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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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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昏暗,光卻透過小窗,映在雷召燈臉上。他抹了抹臉,說的卻是無關的事,“我上京趕考的路上被偷了盤纏與路引,在城門外被驅趕,叫人給城裡的親戚帶個話,親戚卻沒有一點反應,是你娘,她進城時聽到守衛的話,給了我盤纏還給我作保,我才得以中舉。”

雷召燈看著窗外的藍天,眼裡有些嚮往,“我不想你淌這趟渾水,牽連離王府,串掇了程修鶴,但沒想到你一一化解了,你不愧是你孃的女兒。你鬥不過他們的。這件事到此為止,就是我利慾薰心,倒賣糧食。”

“你夫人懷孕了。”

趙墨卿一句話擊垮了雷召燈,他不再看著窗外,驚喜回過頭,下一秒肩膀垮了下來。

“聽說你們少年夫妻,相依為命,一路扶持過來,多年未曾生育。雷夫人聽到你入獄就動了胎氣,如果你亡故,別說是孩子,怕是大人也保不住。”趙墨卿繼續勸著,語氣不鹹不淡,說出的話對於雷召燈來說卻是人間煉獄。

趙墨卿將雷召燈臉上的痛苦看得真真切切。

趙墨卿繼續下猛藥,“你想以自己的命換你夫人活,但是你死你夫人也活不成。只有你活著,你夫人才能活,我有能力保你活,也有能力保你夫人活。”

“你說怕牽連離王府,我爹孃可不怕牽連,我也不怕,怕是躲不過去的,問題不會因為人的逃避就解決,只會讓那些人更加猖狂,追究到底才會讓他們自亂陣腳,才會知道怕,才會收斂。”

“你不是貪圖富貴的人,就在你中舉當天,就有富商要送女兒給你做妾,在翰林院時,上峰要將女兒嫁給你,你拒絕才會被派到這裡來。夢馳,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娘也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每年都給我娘送禮,我娘也知道你在這裡才放心我到這裡來。”趙墨卿繼續苦口婆心勸著。

雷召燈掙扎的閉起了雙眼,艱難開口,“我剛來時,賬寫得很好看,糧倉卻都是陳糧,老鼠都生了十幾窩。高齊那廢物也就會做賬,其他事一概不問,縮頭烏龜一樣,吳珩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

高齊,縣裡度支;吳珩,前任縣令。

趙墨卿疑惑高齊那樣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為什麼要幫吳縣令做假賬,“這樣的死罪,高齊為什麼要幫吳珩?”

雷召燈諷刺道,“色膽包天了!高齊好色,去收糧稅時,他看上了別人的媳婦,夜黑風高迷姦了她,那夫人性子烈,縣上當庭狀告他,鬧得滿縣風雨。吳珩幫他擺平了,高齊有把柄在他手上,當然唯命是從。況且,後來吳珩又送了幾個美俾給他,只怕吳珩放個屁,他都說是香的。蛇鼠一窩!”

趙墨卿直髮笑,只怕雷召燈也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了,所以出言提醒了一下,“你是怎麼和他們勾搭上的?”

“我母親病了,一副藥都要二兩銀子,一天就是一副藥。那時候已經變賣家產了,病也才治一半,要是停了藥就前功盡棄了。我父早亡,家族兄弟欺負孤兒寡母,母親一個人將我養大,卻沒享一天福,我如何能夠……”說到後面,雷召燈已帶了哭腔。

“恩威並用,這個吳珩挺有手段啊。”趙墨卿感嘆道。

“我娘本來已經大好了,偶然知道這件事後,不肯喝藥,病復發的又快又急,喝藥都壓不住,不到十天就病故了。就因為一千兩。一千兩對於吳珩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對我來說卻是一座山,壓在我身上怎麼也搬不開。”雷召燈嚎啕大哭。

趙墨卿遞給他一塊帕子,他沒有接,只是用袖子擦了擦臉。

稍稍平復心緒,雷召燈繼續說,“我一直在填以前留下舊債,之前的主簿沒有完全上報戶籍,昧下了一部分糧稅,我也沒有上報這些戶籍,一直用這些糧稅填賬。真實賬本在主簿辦公地點的屋樑上。”

“好的。是你夫人叫我來的。雷夫人一直在我府上。放心吧。”趙墨卿準備起身告辭。

“每個倉庫的新糧只摻了兩成舊糧,南北廒,怕是有人知道了什麼,故意栽贓在我身上的。”全盤托出後,雷召燈整個人都松泛了。

趙墨卿猛然回頭,“不是,大哥,這麼重要的事情,一開始就說好嗎?”

許是趙墨卿的轉頭幅度太大,雷召燈居然笑了,“夫人煩請你照顧了。”

回到縣衙,趙墨卿拿著賬本細細盤算,宋典史他們也回來了。

全縣衙的人都在整理今天收集到的線索。

“李有田和李有山果然有問題。店小二說,那天他們點了店裡最貴的酒,狀元紅;還點了很多名貴的菜。以他們的收入,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一頓飯花了三兩銀子。”宋戎將店小二的證詞遞給程縣令。

“有人偷偷告訴我守衛隊的李有地家有賭坊的人三番兩次的上門討債,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搬走了。但是一個月前,再也沒有人上門討債了,傢俱又買了回來,還翻新了房子,說是在縣裡立了功,州府賞的。”宋戎聽到這些話時面上不顯,心底卻驚濤駭浪,州府也有人牽涉其中,縣裡有州府的眼線。

“人抓回來了嗎?”程修鶴頭也不抬,看著手中的證詞說。

李二爺也遞了一疊證詞給程修鶴,“暗問了糧店的夥計,他們東家在一個月前確實突然收到一筆低價糧。單子上簽字的人是李有地。這是這兩家店老闆的簽字畫押。”

宋典史不禁有些疑惑,“這件事,是李有地所為?雷主簿是被冤枉的?那怎麼他一聲不吭的。”

“雷召燈不是被冤枉的,他是參與者。康華二十年,他上任後就發現糧倉有問題,吳珩有問題,但是寫信到州府一直都沒有迴音,就自己調查,吳珩也知道雷召燈在查他。半年後,雷母突發疾病,一副藥要二兩銀子,家計艱難,雷召燈接受了他的賄賂,一千兩。誰知道雷母知道這件事後,決計不肯吃藥,不到十天就逝世了。”趙墨卿一邊說著,一邊將幾本賬冊遞給程修鶴。

程修鶴一翻,驚訝與驚喜浮上臉上,“這是真實賬本?”

“這是雷召燈一直記錄的真實賬本,因為之前的主簿一直隱瞞了一些平民戶籍,雷召燈就用這些良民的糧稅填補窟窿,東倉與南北廒都是摻兩成舊糧。其他的,雷召燈沒有說。”趙墨卿說道,有心為雷召燈爭取公正的處置。

程修鶴聽得直頭大,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戶籍也有問題?也就是說其他那七成糧是別人摻的?宋典史,你覺得這話可信嗎?”

宋戎說八成可信,不然為什麼承認其中一部分,其他部分要否認呢?難道是誤導我們的偵查方向?或者是為了保護什麼人?但是現在李有田是真的有問題。所以雷召燈說的應該是真的。

“現在真相已經慢慢浮出水面了。只要繼續調查,總會真相大白。至於戶籍的事,雷召燈也不敢明目張膽查,現在已經調查出了五十多戶了。”趙墨卿安慰著,這怕是冀音縣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遇到如此大的案件。

“今天先休息吧,明天審問李有地。”程修鶴說。

趙墨卿補充了一句,“盯緊李有田和李有山。”

宋戎點點頭,“知道了。”

夜黑風高,李有山抹黑敲了李有田家的大門,“有田哥,是我,大山!”

李有田默不作聲開啟了門,穿戴整齊,彷彿早猜到他會來。

“有田哥,現在怎麼辦?”李有山很緊張,有風吹過他都抖一抖。

“怎麼辦?早叫你們把糧食補上,你們掉錢眼裡了,就是不聽,現在來問我怎麼辦。”李有田低聲恨道。

那日,李有田不過是半夜睡醒,起床上茅房,不小心碰見李有山李有地偷糧食。

多年的同族兄弟,絲毫不顧一絲情誼,不同流合汙就要殺人。

事後,李有田多次勸解他們,趁還沒犯下大錯,及時止損,但錢來得太容易了,比起每日頂烈日守在倉庫門口,販賣一次糧食的錢,頂他們幹半輩子了。

錢,他們給,李有田就收。

事卻一點都不沾手。

“你現在說得輕鬆,收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李有山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想推得一乾二淨,門都沒有。”

李有田不慌不忙,點起旱菸,“你慌什麼,衙役現在查到了李有地身上,我們往他身上推。”

李有山愣了一下,急了,都是同族兄弟,這怎麼行。

李有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不同意,那大家一起去死,放孤兒寡母在家?死他一個人,我們以後幫他照看父母孩子。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他鬧出來的,我們一再勸他,他就是不同意。”

李有山靜了下來,能不坐牢誰不願意?“怕是有地哥不同意啊,有機會可以不用死,幹嘛不把我們供出來。”

李有田抽了好幾口旱菸,漫不經心,“那就讓他同意。”

“你說得輕巧。”李有山嗆了一句。

“不是你怎麼這麼不鹹不淡的,火燒眉毛了!”李有山搶了他的菸斗扔在地上,“有什麼主意就說。現在大家是一條船上的人。”

“先去大牢裡勸,勸不動就……”李有田做了殺人滅口的手勢。

“你這個……”李有山眼皮一跳,暗暗心驚,沒想到李有田如此心狠手辣,與他做事,真是與虎謀皮,“同族兄弟,不能相幫,也不能相殘啊?”

李有田輕笑一聲,眼裡的譏諷快要刺穿李有山了,“我手上可是乾淨的,你們就不一定了。糧是你們搬的,也是你們賣的。錢也是你們花的,我可沒花一分錢。”

“你……你……”李有山指著李有田的手都在哆嗦,沒想到李有田如此不顧情分,現在相當於撕破臉了。

最後,李有山甩下一句你去說,就拂袖走人了,還把門摔得巨響。

倒打一耙的好手啊。

大清早,宋戎還在吃早飯,饅頭就著白粥喝了一大口,身邊就來了個人,附耳邊說了幾句話。

宋戎說知道了,你們繼續盯著。

“縣令,昨晚李有山去找李有地了,怕是有什麼謀算。”程修鶴才踏進衙門,宋戎就將情況彙報給他。

程修鶴看著宋戎的眼裡都有一絲哀怨了。

宋戎有些莫名其妙。

“等我吃完早飯再說。你先去找趙主簿,一刻鐘後在內室相商。”程修鶴說完就去飯堂,拿起兩個饅頭邊吃邊往內室走去。

趙墨卿趕到內室時,看到程修鶴在啃饅頭,當下也不客氣,拿出兩張大餅就吃。

宋戎看著這兩人,翻了翻白眼,嘆口氣,說,“昨晚,李有山去找李有田了,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麼,但是根據我的人說,李有山最後是摔門走的,可見他們的談話並不痛快。”

“內訌了?”程修鶴手裡的饅頭還沒吃完,趙墨卿埋頭吃大餅。

宋戎看到這兩個不靠譜的,真的很想大喊一聲,犯人都要跑路了,你們還有閒心在這一口一口吃早飯!

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宋戎也只能想想。

“別管他們,盯緊就行了。”趙墨卿開口,幹吃大餅,有點剌嗓子,倒了一杯茶,慢慢嚥了下去。

“跑了怎麼辦?”程修鶴也喝一杯茶。

“跑了就抓。但是你確定他們會跑,而不是潑髒水?”趙墨卿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卻讓宋戎警醒。

“主簿的意思是,他們會把事情推到李有地身上?”宋戎忍不住問道,問完,還點點頭,很有可能。

“宋典史像偷賣糧稅這種事,你覺得是三個人一起死好,還是一個人死好?說不定還會殺人滅口呢。”趙墨卿說的無心。

但旁人聽得有意。

程修鶴和宋戎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到對方眼裡的戒備。

趙墨卿看他們的神色,有些尷尬開口,“不是吧。我只是隨口說的。他們膽子要上天啊?”

程修鶴看了宋戎一眼,宋戎說知道了,我會暗中派人保護。

程修鶴愁得,眉頭就沒松過,“趙主簿,你的人接著幫忙,等這件事了了,我會上報朝廷,為他們求封賞的。”

“我沒意見,縣令您安排就行。”趙墨卿擺了擺手。

程修鶴揉了揉眉頭,“宋典史還是派人去一趟賭坊,探探情況。”

宋戎頷首,表示知道了。

“我們要不要做個局?”趙墨卿問。

內室的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地哥,我來看看你了。”李有田拿著食盒進入牢房,“這是嫂子的手藝。”

“你怎麼進來的?”李有地驚訝道。

“塞了衙役十兩銀子進來的。”

“真他孃的黑!”李有地啐了一口,“也就你有心了,還來看我。”

“人家是官,我們平民百姓怎麼跟人家爭。人家想要我們能不給啊。”李有田調笑道。

“不過是個芝麻小官,有什麼好得意的。”李有地不屑。

李有田假惺惺地嘆了口氣,“蒙管官大官小都是我們頭上地人物,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了。現在怎麼辦?”

李有地沉默了一會,看他臉上的表情,應該是在考慮如何行事。

李有地眼裡閃過狠絕,向李有田招了招手,李有田有些好奇,附耳過去。

一陣密謀。

李有田似乎十分震驚,還十分懼怕,“這能行嗎?”

“我們還有別的路可以選嗎?”李有地擲地有聲,給了李有田一針強心劑。

是啊,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若成功了,三個人都不用死,失敗了,再推到李有地身上也不遲。

李有田遲疑了一會,“行,我知道了。”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趙墨卿看在眼裡。

綠柳看著這一切很是驚訝,耳朵動了動。

出了監牢,綠柳往周邊瞧了瞧,見四周無人,附在趙墨卿耳邊小聲說,“小姐,李有地叫李有田到通判府上求救,說有一個知州的把柄,可以保證他高升,但是要保下他的性命。”

趙墨卿頷首,這李有地有些膽色,直接威脅知州怕是會被殺人滅口,但是把訊息遞給知州的政敵,那就不同了。

“你去查一下知州和通判有什麼矛盾。”趙墨卿揮了揮手。

綠柳咻的一下,就不見蹤跡了。

趙墨卿去到賭坊。熱鬧非凡,觀察了一下,周圍並沒有什麼值得異常。只賭桌前很吵鬧。

趙墨卿走上前,隨便抓住一個人問,“怎麼了?”

那男子一回頭看到是一個美貌的女子,笑了,“輸紅了眼唄,還能怎麼了。小姐,這個地方可不是你能進來的。”

“這話說得,怎麼說?”趙墨卿好奇。

“這個賭坊不乾淨。”那男子神神秘秘小聲說道。

“哦?”趙墨卿疑惑。

“這個賭坊背後有人。”男子向趙墨卿炫耀著小道訊息。

“這麼隱秘的事情你都知道。”趙墨卿拱了拱手,表示佩服。

“這是我無意間聽到的。”男子擺擺手,微微挺起了頭,一種驕傲的姿態。

“這也是你厲害,要不怎麼只有你聽到了,別人都沒有聽到呢。”趙墨卿說道,拍馬屁嘛,誰還不會了,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都是為了生活,“要不要去喝一杯,我請。”

酒是好酒,三兩杯下肚,什麼都說了。

那男子名叫商慎,周圍有名的賭徒了,有空就會賭兩把,放鬆一下,只是經常見好就收,所以和賭場裡的人混得也挺熟的。

當時他在茅房裡,那兩人以為茅房裡沒人,肆無忌憚,聽到這麼大的秘密,他當時還嚇了一跳,屏氣凝神,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只能等他們都走開了半晌才敢走出來,腿都麻了。

“商兄,你說的這些話,你是否能寫份口供呢?”趙墨卿端起酒壺,酒香瞬間飄逸到商慎的鼻子。

商慎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趙主簿一來冀音縣感覺整個縣天空都清朗了。”商慎端起酒杯細細嗅聞酒香,“這是醉竹夢吧。清冽的酒香中蘊含著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真是好酒啊!”

趙墨卿有些驚訝,一個普通百姓怎麼會認識醉竹夢,這酒在趙墨卿身為張清鳴時,也只是聽過大名,沒有喝過。

“商兄真是火眼金睛,這就是醉竹夢。商兄怕是早就知道我,引我上鉤吧。”趙墨卿又到了一杯。

商慎發笑,“我的訊息不值這一壺酒?”

“哪裡?不過一問罷了。”趙墨卿擺了擺手,不在意道。

“這裡面水深的很,還有北涼的人,那人說話的口音很起怪,聽口音應該是北涼的人。”商慎小聲說話,藉著酒杯遮住口型。

趙墨卿心中震了震,臉色越發嚴肅,嘴上卻還在調笑,“商兄真是見多識廣,連北涼口音都知道。”

“我走南闖北,知道北涼口音不奇怪吧。”商慎彷彿沒有聽見趙墨卿親眼語中的試探,將下酒菜送進口中。

“多謝商兄告知。我就不打擾了,吃好,告辭。”趙墨卿拿起口供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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