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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雁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絲失措，下頜線條變得緊繃。
他飛快揚起笑臉，無辜道：“顧郎~此話從何說起啊？”
顧成歡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眼睛，許久，也忽然笑了。
“秦少主剛才說做韭花茄子，可是並沒有，不算騙我嗎？”
秦雁心內狠狠鬆了口氣，嘿嘿一樂，“想做的！但是沒有買到新鮮的茄子！過幾天再做給顧郎吃好不好~”
顧成歡接過秦雁遞上來的筷子，雲淡風輕道：“無妨，秦少主其實沒有必要做這些事，都是無用的。”
秦雁垂下頭，不作聲。
本以為會聽到秦雁和往常一樣義正言辭的話，可好一會兒，秦雁都沒有開口。
顧成歡起了疑慮，慢慢放下筷子，“秦少主？”
“顧郎，我是不是真的很討人嫌？”
秦雁的手垂在身側緊緊握成拳頭，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唇瓣也不自覺地顫動了幾下。
“顧郎討厭我，太子和承王還想害我，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秦雁哽咽著抹了抹自己的臉頰，“我不過是想每天能看到顧郎便知足了，我沒害過任何人。”
看著秦雁像孩子一般難過，甚至哭泣，顧成歡的心底也感覺到了慌張不安。
秦雁確實實打實的受了兩次傷。
今日還帶傷去做飯。
可是愧疚歸愧疚，和情愛無關。
顧成歡面無表情地啟唇，“秦少主，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每天纏著我，黏在我身邊，帶傷去做你以為的好吃的，我就該感動？”
秦雁懵懵地眨了眨眼，“我沒有......”
“你沒有害過任何人，我也沒有要求過你任何事，秦少主，若是無法與我正式商議昌和公主的事情，就自便吧。”
顧成歡表情淡漠如常，說的話卻像一把刀子似的狠狠扎進了秦雁胸口。
他呆呆地看了顧成歡一會兒，忽然倔強地別開臉，聲音帶著哭腔，“嗚我......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靠近顧郎...嗚...”
“靠近一塊兒冰沒有什麼好處，只會凍到自己，”顧成歡突然感覺到自己左胸深處出現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忍不住用手輕輕按住胸口，繼續說道：“融化了又如何，融化了，那冰不也化成水，最後全部消失？”
“可冰不也會冷到自身？”秦雁不甘心，“我寧願和你一起冷，也不想讓你自己被凍！”
顧成歡吸了口氣，嘴唇漸漸發白，“可......可是...”
“顧郎？”秦雁大驚失色地衝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臉上盡是驚慌，“顧郎！顧郎你怎麼了？”
心口的刺痛瞬間蔓延到了整個胸腔，顧成歡的手開始顫抖，“藥在...在袖口...”
話沒說完的時候，秦雁就已經從他的袖口掏出了小藥瓶，後又扶著他將藥服下。
藥效很快，顧成歡的力氣也回來了幾分。
他粗喘了幾口氣，剛抬起頭，就看到秦雁盯著桌案上的東西出神。
注意力在東西上，手卻很認真地在他背上輕撫。
顧成歡怔了一瞬，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桌案。
秦雁在看的，是一個還沒有掌心大的小人偶。
用的是上好的布匹，卻因為縫的人女工不好，導致歪歪扭扭，針腳更是亂七八糟。
“顧郎...這個東西你一直隨身帶著嗎？這是誰...送給你的？”
顧成歡伸手拿起小人偶，直直地看了許久，才彎唇笑了。
“這是我五歲生辰，老師親手給我縫的。”
秦雁愣住。
顧成歡將小人偶握在掌心，按在心口的位置，笑道：“他確實不會女工，縫的很醜，但我很喜歡。”
秦雁默默坐到他對面，給他倒了杯熱茶，“顧郎......我不是故意提起你傷心事的...”
“無妨，”顧成歡深呼吸了一口，面帶笑意，眼中卻瀰漫著一層悲傷，“我三歲那年，父母便去世了。我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模樣，甚至他們的陵墓裡都只有一件衣衫。”
“還好老師救了我，否則我定挨不過那個冬日。”
聽到這裡，秦雁忽然感覺自己腦中有個答案在呼之欲出。
他試探地問道：“顧郎，你的身子，是不是就是那年留下的病根？”
顧成歡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冬日，大雪，我被扔進了河水中。”
“兇手或許以為我必死無疑，扔下我便走了。”
“我拼盡全力掙扎呼救，沒想到老師就在不遠處的樹叢後面釣魚。”
秦雁心口發堵，全身都繃緊了。
三歲的孩子被扔到冰冷的河水中，不用半個時辰就會喪命。
若不是曲文濱正巧在釣魚，顧成歡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他身體顫抖了一下，眸中溢上了濃濃的疼惜，“顧郎...”
“老師那年還很年輕，卻也喜歡在無事的時候跑去河邊釣魚，”顧成歡輕笑一聲，“那時師母沒有去世，曲貴妃也沒有進宮。”
“我們一家四口在曲府很......”
顧成歡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他強忍著喉頭溢上的窒息感，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你看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知道父母是誰殺的，也不知道恩師是誰殺的，活這二十多年究竟在活什麼呢？”
秦雁瞬間感到驚慌失措，彷彿有隻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心臟。
他試圖伸出手，用輕柔的動作撫上顧成歡的臉，卻因為指尖不住地顫抖而遲遲無法觸碰到他。
“顧郎......你不是廢物，”
那股心疼遊移到四肢百骸，秦雁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輕聲安慰著他。
“我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反應去對待，”秦雁頓了一頓，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可是顧郎，你這樣自輕，我心裡很難受，我......”
“好了，”顧成歡忽然伸出手指抵在了他唇上，對他搖了搖頭。
感受到唇上傳來的觸感，秦雁沒出息地怔住了。
顧成歡低下頭，又抬起頭，噗嗤一聲笑出來，“我沒有自輕自賤。我是大瓷太傅，東宮太子師，百官之首，位高權重。”
“我從沒覺得我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