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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完了?現在該我問你了。”林之瑾塗完護手霜,素手一指,示意路之珩坐在沙發上。
“我們家小寶這是開竅了?有喜歡的人了?”她倒了兩杯花茶,粉紫色的花骨朵在養生壺中浮沉舒展。
“嗯。”
“在國外認識的?哪家的小姑娘?我見過嗎?”
“不是小姑娘,是個男生。”
“男生?”林之瑾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怪我怪我,我應該先問清楚的。”
她雙手捧臉,紅唇一勾,笑得比花還燦爛,“請務必詳細、詳細、再詳細地講述你倆相知相愛的過程。”
“咳,那什麼,不是,我們還沒在一起。”
“哦。”林之瑾拿起手機飛快地點了幾下,路之珩就聽見自已的手機叮鈴咣噹響了幾聲。
開啟對話方塊一看,他親愛的姐姐給他分享了一堆“寶典”:《如何征服英俊少男》、《戀愛指南》、《真心換真情》………諸如此類。
她單手握拳,“弟弟,加油,爭取早日把弟妹追到手!”
路之珩:我謝謝你。
“也不是……”路之珩把現狀告訴了她,“我們相互表白過了,只是還沒在一起。”
林之瑾的CPU都要被幹燒了。
表白了?還是相互的?
你知道他喜歡你,他也知道你喜歡他,但你倆就是不在一起?!
揣著明白裝糊塗,表白之後搞曖昧?
是她老了嗎?還是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這麼玩兒?
顧長流的電話在此時打了過來,林之瑾止住了話頭,他接通電話,“喂,顧哥?”
“對,沈哥是這麼說的?”
“我一個人沒問題,多謝顧哥了。”
“好,回頭見。”
林之瑾又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路之珩把所有夸人的詞想了一遍,“清風明月一般的人物。”
“這……會不會有點兒太完美了?”
而且,你知道麼弟弟,你現在笑得那叫一個不值錢。
林之瑾謹慎評價,“你描述的讓我覺得他是個假人,是你虛構出來的人物。”
難道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
“不是,”像是想到了什麼,路之珩笑意更甚,“他某些時候也很幼稚。”
“這樣就接地氣多了嘛。”
……
林之瑾拉著他八卦了一上午再加一頓午飯,把這個瓜吃了個透徹。
她感慨道:“我還以為你要跟你的馬過一輩子了。”
沒想到,她弟弟不開竅是不開竅,一開竅就整了個大的。
*
傍晚時分,路總夫婦回家,發現許久不見的兒子也在家,“珩珩回來啦。”
“嗯,”路之珩應了一聲,看向她身後的路總,“爸,我有想話跟你說,我們去書房一趟?”
看著路之珩一臉嚴肅的樣子,林之瑾心說她弟不會是要出櫃吧。
她能接受不代表她爹也能接受啊,弟弟這麼勇嗎?
不到半個小時,書房的門就開啟了,但是隻有路之珩一個人出來了。
不知道路總是不是待在裡面消化資訊。
林之瑾躡手躡腳去了書房,打算開導一下她爹,還沒上樓就聽見路之珩又問:“媽,您能來一趟琴房嗎?”
林之瑾瘋狂給他使眼色:你先等我把老爸安撫住了再說,不能兩邊一起開天窗啊!
然而路之珩只看著路夫人,林之瑾只好加快進度,免得她弟弟被父母一起趕出家門。
路夫人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兒子今天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總覺得他帶著點孤注一擲的果決。
路之珩落座,她自然地站在了他的側前方,像是小時候那樣。
“您有什麼想聽的嗎?”
“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你挑自已喜歡的曲子就好。”
路夫人溫柔一笑,“許久沒有聽過你演奏了,我很期待。”
“好。”
隨意在琴鍵上按了兩下,路之珩把手舉到她面前,語氣冷靜至極,“媽,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在發顫?”
路夫人瞳孔一縮,隱隱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緊接著她就聽見路之珩說,“但沒關係,已經很久了,我習慣了。”
她忍不住叫了他一聲,“珩珩……”
“噓。”
路之珩笑了,唇角一勾,眼裡卻沒有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沒有靈魂一般空洞。
“您聽著就好。”
仔細聽聽我想對您說的話。
路之珩繼續彈奏,舒緩的第一樂章響起,是貝多芬的《月光鳴奏曲》。
[我最近有些難過。
我的母親因為練琴的事情對我很失望。
可是為什麼呢?我哪裡做錯了什麼嗎?是因為我不想在公開場合演奏嗎?
還是我不夠優秀?
有關練琴的事情,她向來說一不二。
但這次我不太想聽她的話。
趁他們都不在家,我偷偷溜進了琴房,可坐在琴凳上,我突然有些害怕,我想起了她那雙隱含著怒意和失望的眼睛。
我有點喘不上來氣,手也不如以前穩,它們好像在發抖。
我以為是我太久沒練琴就生疏了,可我後來又試了許多次,每次都是這樣。
甚至愈演愈烈,只要一進琴房,我就開始緊張。
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我不能一個人待在琴房了,也不再能獨自演奏了。
我很難過。
好像我表達幸福和痛苦的途徑一起被剝奪了。]
短暫的停頓之後,曲子順暢地滑入稍顯輕快的第二樂章。
[後來母親告訴我,她不會再逼著我練琴了,說我可以去做我喜歡的事情了。
可我從來都沒有討厭彈琴。
我按照她說的話去做了,體育運動也好,腦力競賽也罷,每一樣都需要我投入大把的時間精力,獲獎之後她也不吝嗇對我的誇讚。
找到了眾多新的興趣愛好,我應該……也是高興的。
可是每當這個時候都會有一種莫名的空虛感籠罩著我。心上好像被戳了個巨大的窟窿,呼呼的往裡灌著冷風。
好像在提醒我,是不是丟了什麼?
我想,我還是想彈琴,為我自已。
於是我又開始彈琴了,瞞著所有人,只有我自已知道。]
急促的琴音如狂風暴雨般襲來,路之珩的手速驟然加快。
[過程一如既往地不順利。
一次又一次,從深淵底部向上爬,到半程再跌落回去。有時好點,快到頂端,能見著點光亮,但還是會掉下去。
失重感來臨的時候,我總會想,母親,你愛我嗎?
或許,你不愛我。
你愛的是那個乖巧聽話、在琴藝上有天賦的的兒子。
所以你從不對我予以肯定。
可是,母親,你愛他,誰來愛我呢?
誰來救救那個在深淵底苦苦掙扎的我呢?
我甚至不敢去問你,不敢向你求證。
因為我怕這是真的,我怕你真的不愛我。
戳破這層偽裝,我就再沒了欺騙自已的理由。
我想著,就這麼一直稀裡糊塗的過下去也不錯,假裝你愛我,假裝我心無芥蒂。
反正人這一生都活在謊言之中,他人編織的謊言,以及自我欺騙。
我學會了一件事,不要祈求從別人身上獲得愛,外界給予的一切都不如自身強大。
所以我把自已偽裝成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沒有期待,就不會被傷害。
長久以來我都選擇逃避。避免跟身邊的人建立親密關係,因為這意味著交付信任,坦誠以待。
不巧,我都沒有。
沈雋的出現是個意外。
如果不是他,我不會發現自已的恐懼和怯懦已經延伸到了其他感情方面。
跟他告白時我既害怕又後悔,我想,即使我不說出口,我照樣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好。
我真是個卑劣的懦夫,對吧?
可他告訴我,他喜歡我。
我不知道要如何來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腦子裡炸開了許多煙花,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沒有之一。
他又教會了我一件事,我還是渴望愛。
我還是渴望年幼時你沒能給我的,那顆名為“愛”的糖。
現在我來向你討要那顆糖。
哪怕你不願意給我。]
路之珩一直以為自已不在意的,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對路夫人是有怨憎的。
愛她把自已帶到這個世界上,感謝她教會了自已如何演奏。又恨她折了他一雙羽翼,將他鎖在牢籠這麼多年不得痛快。
他把長滿刺的藤蔓一根一根從心尖上拔除,扎得他雙手鮮血淋漓。
再一把火點燃,燒盡他心中所有的憤懣委屈。
烈火焚心。
一曲終了,琴房裡的寂濃稠得如水一般,簡直讓人窒息。
“媽,我只問一句,”路之珩抬眼望著她,聲線微啞,“這麼多年,我真的讓你很失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