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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每一格的風景都不同
會議室。
查總和龍井淵離開後，文總把永悅扶直了。
“你啊你——”文總開了個頭，又嘆了口氣，“唉——坐吧。”
“好。”永悅乖順地坐了下來。
文總一直在分部。也算是看著永悅被邀請進公司，被所有人看好，很快在圈內盛極一時，又時運不佳地從高處墜下。他不討厭永悅，他想任何當時看見過永悅的人都很難討厭永悅，自信、俊俏、搞笑又自然，專業水平數一數二。
落在現在無人問津的地步，唏噓的人很多。
可文總救不了他。文總之前只是分部二把手。查總上臺後，把一直被壓在第二位的文總提成了一把手。
當時的一把手早就連名字都沒了。
這種行為很常見，剷除異己是新上位者的第一步，也是必要的一步。文總運氣好，一直被一把手壓一頭，低調又文氣，換領導反而成了他的機遇。
撇開利益糾葛，查總對文總有知遇之恩，文總又怎麼敢違背查總的意願，幫助永悅。
“文總……昨天還說不確定，今天就這麼……剛剛是定下來的意思嗎？”小胖子等查總走了，這會兒才終於敢呼吸了，湊近了好奇地問。
文總沒有回答。
文總沙發一側的雜誌堆積成了小山，最上面那本沒有合上，攤開來的那一頁是龍井淵的照片，當然不只這一頁，這本雜誌的封面也是龍井淵。
“井淵的代言馬上突破兩位數。不只是代言，出道兩年，國內四大雜誌就上了兩個，有一本還因為爆倉，重版發售。”
永悅聽著，抬手按住了自己左側肩膀。剛剛被查總壓住的地方，還隱藏著一股灼熱，滾動著難以描摹的氣息。就好像現在還有人用無形的手壓著他。
“好厲害哦。”永悅說。
小胖子偷看一眼永悅，想讓他可長點心吧，明知道龍井淵背景厲害，不去巴結就算了，可別在背後說人閒話了。
“除開這些代言和雜誌，井淵參與的劇組也都是由總部精挑細選，投入了大量心血。”
“啊我知道，很多大牌的那些劇，井淵都有客串！那可都是上星劇！觀眾反響都很好噠。”小胖子搶答。
文總點頭：“將事業比作梯子，井淵在一步一步往上登，每一步都很結實。”
“而這部劇。”文總停了下來。
“這部劇怎麼了？”
“一部小成本網劇，導演剛憑著上一部網劇得到了一點水花。配演大多是導演上一部劇的小演員。投資有一半依靠漾雲。”
文總從龍井淵的代言和雜誌說到劇，說了這麼多，等話到了這裡，似乎一切都很好理解了。
永悅問：“這部劇有這麼差嗎？”
文總：“……”
文總：“我想說明的事情不是這個……算了。就像人登梯子，你在每一格上看見的風景是一樣的嗎？”
“那肯定不一樣啊，”小胖子繼續搶答，打算不給永悅回答的權利，“站得高忘得遠！”
小胖子自以為是的觀點輸出遭到了否定。
文總：“……我想說的也不是這個。”
小胖子和永悅：“……”
這倆，一個成為經紀人裡的底部人士，一個成為藝人裡的底部人士，似乎就很好理解了。
小胖子撓頭，小聲說：“文總，您說得太文雅，太，太難猜了。”
“回到之前說的，人攀登梯子，在每一格上能看見的風景、能採到的花都不一樣。如果說井淵的事業現在登到了第二格，採著第二格的花，那麼拍這劇是要讓他退回到第一格。”
“懂了懂了，這次我懂了！井淵已經看不上這樣的劇了，所以就推了。可這就奇了怪了，查總又為什麼要讓他拍？”
“因為兩個人的目標不一致，”文總合上了有龍井淵作內頁的雜誌，總結道，“井淵在第一格的花沒摘完，查總想要他回去到第一格來摘花，而井淵不想回去，只想繼續往上。”
“好運的是，現在摘第一格花的機會落到你頭上了。”
永悅不明白：“井淵為什麼不摘？”
“因為花杆有刺。”文總說。
*************
書店。
永悅用手機查了查《檢德》這部劇，是小說改編，各大書店均有售。
小胖子走在前，望了店名一眼：“這是冰淇淋店，你確定的導航是準確？！”
永悅斟酌了一下用詞：“之前看是對的。”他刻意強調了一下“之前”。
“之前？之前是什麼意思啊？”小胖子轉頭，看見永悅正在用手搖著手機，螢幕已經卡住了：“停停停！我來導航，快別折騰你的手機了，本來就舊得不行了。你說你，有錢買那些箭啊槍啊的，幹嘛不換個手機啊。”
小胖子低頭一邊查一邊碎碎念著。
永悅關了機，準備重新啟動：“沒必要，平時又不怎麼用手機。每天大把大把時間，不玩玩槍不行。錢只有那麼多，沒法分給手機了。”
小胖子撇嘴，低頭研究了一下地圖，無語道：“你這是走反了啊少爺！這是南幢，書店在北幢。你能不能投訴你剛才用的導航？”
永悅：“不太能。手機已經歇火了。太熱，開不起機，等開啟再看看能不能投訴。”
小胖子：“……你也不用把我話當真。”
小胖子嘀咕：“不過要這會兒有人找你可怎麼辦。”
永悅沒聽見，還在那鼓搗著他的破手機。
20分鐘後順利達書店。
兩人一走進書店，就看見書店擺放在中央展櫃上的《檢德》，上面還掛著宣傳標語：天真新手警察×溫柔多情偵探，強強聯手，帶你領略非一般的金手指。
“看來這個小說怕不是早就在宣傳要翻拍了，”小胖子到底比永悅有經驗點，“北稚之前準備拍個漫改劇，那本漫畫當時就被翻出來重賣了，還專門搞了個專櫃，放在書店最中央。和現在的情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一樣。”
北稚是小胖子手下的新人，除了永悅外，他還負責了好幾個新人。當然，永悅是他帶著最輕鬆的那個，因為沒什麼工作。
兩人走近了中央書櫃。
“小說裡面還有配圖。”永悅說著，另一隻手拿起一本小說來翻了翻。
“我看看。”
兩個人頭抵著頭，仔細打量著。
永悅忽而聽見身旁有細碎的說話聲，嗡嗡嗡，像是蚊子和蒼蠅在跳舞。
永悅抬頭，對上幾個穿著校服的高中女生。女生們湊在一起，還有人一手捂著嘴，望向這邊，口中討論著什麼。
這群女生看他倆像是在看怪物，他們有這麼怪異嗎？永悅心想。
永悅不明白地回頭看小胖子。
小胖子根本沒注意觀察四周情況，低頭，伸手指著這頁插圖，問永悅：“他們為什麼要背後抱？不是搭檔嗎？”
“不知道。”
小胖子費解地又往後翻了翻，書頁定格在了小說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他們躲在人群之後，擁吻在了一起。 END
小胖子嚇得手一鬆，往後退了半步。
***
“《檢德》，講述了運氣好被收入警局的年輕警員，遇見了經驗豐富的編外偵探，兩人從爭執不休到合作協助。文章以年輕警員霍魚為主線索，讓讀者看到了懵懂天真又大咧莽撞的霍魚怎樣一步一步成長，成為一名認真執著，為民服務的好警員。”
“該本小說於上個月正式宣佈影視化，已透露第一批配角，主角選角眾說紛紜。額，這是還沒官宣主角啊。”
小胖子對著百度百科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他和永悅在書店的時候，像小偷一樣趕緊買了書就跑，這會兒已經坐在了金拱門裡吃薯條。
對面的永悅埋頭吃了一大口漢堡：“說起官宣主角，你說總部定了另一個男主角，是誰？”
小胖子：“是林沐。前陣子剛出道，整個團都去了總部，你之前肯定見過他，他是他們團人氣最旺的，都說這部劇是他的出道禮。”
“誰？”永悅想了半天，沒一點印象了。
“就那個個子高高的，有點瘦，黑眼圈有點重，粉絲都覺得他特別bking。我是搞不懂了，現在大眾的口味還真時髦。不喜歡親民的喜歡裝酷的。”小胖子翻了翻手機，找了他們的出道宣傳照，遞給永悅看，“喏，就站在中間那個。”
永悅望了一眼就移開了，不鹹不淡應一聲：“哦。”
“你這個‘哦’可真是敷衍，也不評價一下……”小胖收回手機，抱怨完後壓低了聲音，“其實之前我猜龍井淵不想演的原因，就是他。”小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手機螢幕，正好是林沐。
“關他什麼事？”
小胖說：“林沐剛出道啊，就算人氣是團裡最高的，那和龍井淵比起來，還不是一個天一個地。分部出去的，誰能比得過龍井淵啊。總部的那些大神還差不多。”
“所以呢？”永悅吃了根薯條。
“你是真的不懂嗎？”小胖想撬開永悅的腦袋裡看看，是不是全是球，“這兩人人氣地位完全不對等啊！龍井淵連組團出道帶人都不願意，還願意演這種麥麩劇去帶別人？想都知道不可能。”
“在我的梯子上，有戲演就很好了，哪裡有想這麼多，”永悅三兩口塞完手裡的漢堡：“而且，我以為龍井淵是看在我之前幫了他的份上才讓給了我。”
“天真，”小胖子評價完後說，“你不想想，你就教了下他射箭姿勢，他能回給你一部劇？你還背後說他壞話讓他聽見了。”
“你當時不在劇組，不知道……”永悅想說又停住，先低頭加了個漢堡，“說好了你請客，那我再來個鮮蝦堡。你當時沒在，不知道我還當了他的替身。”
“誒？王導的劇會用替身？”小胖子本來想阻攔，下一秒你又被永悅的話題吸引了過去。王導的劇是出了名的嚴格，即便這麼嚴格，還是有不少人想要去參演，得到鍍金的機會。
“是這樣的……”
永悅在教龍井淵之前，自詡多次扮演這種墊腳石的角色，教這個教那個，萬金油一樣的存在。所以他並沒有將今天的任務當成一個難題，直到他發現龍井淵……似乎連弓都拉不開。
這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教不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問題不在臨時被找來的永悅身上，而是在臨時拿到王導資源的龍井淵身上。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消耗，本來就很緊繃的劇組氣氛更加可怖。
這時王導站了起來，碰倒了凳子，凳子摔在地上，“嚓——”地一聲響，像一個肅靜的訊號，四周更靜了。
大家好像都知道發生了什麼，現在正在發生什麼，即將可能發生什麼，卻不說話，也不行動，只是拿眼望著。很難說裡面有沒有人露出看好戲的眼神來，反正這麼一大群人，藏匿在裡面也沒人發現。
太安靜了。
永悅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此刻永悅和龍井淵並肩而立，捱得很近。永悅能看見龍井淵咬緊的後槽牙，死死的，連臉部的筋絡都能辨認出，整個人似乎緊繃到了一個極限，即便隔著厚重的戲服都能看出他緊繃的背部輪廓。
一步又一步。
王導在走近。
龍井淵眼神裡還透著不服輸，可落在手裡卻是徒勞。
唉——永悅心底嘆了口氣。
他抬手擦了下額頭淌下來的汗水，抬起的手卻沒有立即放下，而是順勢從沒有防備的龍井淵手裡輕鬆地拿過了弓箭。
永悅轉過了身，臉上應該是笑著的。他笑著說：“我和龍井淵身高身形差不多欸，要不我給他當替身吧，射箭的鏡頭和背面的鏡頭都可以用我。”
王導看著永悅。
到這裡時，王導的面容都要柔和一些了，可不知趣地永悅還在說著：“公司還叫我要去下一個地方，看這邊能不能快一點——”
王導頓了片刻，他一直看著永悅，似乎剛才碰倒凳子、走近這裡就是衝著永悅來的。
王導鼻子裡“哼”了一聲，粗聲粗氣：“你倒還挺忙。”
眾人都知道王導不好對龍井淵發氣，正好永悅這無名小子撞上來，這才發作在了他身上。永悅射箭確實好看，沒有浪費時間，很快就拍完了。
不過，他哪裡有什麼公司的任務，走得早，出來劇組看見街邊有個賣紅薯的大叔，他跑去買紅薯，蹲在街邊和大叔嘮了好一會兒才回家。
“那個紅薯又甜又便宜，大叔看我陪他聊這麼久，最後還送了我一個小的。”永悅總結道。
小胖子摸了摸下巴：“……所以你覺得是因為你教了龍井淵射箭，做了他替身，他才還了你一部他本來就不想拍的劇？”
永悅：“不是嗎？”
“是個鬼啊！”小胖子忍不住伸手拍永悅的頭，“那是因為你幫他捱了王導的罵啊，他那麼要面子的一個人……不過這麼看來——”
小胖子頓了頓：“咋感覺龍井淵還挺單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