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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司羽清楚地記得他與鳳紅霜相遇的情形。
他的父親與鳳老將軍交好，時常會邀請鳳老將軍來家中品茶下棋，而他十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了鳳紅霜。
當時，他正在書房看著書卷，忽然眼角瞥見一抹紅色身影攀在窗外不遠處的榕樹上。
他放下書卷看了過去，發現一個膚色勝雪的紅衫女童正賣力抓著粗壯的樹幹，朝著末端枝叉的鳥窩小心挪去。
他本想喚她“小心”，可又怕嚇到女童，只能緊張地看著，心中祈禱千萬別摔下來。
她是打算掏鳥蛋嗎……項司羽看著她的舉動猜測著。
而他再定睛細視，才發現鳥窩邊，一條細長的蛇正吐著信子，虎視眈眈地逼近鳥蛋。
只見女童手腳靈活地靠近鳥窩，抬起拿著樹枝的手，小心地將蛇挑開了。
蛇不慎落到了樹下的草叢，女童急忙往下看去，卻已不見蛇的蹤影。
她扁了扁嘴，抬頭時，正巧與窗邊的項司羽四目相對。
女童秀美的長相讓項司羽怦然心動，他還從未見過這麼標緻的女娃。
“你是這家的人嗎？”女童的聲音稚嫩軟糯，宛若銀鈴。
項司羽瞬間忘了開口，只是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你待會叫人在樹下找一找，有條蛇掉下去了，我怕它傷人。”女童口齒清楚，聽著與她尚幼的年紀完全不相符。
“好……好！”項司羽答道，竟還有些結巴了。
女童奇怪地歪頭看他，隨後不以為然地翻身下樹，動作熟練輕巧。
項司羽以為她摔了下去，慌張地趴在窗框邊往下看，女童竟然穩妥地站在地面上，毫髮無損。
真是為她捏了一把汗。項司羽在心中嘆氣道。
“紅霜！”一個女聲在不遠處叫喚道，項司羽和女童不約而同順著聲音看去。
只見園子裡，一個長相與女童極為相似的女子正笑盈盈地衝女童揮揮手，示意她過去。
紅霜……項司羽琢磨著這個名字，他記得鳳世伯的女兒就叫鳳紅霜。
那蹦蹦跳跳遠去的紅色小身影，如同一片輕盈的紅色羽毛，不經意地飄落入項司羽心中，至今難以忘懷。
一晃數年光陰，那個小小女童已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司羽哥……”鳳紅霜叫起了以前對項司羽的稱呼，原主的記憶中，在項司羽當她的軍師前，她都是這麼叫他的。
項司羽聽到這一聲“司羽哥”，不由得心中一顫，可臉上卻看不出情緒波動。
“將軍接下來如何打算？”他語氣平穩，眉眼彎彎。
早上他便得了信，知曉了宮變之事。
鳳紅霜緩緩說道：“離開紅曌國，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她並不想告訴項司羽她要去藍翎國。隨著歲月流逝，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便不會有牽掛了。
項司羽也沒有多問，他理解鳳紅霜不想多說的情緒。
“放心去吧。”只要你能在某一處好好活著，便足夠了。
“司羽哥，二孃他們……”
“我會照顧好他們了，包括別苑那邊，孟夫人生了個兒子。”沒等鳳紅霜說完，項司羽便心領神會地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聽到林婉順利產子，鳳紅霜欣慰地舒展開眉眼。
“我虧欠孟府的，恐怕一輩子也償還不了……”那是她將揹負一生的罪孽。
她之所以會轉念想要離開，想要新的開始，也是有一部分受到那晚在孟府的影響，讓她醒悟這朝堂之爭的殘酷，醒悟自己有多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明蝶那邊也請你多多照看，雖說她有父母庇護，可性格直爽難免吃虧。”鳳紅霜又想到了陸明蝶。
項司羽笑了笑：“你們還真是好姐妹……你不說，我也會多留意的，明蝶估計也是三天兩頭地往這裡來。”
項司羽的話很溫柔，讓鳳紅霜心安。
“還有……”她頓了頓，眼眸中流露出少有的溫情。
“司羽哥，你自己也要好好的……你總是為我籌謀，為我操心，沒了我這個拖累，你也可以鬆一口氣，為自己好好打算。”
項司羽聽完，眉眼消散了不少笑意，而多了些惆悵。
“紅霜，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拖累。”他認真地說道，雖然他無法讓她愛上自己，可他希望，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對她的好，而不是負擔。
鳳紅霜也覺察到項司羽的神色變化，便聳了聳肩，雲淡風輕地笑了。
“我該走了。”
她笑顏如花，轉身離去。
項司羽揹著雙手，忍著想抱住她的衝動，強撐著笑意，目送她離開。
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後一面，他對鳳紅霜那份隱忍的感情，只能同那片紅色羽毛永遠深埋心底。
出了將軍府，鳳紅霜留戀地抬頭看著那塊有些陳舊的牌匾，若有所思。
經歷了這麼多，她與原主的記憶幾乎已經融為一體，難以分割，她的感情，也一併由她承受著。
此時，原主應該也會像她這般傷感吧？
看到玄槙站在馬車外等待著自己，鳳紅霜輕拭眼角的淚跡，邁開步伐朝他走去，也是向著自己的新人生走去。
再見了，鳳紅霜。
而她沒注意到，在她大步離開的身後，一輛馬車徐徐而來。
馬車裡，沉霖神傷地看著窗外的將軍府，思念著鳳紅霜的一眸一笑。
今夜他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閒逛，搜尋著與她有過回憶的地方，獨自淒涼。而最後，還是來到了她的將軍府。
他從未想過會這樣失去她，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過了今夜，他便不能像這樣想著她，只能將這份軟肋藏在心中，在無人的時候才能捧出一顆真心來，細細回味。
此時，夜色朦朦，萬物肅靜，兩輛馬車分別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再也不相見。
多年後的一天，藍翎國的一處谷內，四季如春，氣候宜人。
在繁花最盛之處，建著一座別緻的小木屋。
木屋後是一片寬闊的湖面，碧綠如玉。
湖邊，一紅衣女子半臥在草地上，眯著眼休憩，而她前方，一柄魚杆斜插著，魚線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女子面容明媚，在溫煦的陽光下格外耀眼。
忽然，從她身後的樹叢中躡手躡腳地走出一個可愛男童，他的臉蛋軟乎乎的，白中透粉，如同桃子般鮮嫩多汁。
男童小心走到女子身後，正打算撲上去撓她癢癢，卻不料被女子反捉住，圈在了懷中。
“孃親！你裝睡使詐！”男童不滿地叫嚷著，聲音如同百靈鳥般。
“臭憶昔，我才沒裝睡，只是剛好睡醒了，”女子撓著他的胳肢窩，笑道，“還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哈哈哈……孃親快住手，”憶昔止不住得笑，小臉蛋愈發粉了，“孃親夢了什麼？可有夢見憶昔？”
女子眼眸中倏忽閃著柔和的光，雙手鬆開了憶昔。
“娘夢見了以前的事……”她欲言又止，眼底卻滿是回味。
“以前的事？”憶昔歪著小腦袋，一雙大眼睛清澈見底，“那這個夢肯定是很快樂的，因為夢醒了，孃親都還笑著。”
女子沒有回話，只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牽起憶昔白嫩的小手。
“餓了嗎？孃親烤魚給你吃！”她指了指魚杆的方向。
“騙人，孃親都沒釣到魚！”憶昔嘟著嘴，揭穿了真相，“還是回屋等槙叔叔帶糕點來吧！”
“你又怎麼知道槙叔叔要來呢？”女子牽著憶昔往木屋方向走去。
“這還用說？槙叔叔幾乎每天都來，還給憶昔帶好吃的！”憶昔舔了舔嘴唇，雙眼泛光，似乎已經看到了美食。
一大一小的身影，漫步在這如畫山水間，遠離紛擾塵世，愜意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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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撒花～
感謝一直追到這裡的小可愛們，真的發自內心的感激，謝謝你們的包涵，真心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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