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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靖衍我看你是瘋掉了。”
秦書澤嘖嘖嘆道。
很清晰的一個白眼從倚著電線杆的高挑少年那邊砸來。
秦書澤身邊站著陳可欣，目送馬路對面正在上車的陸夢瑤。
完全漆黑的車窗，勉強在陽光耀眼的正午透出一點點人影，彷彿能看見車內的江逸洋，正偏頭，往馬路這邊看了一眼。
“揣個醫藥包還打算跟個小女生似的塞人陸夢瑤桌子裡，你直接大方給她不行嗎？”
宿靖衍雙手插兜，低著頭，沒回應。
秦書澤嘆氣，“人家給男朋友送禮你居然也就這麼幫她挑了，你平常都拽到哪裡去了？”
斜眼看去，宿靖衍還是默不作聲。
“再說陸夢瑤，哪個好人家的女高中生給男朋友一出手送六萬九的手錶？你們倆都有點離譜。”
“說完了嗎？”宿靖衍的語氣開始變冷。
“你他媽不會以為我在嘲諷你吧？”秦書澤佯怒。
陳可欣拉了拉他的衣袖。
宿靖衍抬了下眼皮：“不然呢？”
“老子他媽跟你從尿不溼就認識，你什麼樣我會不知道？！”
秦書澤徹底怒了，三兩步上前去捉宿靖衍的衣領，但他還是軟綿的，沒有一點要反抗的意思。
“喜歡她就去追回來啊，草。”
宿靖衍拍開他的手，冷漠：“不喜歡了。”
他自顧自往商場方向走了兩步，轉身，歪頭看向杵在原地的兩人。
“走啊，吃飯去，餓死了。”
*
江逸洋的車上很黑，和駕駛座完全隔離開，只有很暗的一盞頂燈亮著。
這種黑黢黢的車，爸爸媽媽帶著她坐過幾次，但她很不喜歡，總想去開窗。
媽媽也不喜歡，於是後來就很少坐了，變成坐爸爸的車。
但按照爸爸媽媽往常上這種車就很少交頭接耳的安靜來看，陸夢瑤覺得還是不要多問。
倒是江逸洋先開口問：
“是不是覺得有點黑？要不要開窗？”
剛才無意瞥到的車牌號，簡潔非常，如果開了窗，很可能會給他惹麻煩。
“不啦不啦，”陸夢瑤笑著擺手，從一旁拿出包裝袋，“送給你噠。”
江逸洋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接過。
“給我的禮物？”
“嗯……但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哎哎哎你別拆……”
為時已晚，一隻銀盤黑帶手錶在絲絨盒中閃著微光。
“很喜歡。”
江逸洋俯身過來親她，眼神順勢往她的頸間瞥去，空空如也。
“替我戴上，好不好？”
很乖，尤其是她很努力地去找釦眼的樣子，昏黃的微光下，睫毛掃下一片斜影。
唇很紅，在嫩白的肌膚對比下，更紅。
嘟著嘴皺著眉，像極了前幾天深夜沒忍住又要了她一次在落地窗前求饒的模樣。
“江逸洋……”
也是這樣口型開闔，向上，一雙疑惑的大眼睛，撲閃著看他。
“好啦，發什麼呆呢？”
有一個瞬間，他幾乎要脫口而出，讓司機停車，掉頭。
但車已經到了，很穩地，停在一片純白建築前，他和陸夢瑤下了車。
波光粼粼的金色水面，被叄月的微風吹拂，暖洋洋。
好似已經久候在門口，一位穿著淺藍色職業套裙和踩著纖細高跟鞋的女性走上前來迎接。
她的笑容溫和，對江逸洋點點頭，隨後對陸夢瑤伸出手：
“你好，我是Nancy。”
“我們新推出的心靈療法對睡眠很有幫助。”
Nancy一邊領著兩人邁入寬敞明亮的大廳，一邊側頭回來笑盈盈地介紹。
“我聽小江同學說，夢瑤你最近睡眠不是很好。”
陸夢瑤的臉唰一下紅了，輕輕拽了拽江逸洋的衣袖。
江逸洋溫柔地低頭，順勢裹住她的手指，十指交握。
“是啊，半夜做噩夢，凌晨四點給我打電話。”
“我哪有……”陸夢瑤躡躡的嗓音戛然而止，反應過來，捏了捏他的指尖。
“好啦，可愛的小朋友們，”停在諮詢室門口，Nancy眉眼彎彎地轉身，指了指江逸洋，“你留在外面等。”
江逸洋摸了摸陸夢瑤的腦袋，示意她放鬆。
後退兩步，雙手放進口袋，目送諮詢室的門漸漸關閉。
一片陰影落下，蓋住他模糊不清的神色。
*
“閉上眼，想象自己身處在海邊。”
Nancy把陸夢瑤仰躺的沙發調低了一些角度。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蔓延進陸夢瑤的思緒。
清澈透亮的藍天，平靜又搖晃的海面，黃沙綿軟，帶著些日照的溫暖。
遠遠地，有個人，站在那裡，個子不高。
背影熟悉。
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陸夢瑤覺得自己應該走過去看看。
距離不遠不近，沿著海岸線慢走，但似乎怎麼也走不到。
可是人明明是站著不動的。
海邊似乎起了些風，日頭也似乎沉降了一些。
終於，能看清了，一頭黑色的短髮。
還是背對她站著。
陸夢瑤想張口去喊，才出了第一聲，嗓子卻像被堵著什麼似的，咿咿呀呀地發不出一點聲音了。
她索性奔跑起來，朝著那個人。
海風越來越大了，海浪也捲起劇烈的白花。
她瘋狂奔跑著，速度越來越快，驚天巨浪已經悄然在她頭頂凝結。
有一個瞬間，那個人的名字就要脫口而出……
“夢瑤……”
“醒醒……”
“夢瑤……”
迷迷濛濛地，眼前漸漸浮現Nancy焦急的臉。
她漸漸恢復了意識，望著Nancy愣神。
見陸夢瑤醒了過來，Nancy鬆了口氣，語氣也和緩了些。
“夢瑤，感覺怎麼樣？”
“我……”陸夢瑤摸了摸手心的汗，說不上來一個字。
剛才幻境中的記憶如同迅速退潮的海水，她努力去捕捉，但幾乎什麼不剩。
唯一剩下了一點點——
“我覺得有點可怕。”她望著Nancy，說出僅存的印象。
Nancy遞給她一個鬆軟的小球，她順勢便捏住，感覺好一些了。
“沒事，”Nancy溫和地說，“可能是你最近精神壓力有些大，可以試試自我催眠。”
“催眠……？”
“嗯，”Nancy笑眯眯地望著她，“自我催眠，核心就在於自我暗示。”
陸夢瑤慢慢捏著小球，耐心地聽她講解。
*
“多自我訓練幾次，你會做得更好。”
Nancy溫柔地領著陸夢瑤走出諮詢室。
江逸洋還等在諮詢室外，見兩人出來，從長椅上起身。
“夢瑤可比你聰明，”Nancy笑，“她學催眠，聽了一遍就會了。”
江逸洋沒回答，低頭攬住陸夢瑤的肩。
“好啦，我還有別的事，就不送你們啦。”
Nancy對她揮手：“夢瑤同學，名片收好，下次要來，直接給我打電話預約就可以啦。”
江逸洋牽著她慢慢往大門口走去。
“感覺怎麼樣？”
陸夢瑤低著頭，沒回答，手裡還捏著之前Nancy給她的小球。
江逸洋察覺不對，俯身，仔細去看她的臉。
陸夢瑤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沒事。”
她掏出手機，接起一個陌生電話：“我到了。”
江逸洋隨之看向大門外，一輛網約車停在那裡。
“我還有別的事，”她的態度客氣，“就先走了。”
沒等江逸洋回答，陸夢瑤脫開他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按約定行程，接下來兩個人是要一起去吃飯的。
江逸洋望著疾馳離去的車尾，慢慢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