,成沓的票子不存銀行放包裡,許峰把小姑娘們攏一堆兒,挨個發錢。
穴頭哭喪著臉拎著空皮包走了。
小姑娘們一口一個大哥,叫得那叫一個嗲,問許峰飯店要演員嗎,她們就跟著許峰混了,她們會唱著二人轉端盤子。
許峰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她們快走。
是個不近女色的。
末了他請我喝酒,還想把小雪也喊來,我告訴他我妹正在關鍵時期,讓他儘量不要影響到小雪的高考衝刺,他欣然接受。
跟杜驕陽說了許峰的事,他回覆我說自家兄弟不早說,害他瞎操心。
男人的惺惺相惜,就是一個眼神的事兒,很快許峰就和杜驕陽也混成好哥們兒了。
開學沒多久,我意外接到了我妹班主任的電話,尖銳的嗓音透著暴躁,讓我去學校一趟。
我正給我爺爺換褲子,老爺子還可勁兒護著他想象中的錢,就不讓我動他的床,累的我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折騰好他,我光腳穿著雙幹活的破布鞋,披著我爺爺油吃麻花的破褂子就匆匆趕去了學校。
我妹的班主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鼻子裡哼了一聲,慢悠悠說:“果然家裡沒管教。”
我血往腦門子上湧,眯起眼睛看這個老妖婆說啥。
“小雪身上有很多不良習氣,抽菸,跟社會人混,早戀,奇裝異服……你們這樣的家庭,太不重視孩子的教育,你家跟班長王子的家差距這麼大,社會觀、人生觀都有很大差異……你回去管好小雪,不要影響班長學習……”
我賠著笑臉,想早點結束這番談話,對老妖婆這種勢利眼的人,說人話她不會懂。
我做了一番保證之後,老妖婆看在我態度不錯,結束了談話。
成績,文憑,伴隨著這兩個詞反覆出現在我腦海裡的,還有白梅舉家南遷我去送別時,她媽看向我的淡漠表情。
不知從何時起,身邊的世界變得陌生起來,曾經的善良與真摯變成了虛偽與物質,到底變的是這個社會還是我們?
我不願多想,還是讓小雪保留她原有的純真吧。
我妹在辦公室外扒頭探腦,見我走出來,立刻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地看我臉色。
“哥,老師說啥了?”
我笑笑摸摸她頭,“老師說你不錯,讓你繼續保持,加油!”
走了兩步我想起來這段時間忙著考駕照,可能沒時間總回家,就又折回去從口袋裡數出兩千塊錢給了她,告訴她看著給她媽點,剩下的自己花。
其實這個妹妹還是挺懂事的。
這個學期我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上了大學的幾個小夥伴在微信群裡熱熱鬧鬧,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其實都是為了得到白梅的訊息。
科二一把過讓我在電話裡跟杜驕陽嘚瑟了很久,杜驕陽讓我把他的梅花腳踏車拆了寄學校去,還囑咐我要低調行事,給破驢做箇舊。
我和許峰一邊給那輛20萬華夏幣買的破腳踏車糊紙夾子,一邊苦笑這娃終於長進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和周天宇這樣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絕無二心,社會上啥人都有,就得夾起尾巴做人。
許峰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攛掇我直接把車給杜驕陽送過去,我確實也想跟老杜打排位了,當下把腳踏車胡亂捆在許峰的大G車頂上,一路向北。
中午哥仨喝了頓酒,喊著杜驕陽室友穿著杜驕陽網上訂的傻逼隊服去網咖排位,還在籃球場上上演雙雄合璧。
學校的表白牆掛滿了杜驕陽暴扣的照片,其中還有我的身影。
這是我向往的大學生活。
我為好兄弟驕傲,笑得嘴都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可是這個笑並不暢快淋漓。
不知道那位住在我心裡的姑娘,在大學裡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