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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裡，風雲已過，沉霖下令讓許鄞遣白虎軍一一護送眾臣出宮回府。
而皇上早已心灰意冷，寫下了退位詔書。
薛儀看著蓋上了鮮紅璽印的退位詔書，默唸揣度上面的意思， 確認無誤後才給了沉霖。
沉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走到龍椅前，看著皇上一副頹喪的模樣，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輸了。”
“輸了？”皇上眼神空洞地吐出這兩個字，隨後冷笑了起來。
“你以為坐上這龍椅便是贏了嗎？皇弟啊皇弟，你可太天真了，你可知朕自從當了這皇上，日夜擔憂著有人要害朕，有人要奪權篡位？漸漸的，朕也分不清誰對朕忠心，誰對朕不忠心，索性都當他們個個是敵人，朕都防著！朕變了，變得多疑，變得瘋狂，可這是朕自己想變的嗎？不……是這皇位太沉重！壓得朕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抬眸看向沉霖，眼下是深深的暗青色，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這下好了，朕什麼都沒有了，也不用擔心誰會來搶朕的東西了！哈哈……”他咧開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得駭人，而他的眼底分明沒有笑意。
沉霖臉上毫無波瀾，對皇上的可悲他沒有一絲憐憫。
“來人，送皇兄去隱瀾別苑……非死不出。”
“是。”
皇上依舊痴笑著，任由白虎軍將他架起拉出大殿。
“沉霖……你真是朕的好弟弟啊……真是朕的好弟弟……”
他一直重複著說道，聲音漸漸消失在了殿外。
薛儀頗有感觸地看著皇上離去的身影，曾幾何時，他也以為皇上會是一代明君，可憐生在帝王家，最終還是逃不出爾虞我詐的心魘。
想到這裡，他便又若有所思地看向沉霖。
此時，許鄞回到殿內。
“王爺，藍翎國的使團突然想出宮，被守衛攔住了……是否放他們出行？”許鄞說道。他對於藍翎國在這個時候出宮抱有一定的質疑。
沉霖摸著龍椅上的龍頭，滿不在乎地應道：“放行吧。”如今大勢已成，玄槙要留要走都與他無關了。
“……是。”見沉霖對此沒有多疑，許鄞也不好違逆。
“王爺，詔書何時公佈天下？”薛儀問道。
“明日。”沉霖想都沒想便說道。
便留一天，讓他繼續做沉霖。
而殿外，郭三春見事成了，才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壽坤宮，將大殿發生的事一一說與太后聽。
太后聽完，神色不改，只是抬手示意身後為她捏肩的宮女停下手。
“此事要萬無一失，你再去做一件事，助霖兒一臂之力。”她眸色深沉，眼尾的溝壑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明顯。
“娘娘請說。”郭三春畢恭畢敬地說道。
“詔書公佈的時候，你同時命人將皇上並非皇室正統的訊息散播出去……哀家要霖兒這個皇位坐得名正言順。”太后語氣雖淡然，實則透著冷漠與狠勁。
“遵命。”郭三春毫不猶豫地應下。對他而言，就是義無反顧地去達成太后的意願。
宮門外，藍翎國使團的車馬緩緩駛出。
見逐漸遠離紅曌皇宮，玄槙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鳳紅霜絲毫沒有察覺玄槙的緊張。對她而言，她也算是完成了先前對於沉霖的承諾，功成身退，想必之後他登基上位，不會虧待將軍府上下。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玄槙忽然試探問她，“死而復生嗎？”
鳳紅霜看著窗外後退的景色，臉上多了些輕快之色。
“鳳紅霜死了……便不會有鳳紅霜了。”她輕笑說道。
一開始想到假死，她便是有私心的。
若事成，她就可以順勢脫身而去，離開沉霖，離開紅曌，重新開始，而這對於沉霖來說，也許才是好事。
出了宮門，她才想清楚了自己接下來想要的——再開始，她不願再辛苦籌謀，參與到別人的爭鬥中了，費腦費勁。她只想如同原主回憶中，可以有一處僻靜的小別苑，別苑後有一汪湖水，閒來無事可以釣魚賞景，再無人打擾她。
而到那時，身邊估計還會多個小毛孩黏著她。
想到這裡，她的手不由得搭上了自己的小腹，唇角忍不住上揚。
”去藍翎國吧。”上次玄槙表白後，鳳紅霜便知道，他與沉霖不同，即使鳳紅霜不願困於後宮，他也不會強迫。
相反的，只要是鳳紅霜想做的事，玄槙必會全力支援。
聽到鳳紅霜這麼說，玄槙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
在這之前，他還擔心鳳紅霜會反悔。
“不過……”鳳紅霜忽然頓了頓，“出發去藍翎國之前，我想回趟將軍府，偷偷看看我二孃……離開紅曌國後，恐怕今後要再見就難了。”
“聽你的，”如今鳳紅霜無論提什麼要求，玄槙通通應下，“今晚吧，夜色深沉，不易被發現。”
鳳紅霜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投向窗外。
這紅曌國的街景，也終將成為回憶。
到了夜晚，玄槙讓人驅著馬車停在了將軍府附近，鳳紅霜則換上了夜行衣，從一邊偏僻的圍牆翻入府內。
她躡手躡腳地走在熟悉的廊下，來到了歐陽瑛房間的一側，透著油紙窗的縫隙往裡看。
歐陽瑛還是一如既往地早睡，只見房內無光，只有微微月光照在熟睡的歐陽瑛臉上。
不知是不是月光照耀下的錯覺，鳳紅霜竟覺得歐陽瑛頭上多了好些白髮，看著憔悴衰老了許多。
歐陽瑛手上緊緊握著一縷鮮豔的紅布。
鳳紅霜認出來了，是陪自己上過戰場的披風。
紅布雖有些陳舊，可依舊紅得鮮活。
二孃定是日夜思念著她……
鳳紅霜忍著心中酸楚，狠心地扭頭離開。
她擔心自己再待下去，便會捨不得走了。
離開將軍府前，她路過了項司羽的房間，燈火通明，窗上映著他清冷的身影。
她停住了腳步，轉了方向朝著項司羽房間走去。
門沒鎖，被她輕輕推開了。
項司羽臉上並無詫異神色，而像是等候著她。
“將軍，您來了。”他臉上依舊是溫潤如玉的淺笑。
他知曉鳳紅霜這個時候來，應該是來道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