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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垓下之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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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二百零二年,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秦軍及諸侯軍圍之數重。

秦軍大帳中,胡亥正在檢視各方戰報,虞姬扭扭捏捏的走了進來,面露難色,這與平常她的風格大相徑庭。

“虞姬,有事嗎?”

胡亥見這麼晚了虞姬突然過來,並且神色怪異,便主動開口詢問道。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嗯,但講無妨。”

虞姬動作遮掩的拿出一張畫像,臉色微微漲紅,對胡亥說,

“先前與楚軍交戰,臣於亂軍之中見到一人,相貌神似臣失散多年之兄長虞子期,還請陛下能網開一面…”

“知道了。”胡亥接過畫像看了看。

“待會朕命人把畫像給韓大將軍,令他務必生擒此人。”

“謝陛下!”虞姬見胡亥答應,十分欣喜,準備退出大帳。

“對了虞姬,離開楚地許久,你還記得楚地歌謠如何傳唱嗎?”胡亥放下手中的戰報,看向虞姬。

“當然記得啦。”虞姬說道。

胡亥點了點頭,

“甚好,朕已安排好二十萬將士,汝與姬詩穎前往前線與士兵們放聲高唱楚歌。”

胡亥準備用四面楚歌,來徹底擊潰楚人的抵抗意識。

“諾。”虞姬領命退下。

隨後虞姬與姬詩穎在章邯的協助下,帶領二十萬士兵來到離楚軍的垓下大營不遠處,開始歌唱楚歌。

這二十萬士兵中有一部分是淮南王劉邦和楚降將周殷的手下,所以本就會唱楚歌。

虞姬坐下,開始撫琴歌唱,

“皇天之不純命兮,

何百姓之震愆?

民離散而相失兮,

方仲春而東遷…”

虞姬的聲音動人莞爾,如同天籟之聲,;琴絃撥動,如同高山流水,聞者無不神傷落淚,就連一些秦人聽了虞姬的楚歌都有陣陣恍惚。

虞姬唱一句,姬詩穎就帶著眾人合唱,一時間,四面楚歌繞樑。

垓下軍營的楚軍連年征戰,遠離故土,何時再聽過他們家鄉之音?

在聽到那熟悉的楚地歌謠之後,楚軍們一時間忘記了身上的刀劍之傷,流連忘返,沉浸在歌聲中,久久無法忘懷。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士兵,而只是一個丈夫或者是孩子,楚軍不少人開始啜泣,他們已經厭倦了戰爭。

楚軍的抵抗意志,被徹底擊潰,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開始趁著夜色,逃離楚營…

歌聲飄揚,傳到了項羽的大帳中,夜裡,項羽聽聞秦軍四面皆楚歌,大驚失色,

“胡亥已盡得楚地乎?是何楚人如此之多也!”

“項王,不好了,我軍中有大量士兵出逃,就連項伯也不知所蹤,想來是投奔胡亥去了!”季布急急忙忙的進來稟報。

項羽聽完,只是苦笑一聲,起身離開臥榻,說道,

“罷了,就讓他們去吧,汝等也各奔前程吧。”

說罷,項羽走到桌案旁,開始飲酒,想要透過酒精來暫時麻痺自己。

酒過三巡,項羽有感而發,悲歌忼慨,唱道,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已逝,

騅已逝兮可奈何,

楚兮鳳兮奈若何?”

歌數闋,項羽帳中的楚女開始合唱,兩道淚痕順著項羽的眼角劃落下臉龐。

此刻,跟著項羽出生入死的季布、鍾離昧等人在氣氛的烘托渲染下,心中的情感抑制不住,也開始哭泣流淚,他們心如刀割,哭的都不能抬頭直視項羽。

“秦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起。

霸王意氣盡,

臣等何聊生!

臣等願誓死追隨項王,與胡亥決一死戰!”

“臣等粉身碎骨,絕不反悔!”

……

都說患難見真情,在此危難時刻,季布、鍾離昧等股肱之臣仍然陪伴在項羽身邊。

項羽拍了拍胸膛,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能和諸位一起快戰,是吾此生之榮幸!”

趁著夜色,項羽帶領麾下的最後八百壯士,準備悄悄的穿過秦軍和諸侯軍的包圍,趕回彭城,欲東山再起。

項羽一路向南而走,直到晨光熹微之時,秦軍發覺項羽已經離開楚營,連忙向韓信稟報。

“大將軍,項羽逃走了!”

“不要慌,項羽定逃向烏江了。”韓信若有所思。

“傳令,令章邯、王離、馮無擇三將率兵壓向烏江,全軍沿途高舉火把,務必把烏江照的亮如白晝,讓項羽無處可逃!”

“諾。”

在安排好後,韓信命令全軍開拔,前往烏江。

馮無擇在接到命令後,領五千騎兵先行追擊項羽,由於馮無擇的騎兵部隊裝備了馬鐙和馬鞍,他們在馬上如履平地,很快便趕上了項羽。

“我大秦的銳士們,殺項羽者,賞十萬金,殺啊!”

大秦的鐵騎呼嘯而下,剎那間,地動山搖,地面都被馬蹄踏的震顫,馮無擇與項羽的江東騎兵展開激戰,經過一番苦戰,項羽好不容易突圍來到淮水,尋找船隻渡江來到陰陵。

此刻項羽身邊的壯士只剩下了一百餘人,他身邊的大將鍾離昧、季布等也全部不知所蹤。

來到陰陵後,項羽來到出了一個分叉路口,因為不知道哪條路能趕回彭城,項羽一時間停下了腳步,開始躊躇不前。

恰好有一位老農正在田間耕作,項羽便問那老農,

“老先生,請問何路通往彭城?”

那老農見到問話之人劍眉星目,高大魁梧,心中猜到此人應該就是西楚霸王項羽。

那老農對項羽的所作所為素有耳聞,於是哄騙項羽,抬手朝左邊指去,

“左。”

項羽見老農面相和善,信以為真,引兵朝左奔去,結果在跑了不知道多久後,一股寒風襲來,項羽等人抬頭一看,一個巨大的湖泊攔住了眾人的去路,項羽無奈,只得原路返回。

正是此番拖延,導致馮無擇再次追上了項羽,看著身後如狼似虎般的秦軍,項羽只得東撤前往東城。

經過幾番周折,項羽來到東城,回頭一看,身邊的壯士只剩下二十八個人。

周圍的金戈鐵馬之聲,以及不遠處不斷逼近的秦軍身影,都讓項羽知道自己已經凶多吉少。

面對如此絕境,項羽只是坦然一笑,過往的經歷如同走馬觀花般在他的腦中浮現。

項羽對著他麾下的二十八壯士說道,

“吾自起兵以來,已有八年,所經大小七十餘戰,所擋必破,所擊必靡,戰無不勝,無一敗績,遂霸有天下,

然今被困於垓下,此乃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

今日固有一死,但吾願為諸君斬將奪旗,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

此刻馮無擇和其他秦將已經陸續趕來,將項羽和他的最後二十八騎圍困于山崗之上。

項羽看了一眼四周的秦軍,決定將士兵分為四隊,每隊七人,分散突圍,這樣可以增加存活率。

這時東面的秦將宋旭率兵趕到,看到項羽如此狼狽不堪,大笑出聲,

“此喪家之犬竟乃霸王乎?由此觀之,頭功必為吾所取!”

說罷,宋旭領兵主動出擊,想要率先擊殺項羽,奪下頭功。

項羽冷冷的看著宋旭,對著身邊士兵說道,

“請看吾殺此人!”

項羽拍馬上前,大吼一聲,剎那間,風雲突變,項羽用力向前一刺,霸王槍劃破蒼穹,朝宋旭襲來。

“不好!”

宋旭只感覺自己被死亡所籠罩,連忙抬手抵擋,可是徒勞無功,被項羽刺落馬下,屍體咕嚕嚕的滾下山頭,東面秦軍見狀無不大駭,紛紛撤退。

可秦軍畢竟人多勢眾,很快其他秦將陸續趕到,將項羽圍困在小山崗之上。

秦將楊喜,與楊熊同宗一脈,共同出自隴西楊氏,此刻的他正與蒙犽的部將鍾祥領兵圍攻項羽。

二人騎馬上前欲斬殺項羽,項羽深吸一口氣,嗔目怒喝一聲,那喊聲震耳欲聾,嚇的楊喜、鍾祥二將靈魂出竅,人馬辟易,倒退數里。

先前與項羽分開的另外三隊騎兵也都突圍成功,與項羽匯合。

身後的秦軍由於不知道項羽所在,於是也兵分三路,其中一路在秦將晏雲的帶領下,朝項羽殺去。

“項羽休走!”

晏雲膀大腰圓,手持一把長柄砍刀,朝項羽殺去。

項羽也舉槍向晏雲殺去,那晏雲與項羽交手不到兩回合便被斬於馬下,隨後項羽左手持刀,右手持槍,又砍又刺,剁死秦軍數十人,突出重圍。

在突出重圍後,項羽清點人馬,只損失了兩個兄弟,還剩下二十六人,便笑著向眾人問道,

“吾戰績如何?”

眾人皆佩服項羽,說道,

“果然乃大王所言。”

於是項羽帶著二十六壯士,朝山下殺去,一路上擊殺秦將馬肅、張鎧,朝烏江奔去。

項羽在暫時脫困後,來到烏江,此刻烏江亭長已經乘船在此地等候,亭長看見項羽,連忙對他說道,

“霸王,請速渡江,今烏江雖小,仍有地千里,人數十萬,足以王也,今獨臣有船,秦軍無船,此乃天賜良機!”

項羽聽完,只是苦笑一聲,

“天欲亡我,渡江何用?

籍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

垓下一戰,竟無一人生還,

縱使江東父老憐而王我,我又有何顏面去見江東父老?”

語畢,身後塵土飛揚,秦軍再次趕來,將項羽圍之數匝,項羽見狀,決定不再耽誤時間,對著烏江亭長說道,

“吾知公乃長者,此馬跟隨吾征戰日久,今贈與公,望公帶此馬及麾下二十六壯士渡江。”

項羽在最後關頭,放棄了獨生的機會,把渡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的二十六個兄弟。

看著烏江亭長划船遠去的身影,項羽也是五味雜陳。

“不行,楚國不能沒有霸王,我們不能沒有霸王!”

誰知那船上的二十六壯士竟然跳下船去,朝項羽游來,他們誓死與項羽共存亡。

“你們幹什麼,快回去!”

此刻的項羽已經被血染紅,臉上也不知是血水還是淚水落下。

“胡亥要的,不過是吾向上人頭,與君等無關!諸位,永別了!”

項羽朝二十六壯士招了招手,毅然決然的轉身走向秦軍的千軍萬馬,雖千萬人,羽往矣。

看著霸王遠去的身影以及黑壓壓的秦軍,壯士們無不落淚。

“項羽,汝死定了!殺項羽者,受重賞!給我殺!”

章邯一聲令下,秦軍如同猛虎下山,朝項羽奔襲而去。

項羽手持短劍,只是看了一眼衝上來的秦軍,隨後,項羽咆哮一聲,也向秦軍衝去。

項羽奮盡全力,左砍右劈,連殺秦軍近百人,可他自己也被創十餘處,鮮血不斷湧出。

在不知殺了多少人後,屍體堆滿了項羽的腳邊,身邊的秦軍也再無一人敢上前。

遠處觀戰的胡亥大怒,下令道,

“令前線軍士撤下,陷陣銳士、鐵鷹銳士出戰,務必擊殺項羽!”

隨著胡亥下令,人群中黑色的“鐵人”們舉戟殺出,換下圍攻項羽的部隊後,再次將項羽包圍。

“殺!”

這些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在面對項羽時也有幾分忌憚,但是軍令如山,他們也奮力朝項羽殺去。

此刻項羽已經筋疲力盡,手中短劍也已經殘破不堪,很難砍動陷陣銳士們的鐵甲重鎧,陷陣銳士一起舉戟殺出,數十杆黑色的鐵槍破空而來,刺進項羽的身體…

項羽此刻已經是失血過多,有些神志不清,但還是拼盡全力大喝一聲,

“今日,吾雖死,卻還是,西楚霸王!”

這一聲暴喝,像極了當年項燕臨死之前的絕聲,只是這一次,將是項家之絕唱。

陷陣銳士中有一人拔出佩劍,一劍劃開項羽的脖頸,鮮血淋漓,項羽終是失去了生機,倒在地上…

秦軍見狀,如同豺狼虎豹般紛紛上前爭搶項羽屍首。

垓下之戰,落下帷幕。

後人有詩讚曰,

生當作人傑,

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

不肯過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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