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即將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林泊的電話響了。
他看了一眼螢幕，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電話掛掉，把手機調成靜音，我看出來他神情有點慌張。
這種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在出軌後的吳宣儀身上見過，於是，我差不多想清了前因後果。
我的心不由得升起怒火，但還是壓抑住了，我問他：“說說吧，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會把你迷的拋棄妻子，還死命替自己開脫，把責任都往李欣身上潑？”
“你不懂，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隨後又流露出一種無奈的情緒，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你們出軌的人都只會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一句話嗎？”
他沉默，把車停在路邊後自己下了車。
那個不知名的燒烤攤就擺在不遠處還沒交房的新小區門口，這個小區以前是小學，如今變成了商品房，而小學也搬到其他地方去了。這是附近幾個工地上農民工們晚上唯一一個可以喝酒消遣的地方，得益於沒有競爭對手，小攤的生意十分紅火。
我下了車跟隨他來到小攤，小攤老闆熱情地迎了過來，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他和我們都是熟面孔。
我讓他看著上，又要了兩紮扎啤，這個過程中林泊一句話也沒有開口，而我也靜靜地等待著，我倒要看看事情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直到烤攤老闆將第一波串端來我們面前，我們還是這樣保持沉默，唯一改變的是林泊的腳底下多了幾個菸頭。
老闆看出了我們這桌氣氛的詭異，開口說道：“你們都好久沒來了，今天這兩紮啤酒算我的，你們慢慢吃，長夜漫漫，有什麼話好好說。”
我向他投去善意的微笑，等他離開，林泊終於開口：“祁杞，你把我當兄弟嗎？”
“當不當兄弟取決於你跟不跟我說實話。”我平靜的看著他。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他用力揉搓著頭髮，像是隻要把它們都薅下來事情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一樣。
“我們認識這麼久，你應該知道雖然我不是個長情的人，但也不會做出軌這種沒有道德底線的事……”
我沒有接茬，道德這種東西沒有底線，或者說道德的底線它不是一成不變的，唯一不變的，是人對新鮮感的追求，那種對新鮮感的原始慾望就像是惡狗撲食般，驅使著人類，蠶食著底線，直到堅守不住的人活成垃圾。
“我沒有出軌，剛才那個電話也不是什麼野女人打的。”
他把一整扎啤酒拿起來就幹，直到我制止他才停下來。
“打電話的是我的醫生，你也知道我要結婚了，俗話說成家立業，一週前我爸要把酒樓法人變更成我，按照流程我就去醫院做了體檢……”
我聽的有些焦急，心裡閃過這小子該不會得了什麼不治之症的念頭……
“我想著來都來了，就做了個全身檢查，主要也是怕有什麼不知道的遺傳病，傳給孩子不太好，結果太讓我意外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我沒有遺傳病，我的後代也不會有遺傳病，因為我壓根就不會有後代……你知道無精症嗎？我是無精症患者，這意味著趙欣她懷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個接盤的懂嗎？”
“今天我還特地重新檢查了一次，其實我知道這是徒勞，現在的醫學這麼先進，誤診的可能效能有多大。”
周圍的客人很多，他儘量剋制著音量，即便如此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齒。或許是怕我不信，林泊將手機解鎖，找到和醫生的聊天記錄，狠狠拍在桌子上。
其實在他說出這件事的時候我已經相信自己錯怪他了，他的難言之隱不是因為自己的道德敗壞，而是作為男人的尊嚴，而接到電話那一瞬間的躲避完全是下意識維護自己秘密的難以啟齒。
不管是被背叛或者是無法生育，對一個男人，特別是長期生活在相對傳統的大環境下的莆田男人都是致命的打擊。
一時間我也方寸大亂。
作為一個心理學畢業生，我可以違心的說一些類似“沒事，這又不是絕症，只要好好治療總有辦法的”這般安慰的話語。可作為他的兄弟，作為同樣被綠過的男人，我甚至想不出任何一個詞可以真正安撫到他。
“我的小姑在市醫院當護士長，你這病肯定有辦法治，我馬上給她打電話，讓她介紹專家！”
待到他的情緒稍微平和了點，我掏出手機，可他卻制止了我：“算了吧，這種事就不要鬧的人盡皆知了。病我一定會治，莆田治不了就去福州廈門，福州廈門治不了我就去北京上海，再不行就出國治，我不能毀了我家老頭抱孫子的夢想。不過……這個病只能偷偷治，這個婚我也一定要結。孩子不是我的事不能讓我爸我爺知道，不然他們一定會很失望，我爺爺是正兒八經的大教授，文化人，我爸在圈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丟臉不要緊，他們的臉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丟……”
“也許是以前我太過風流遭報應了吧，唉。”說完他深深低下頭，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他肯定特別沮喪。
桌上的烤串基本沒動，林泊一口酒一口煙，剛才的話好像抽乾了他的靈魂，他如同行屍走肉般目光空洞，而我能做的只是等他舉杯的時候跟他碰一下，然後廢話少說把酒喝下去。
不遠處巨大的聲浪聲轟隆，隨著響聲越來越大，一輛滬牌Urus咆哮著停在了小區門口，吸引了燒烤攤上絕大部分人的目光，林泊也抬頭看了一眼：“真他媽能裝，有那錢買什麼suv，人傻錢多。”
當吳志從車上走下來的一瞬間，我覺得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這世上願意裝的人很多，想裝的低調卻不失奢華的只佔很小一部分，很不巧，在莆田這一畝三分地的三四線城市，吳志絕對是屬於那一小部分裡的一員。
見到我，吳志也很意外，他向我們走來：“祁哥，不厚道啊，昨天剛在杭州請你唱歌按摩，我說我今天回莆田你不跟我回來也就罷了，讓你一回來就找我喝酒怎麼沒也動靜呢？還是沒把我當朋友。”
“你在我身上裝追蹤器了，怎麼到哪都能遇到你，真他媽晦氣。”
林泊看著我：“你倆認識？”
“說來話長，昨天剛認識的。”吳志倒是不客氣，拉了把椅子坐下，老闆見狀又給我們桌上了扎啤酒，吳志靦腆一笑，對老闆很有禮貌地說：“我開車，就不喝了，那瓶可樂就行。”
接下來吳志和林泊互相介紹了自己，等氣氛稍微活絡點了，我才開口：“你這種富家公子怎麼會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別提了，都是事。這幾個樓盤是我們公司搞的，這個小區明天交房儀式，我過來監督一下進度。”
吳姓，搞房地產的莆田人，他的身份呼之欲出，我已經看到了林泊微張的嘴巴，連線吳志分的煙都不自然了。
“都哥們，別拘束。”我看著即將露出狗腿笑容的林泊，出言提醒道。
“約個時間我們把你家那個拆遷補償合同給簽了吧，等資金一到位那塊的拆遷就要開始了。”哪怕是大晚上，吳志也是一身西裝，他扯了扯領帶對我說道。
“這件事還得等一等，祁鎮海快回來了，房產證上寫的是他的名字，合同我跟你籤不下來。”
吳志點頭表示同意，隨後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我：“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有很具體的計劃，但大機率是在這找個工作，然後安穩下來吧。”冰啤酒刺激著我的喉嚨，我拿起一串牛肉口齒不清的回答道。
“我不是問這個，祁杞，我是說，你和吳萱之間的打算。”
吳志的話一出口，林泊就露出了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我。作為我和吳萱的同班同學，可以說他見證了我和她之間所有的酸甜苦辣與愛恨情仇，如果說有誰能夠完整的以第三視角來完整轉述這段感情，那這個人選非他莫屬。
“你們這段孽緣還沒結束呢？”聽八卦的時候是最放鬆的時候，林泊好像已經忘掉了剛才的煩惱，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
“沒有打算，如果說有，那也一定不會是你期待的那種。”我沒有正面回答林泊的問題，反而對吳志說道。
他對此表示遺憾，然後又說：“我下午落地廈門的時候順道把吳萱捎回來了，不過看起來你們還沒有聯絡過，需要我幫你們約個地方嗎？”
“不需要，這段時間我要處理的事很多……等我時間稍微空了再說吧。”
我沒有說謊，我要做的事情確實很多，祁鎮海即將回國，我需要找一份足夠穩定的工作，調整最好的姿態來面對他。不能否認的是，哪怕我嘴上再硬，我都不希望在他面前我是一隻被遺棄後過的生不如死的小狗，那樣只會顯得我很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