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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命中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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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阿嬤似乎是許久不與外人說話了,亦或者是希望這位新入白府的裴家小姐可別真把自已當作是金枝玉葉、如假包換的豪門千金了,早點認清形勢才是最重要的。便不等裴筱蝶說話,又自顧自的絮叨起來:“那夫人說了,請姑娘把府上當作是自已家來待,不過是些漂亮的客套話罷了。俗話說的好,有多大的屁股穿多大的褲衩,姑娘可別嫌我老婆子說話粗糙,總之就是這麼個理兒不是?府上吃喝自然是不會短了姑娘的,但若是要那什麼山珍海味,天上飛的水裡的遊的頓頓上桌,那恐怕是不能夠的。再說那穿的用的,夫人年歲大了,見客甚少,也就不怎麼愛打扮。咱們這種內院的人,穿綾羅綢緞也沒人看不是?要依老婆子說,粗布織衫也就行了,這人吶,什麼境遇說什麼話,處處都要掐尖要強的,那不僅是跟別人過不去,也是跟自已過不去,姑娘說是吧?”

裴筱蝶聽了,心中當即窩了一團火,好你個刁奴!我才進府第二日,你就給我這麼個下馬威來敲打我,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作賤我。我好歹是個主子,而你是奴僕,竟敢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看我不向舅母告發你,到時候可有你的好看!

恰巧這時,有小廝前來通報,說是學堂的先生到了,請裴姑娘先去與先生見面。

裴筱蝶壓住火氣,心想不急,等我見過了先生,正好去與舅母回稟,再順便說了你這老婆子的事!

做人哪有事事如意,很快,裴筱蝶就被現實狠狠甩了一記耳光。

見過先生後,裴筱蝶還在思忖著要如何與舅母告狀,卻不小心透過廊上半開的窗簷瞥見老阿嬤正與舅母在咬耳回話。

舅母笑問:“你可與她說了?”

老阿嬤諂笑道:“說啦,說啦!夫人吩咐我的事,我哪有不盡心的!本來就是嘛,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礙咱們白府什麼事兒!老爺不管家,哪裡知道夫人的艱辛!弄這麼一“大小姐”回來,不是給咱們府上找事兒麼!我可聽說了,那裴府還想把二丫頭也送來給咱們呢,他們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盤,全當別人是傻子...”

裴筱蝶暗暗一驚!忙用手捂著胸口倒退回去。敢情這老阿嬤這麼放肆,原來是有舅母在背後撐著腰。幸好自已尚未開口告狀,不然豈不是自討沒趣!好你個白葉氏,兩面三刀夠能裝的!可憐我那舅舅,恐怕還不知道自已的枕邊人到底是個什麼面孔。

既是寄人籬下,便也只好低頭做人。裴筱蝶意識到,當自身能量不夠強大之時,萬不可多生事端,適應形勢暗中積蓄能量才是正解。好在還可以讀書,排解心中寂寞,算是唯一的心靈寄託了。

在舅舅家這裡讀書不同於往昔在裴府。

裴府是請了先生上門,一三五習文。而在白府,則是要去鎮上十幾人圍坐的講堂聽課。

講堂裡的學生有年長有年少的,最小的三歲,最長的也不過十五,都是周遭家境尚可人家的孩子。若是真真尊貴富裕的官宦人家,那便是同裴府一樣,請了先生上門教的。

裴筱蝶正值少女的青春敏感期,如今生活境遇大不如前,性格也由此收斂了許多。只不過是來講堂讀書罷了,終究是女兒家,倒也不必與人攀談結交。誰不想求得現世安穩的生活,只管把學識裝進肚子裡,又何必張揚度日,只匆匆來去,安分守已寡言便很好。太陽底下無新事,縱有滿肚兒女情長皆賦予筆墨即是。

如此安生的過了大半年。

這日散了學,裴筱蝶收拾停當,如往常一般準備回府。

“承蒙靳夫子不棄淮兒愚鈍,一月以來傾囊施教。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此乃大義是也,淮兒銘記於心,願秉承夫子意志,為天下安定出一分力。今日講學結束,夫子不肯再留,學生只得遵從師命,送別至此,還望夫子珍重安好,淮兒拜別。”

靳夫子?是那位先生說過來自朝濟古國,現正遊歷國中,四處講學的靳夫子嗎?聽聞他的學問很是高深,且皆是治國興邦之方略,一般人可是請不動他的。某小國的國君曾派使臣出萬兩黃金只為聽靳夫子講一個時辰的定國之術,卻被夫子一口回絕。這說話的是誰,好大的口氣!連國君都請不動的靳夫子,能為你講學一月?可這說話之人的嗓音聽起來卻又鏗鏘有力,滿懷希望與抱負,雄偉之氣拉滿,不禁引得裴筱蝶好奇側目而視。

透過講堂院窗的紫竹,裴筱蝶瞥見那靳夫子鶴髮童顏,身著樸素,只捻鬚微微一笑,轉身便走了。剛剛說話的則是一位衣著玲瓏錦緞的少年公子,面若芙蓉之色,兩蹙濃眉威武延綿,一雙含情之目雄光緊促,鼻樑高挺面中,丹唇一片不薄不厚。他仍佇立在原地,目光緊隨靳夫子轉過身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見,這才雙手合揖朝靳夫子離開的方向鞠了一躬,方才轉身離開。

“好俊俏的少年郎!”裴筱蝶只覺得自已的臉頰有些發紅發燙,胸口的小鹿亂撞。

待到反應過來,裴筱蝶這才追了出去,哪裡還有那俊俏少年郎的蹤影。

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裴筱蝶拉住了一名同窗問道:“先生不是說那靳夫子連國君的面子都不賣麼,怎又會給平民講課?”

那名被拉住的同窗很是吃驚,這裴筱蝶入講堂大半年了,從未主動同學堂上的任何人說過話,今兒是怎麼了?來不及細想,同窗回道:“聽說是靳夫子流落異國時救助過他的人家,在當地也是很有名氣的書香門第之人,好像是跟你差不多是日搬來的。哎,我說你打聽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也想自不量力的去請那靳夫子來給你授課嗎?”

裴筱蝶不願與人多話,尤其是這不中聽的話,當即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而後的幾天裡,裴筱蝶每日都想著那位書香門第的俊俏少年郎,期盼著可以多知道一些他的資訊,當然,如若能再見上他一面那就更好了。

天不遂人願,那少年郎再未出現過。

壞訊息接踵而至。

舅舅討賬歸來,不僅無功而返,還一個不小心從馬背上被顛簸了下來,摔的很是嚴重,咳血不止。舅母白葉氏心急如焚,請了眾多名醫前來醫治,藥方子倒是開了不少,卻是收效甚微。

裴筱蝶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無助的在一旁拭淚。

人為什麼要長大呢?似乎長大後的每一天都是在失去。每當你覺得生活還算過得去的時候,就會有各種各樣無能為力的糟心事接踵而來,恨不能一拳將你打趴下,卻又手下留情讓你繼續苟延殘喘,這比死了還要難受許多,卻也只能這麼熬著,熬著。或許真的就像長輩們說的那樣,長大了就會好了。可真的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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