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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像一對正常的小情侶，在一家小店裡吃她最喜歡的螺螄粉，與從前一樣，她將碗裡吃不完的粉倒給我。
我有點愣神，思緒穿越到了三年前……
這可能是所有女孩子的通病，她們總喜歡吃各色各樣的食物，但她們的胃總是很小。同行的男朋友需要幫她們掃底，我記得有一次在廈門，我在三個小時內喝了三杯奶茶，一小份蚵仔煎，一份沒吃完的雞蛋仔和一整袋車輪餅。
如果你吃不下了，她還會覺得你浪費，而這麼做的後果就是當晚毫無抵制地竄稀，每到這種時候，她總會可憐兮兮地看著拉到虛脫的我：“下次不讓你吃這麼多地攤了，我可憐的起子哥……”
可真又遇到了什麼稀罕美食，這些話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我還是要為她的嚐鮮買單。
有人說，這是男朋友的責任和義務，我深以為然。哪怕到了現在，只要回想起她嚐到那些食物第一口時那種滿足的表情，仍然讓我感受到一種幸福，即便讓我竄稀竄上個兩天都心甘情願的幸福感。
……
想起那些場景，我不自覺的露出傻笑，這種類似老年痴呆的笑容馬上就被她察覺到了：“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我故作鎮定地舒緩了一下後背，然後再一次為她掃蕩桌上的殘餘。
我也確實餓的有些厲害了，很快，我就顧不上與前任重逢所應該保持的矜持與形象，狼吞虎嚥起來。
直到那碗螺螄粉快要見底，我才發覺吳萱託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一整天都沒怎麼吃飯……”
“那你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別的？”
她拿出手機就要再掃碼點單，我連忙擺手制止：“再吃就要撐死了……”
她放下手機，很認真的對我說：“我好久沒有看過你吃飯的樣子了，雖然你的吃相真的很醜，但是就是有一種莫名的可愛。”
任憑哪個男的被誇可愛都會感到害臊，更何況是來自前女友的評價，我故作嘔吐狀：“我寧願你直接點說我醜……不會誇別硬誇。”
她的回答卻很認真：“你不醜，雖然也不算帥，但長得就很國泰民安，讓人感覺很安詳……”
我剛吃下的粉差點噴出來：“這他媽是什麼形容詞，國泰民安我也就忍了，安詳是什麼玩意，下一步是不是要火化啊？”
聽我這麼一說，吳萱噗嗤的笑了出來，她哭了一晚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我很欣慰。
可她的笑容並沒持續多久：“要是隻活到今晚就好了，我跟你一起火化，骨灰混在一起，埋也埋在一起，任憑你再怎麼不願意也得永遠跟我待在一塊……”
這頓飯吃的……又是火化又是埋在一起，我再也沒有吃下去的食慾，但提及生死，我還是很敏感，於是我用盡量溫柔的語氣對她說：“吳萱，我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這些不吉利的話不準再說了。你要記住，不管以什麼身份，不管未來我們在世界上的哪一個角落，是否還會有關聯，我都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平安喜樂的過好自己的人生，以前那些事真的已經不再重要了，我們是時候放下了，好嗎？”
我像是在勸她，實際上也是在勸自己。
“可是……我不甘心我們就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我擦了擦嘴巴：“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你對我說過，結果不重要，過程才重要。其實仔細回想這一整段經歷，除了結尾的時候差強人意了些，其他的任何時候我們都算的上幸福的情侶了，況且，怎麼樣的結果才算好的結果呢？換一種角度來看，你在我記憶裡會永遠是那個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動凡塵的仙女模樣，我們不會被那些日後繁瑣的柴米油鹽所打敗，我不用看著你變老，你也不用忍受我在你面前死去的痛苦，難道這樣不好嗎？”
她沒有再輕易開口，似乎是在思考我所說的話，但是很久以後，她還是搖了搖頭：“不行，你說的都太理想化了……現實是我一想到以後你會娶別的女孩子為妻，當別人的老公，生別人的小孩……我受不了，光是想到這個畫面我都心痛。祁杞，你捫心自問，換做你，你願意看到我嫁給別的男人嗎？”
我突然啞口無言。
我甚至沒法設身處地的去想象這件事，我的呼吸變得有點急促，於是我走出那家賣螺螄粉的小吃店，給自己點了一根菸，試圖冷靜下來。
吳萱卻沒有想要放過我的意思，她緊跟著我來到門口：“你還沒回答我，換做是你，這些場景你能接受嗎？”
“為什麼不能接受？吳萱，我們已經離學生時代很遠了，這是成人的世界，有些時候被迫接受才是常態。的確，想到你會嫁給別人我會鬱悶，會沮喪，但這並不代表我就得對你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妥協，時間久了我自然就不會感受到痛苦了。我曾經為了你降低過無數次底線，現在我好不容易把它們拾起來了，我不可能再一次為了你把它丟掉。”
“所以，你還是在意那件事……”
“我不應該在意嗎？”我反問道。
“應該……”她低下頭，又說道：“那你剛才說的當朋友，還做數吧？”
也許是真的害怕我在這個夜晚之後就會徹底離開她的世界，她像個祈求大人買糖果的小孩一般反覆確認，我從她複雜的眼神裡讀出了不甘，卻又怕得到否定的不安惶恐。
我點了點頭：“也許以朋友的姿態去見證你的一生，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她的情緒卻沒有特別高昂，她對我說：“至少，今晚你是屬於我的，對嗎祁杞？”
我明明答應的是不會拒絕她一些小要求，她卻偷換概念……但看著她充滿期待地等待我的回答，我還是不忍心的點了點頭。
她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九點四十八分，離十二點還有一些時間，接下來的時間裡你要像以前一樣把我當做你的女朋友，OK？”
她較真的樣子讓我不自覺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歐克歐克！”
她對我馬上進入狀態表示非常滿意，然後對我說：“起子哥，我有點冷……”
我感受了一下溫度，入夜後的秋天確實有了些冷意。
我望向她穿的那件吊帶黑色短裙,翻了個白眼：“這麼穿不冷死你才怪。”
她俏皮地吐出舌頭：“這不能怪我，前幾天還很熱，我的厚衣服都被壓著，我搬不動！乾脆你帶我去買衣服吧,就像以前一樣。"
我當然知道她所強調的像以前一樣是什麼意思：我必須在不詢問她的意見的情況下給她搭配一套穿搭，她將這種行為當作我足夠在意她的證明途徑。
她說要去她經常去的那家服裝店，我對此沒有意見，雖然有點遠，也不過是打車罷了。
當我正要用軟體叫車的時候，吳萱卻說：“那裡離這有點遠，我先回家把我的車開出來，你在這等我！”
不等我回答她就轉身離開，我看著她的背影一愣。曾幾何時那個女孩坐在我那輛由祁鎮海留下來的破雅閣副駕，說要讓我給她當一輩子司機。
也是，我們都這麼久沒聯絡了，她已經不是那個事事依靠我的吳萱了，她變得更加獨立，她去考了駕照，擁有了自己的車，雖然她嘴上說著沒我不行，但事實上她的生活過的井然有序。
我對她的生活沒有那麼重要，只是她沒有意識到而已。
等待她的過程中我又抽了一根菸，這根菸格外苦澀，我往空中吐了個大煙圈，它很快就被晚風吹散，就像我和吳萱一樣，再也沒有重新聚攏的可能。
吳萱很快就開著車停在我的面前，看到那輛車我既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這是一輛小巧的黑色斯瑪特。
她自豪的看著我：“看看我的車，像不像只小狗一樣可愛，嘻嘻！”
“像，像你一樣可愛。”我誇讚道。
正當我熄滅了煙準備上副駕時，她卻開門下了車搶先我一步坐在副駕：“你來開！”
我無語的坐到了駕駛位上，我調了一下座位，卻還是顯得很擁擠，於是我對她說：“明明自己都會開車了為什麼還要我開。”
“我不管，只要你在旁邊就別想讓我自己開車！”她從包裡拿出了口紅對著鏡子補妝，一臉無賴地對我說。
我無奈地發動了這臺小巧玲瓏的斯瑪特，一個大男人開著這輛車就好比施瓦辛格塗口紅一樣彆扭……
我越開越彆扭，於是對她說：“不介意我在你車裡抽菸吧？”
她還在擺弄著口紅沒有理我，卻自覺地放下車窗。
紅綠燈處，停在隔壁車道的一個大哥隔著車窗看著抽菸的我：“兄弟真夠野的，開這車！”
我有點窘迫，正想解釋這不是我的車，吳萱就稍微把我往後推，在那個大哥的注視下用剛塗好的烈焰紅唇親在我的臉上，然後示威地看著他。
我親眼見證了那個大哥的表情從戲虐到驚訝最後變成了佩服。
綠燈一亮，他向我比了個大拇指後加大油門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