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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雲十三州，渭南州。
曠野之上，靜謐不已，偶有微風吹過，捲起地上乾枯的草根，揚長而去。
天地相接之處，數百道黑點落荒而逃，他們若潮水一般席捲而來。
老人，稚子，母親，孩子。
人群之中，每個人都在拼命奔跑，身體略微強壯的年輕男子跑在人群最前端，他們不時回頭觀望，但卻不敢停步，滿臉驚恐。
順著他們的目光而去，潰散的人群之後塵土飛揚，竟是無數披著黑色長袍的南疆甲士騎馬而來，他們不時發出呼喝怪叫，揮動手中的長刀，像是驅趕牛羊一般追逐著潰敗的人群。
人群最後方，騎馬的甲士一劍刺穿一位年輕男子的腹部，猖狂大笑。
“這大宇朝的男人真是孱弱，看來是在溫柔鄉里待太久了。”
一名婦女腳步踉蹌，摔倒在地。為首的甲士跳下馬來，用手拉住摔倒在地的婦女，不顧婦女的掙扎，大手一揮，便將她身上的衣服扯碎。
渾身赤裸的婦女將手護在胸前，掙脫甲士的手，坐在地上不斷後退，崩潰大哭，嘴中不斷求饒。
他扳開婦女的手，一掌將婦女扇的天旋地轉，近乎昏厥。而後他站起身來，脫下身上的盔甲，解開自己的腰帶，撲身而去，將婦女摁倒在地。
潰逃的人群旁邊，有甲士縱馬向前，從人群兩側掠過，截斷人群，停在前方。
他們將人群逼停，圍繞起來，策馬旋轉，笑容玩味。
人群之中，為首甲士站起身來，繫上腰帶，看著地上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的婦女，輕蔑一笑。
他掃視人群，就像在看待一群豬羊。
“嘖嘖。”抬頭看了看天空，他微眯雙眼，彷彿在說一句無足輕重的話。
“都殺了。”
剎那之間，刀鋒四起，慘叫之聲響徹曠野，甲士抽刀屠殺，猶如切菜宰肉，不過多時，曠野之上殘骸遍地，屍橫遍野，鮮血滾滾而流，將整個天幕染的通紅。
突然，他們停下了手，抬起頭，齊齊望向一個方向。
那裡，一名身披紅袍的將領騎馬而來，數千兵士緊隨其後。
“那是什麼？”為首的甲士眉頭緊皺，有些驚異。
“是錦王的軍隊，我們有救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看到了軍陣之中飄動的錦字王旗，聲音激動，大吼一聲。
“是朝廷來救我們了。”劫後重生的人激動不已，涕泗橫流，相擁而泣。
時隔數日，他們顛沛流離，終於等來了朝廷的救兵！
“該死！”為首的甲士咬了咬牙，也不管還未穿上的盔甲，便翻身上馬，調轉方向。
“快走！”他便其餘甲士大吼一聲，縱馬而逃。
其餘的甲士也是猛然驚醒，轉身便逃，可突然之間，一隻羽箭破開空氣，呼嘯而來。
遠處，為首的甲士被這一箭射中，摔落下馬。
縱眼望去，不遠處，騎馬的紅袍將軍收起長弓，拔出佩劍，大喝一聲，策馬而來。
“給我殺光這群畜牲！”
轉瞬之間，攻守易勢！
曠野之上，紅袍將軍面色陰沉，也不顧身下甲士的求饒，一刀砍下他的頭顱，而後用手臂夾緊長劍，緩慢抽出，擦乾血跡。
“杜將軍，反賊已悉數殲滅。”
紅袍將軍微微點頭，轉身看向幾乎被屠殺殆盡的人群。
原本逃竄的百人，如今只剩下寥寥數個，看到這一幕，他即便是久經沙場，也是心中愴然。
“畜牲。”他閉眼罵道，語氣低沉。“老子遲早把你們全趕回孃胎裡。”
“伯伯是？”突然，一道稚聲傳來。
他猛然睜眼，低頭看去，一個五六歲的男童拉著他的衣角，目光怯怯。
“你知道我爹爹和孃親去哪了嗎？”
男童問道，滿臉茫然，扭頭就要望向身後。
那裡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男童的父母躺在其中，毫無生機。
紅袍將軍心臟驟停，近乎窒息，他橫跨一步，用身體擋住男童的視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
“你的爹孃去了很遠的地方，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爹爹。”
“那你叫什麼？”
“杜胤。”
紅袍將軍抱起孩子，望向遠處的天際。
“從今天起，你叫杜野，你要永遠記住這片曠野。”
——————
與渭南州相距數十里的某片平原之上，營帳錯落。
大帳之中，錦王看著身前地圖，眉頭緊鎖。
地圖之上，大半地區都已被觸目驚心的紅色包裹，那些是已經被南疆人佔領的城池。短短數日，大宇朝被稱作“南方壁壘”的連雲十三州就已被奪取三座。
“錦王殿下。”金典按住腰間的佩劍，面色憂慮。
“如今連雲十三州已失其三，杜將軍在前方傳來訊息，在渭南州也發現了南疆人的身影，他們肆無忌憚，燒殺搶虐，屠戮百姓，如今看來，渭南州也已是岌岌可危。”
他指向地圖上的某個地方，重重一點，看向錦王。“我們要加快腳步了。”
......
渭南城下，戰火紛飛，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士氣低落，他們聚作一團，簇擁在城門門口，目光凝視著前方。
那裡，一支萬人之軍列陣而來。
這是南疆人的軍隊，他們已經攻城三日，但這座城池比起之前的三座，顯然要更加頑固，守軍拼死相抗，這讓本是摧枯拉朽的他們心中一陣窩火。
不過如今，渭南城的守軍已然消耗殆盡，只剩下如今簇擁在城門門口的幾千殘兵敗將。
他們走到離城池幾百米處，停下了腳步，饒有趣味的看著眼前的敗軍。
他們倒要看看，這支軍隊如今還能用什麼方式抵擋他們。
“將軍，我們…”那千人的軍陣之中，有人慾言又止，可最終，還是有人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降了吧。”
聲音不大，但在這凝重緊張的氣氛中，卻足夠讓所有人都聽見。
軍陣前方，只剩單臂的將領驀然轉頭，他艱難的提起僅剩半段的劍，對準出聲的兵士。
“臨陣投敵者，殺。”
那出聲的兵士扔下手中的長槍，猛然跪地，他抬起手，指向前方黑壓壓的軍陣，淚流滿面。
“將軍，我們守不住了！”
他垂下肩，近乎絕望，“我們已經守城三日，卻遲遲沒有增援，朝廷已經放棄我們了！”最後，他幾乎是大吼出來。“這樣的朝廷，真的值得我們為它死嗎？”
將軍放下斷劍，擰住兵士的領口，神色悲憤，放聲大吼。
“我們是大宇男兒，這是我們生活的故土，今日我們守護在此，難道僅僅是為了朝廷嗎？”
他望向面前的城池，喃喃說道。“我們守護的，是無數人的妻兒家庭，是身後的千萬百姓，是天下的燈火通明！”
“那我呢，我的妻兒家庭，又有誰守護過？”兵士情緒激動，怒吼一聲，從他的手中掙脫，他指著遠方，幾近崩潰。
“汴梁城的守軍棄城逃跑，我的妻兒老小無一倖免，全都死在了那座城裡，我的兒子才出生，我都還沒能他一面……。”
說到最後，他癱坐在地，抱頭痛哭。
獨臂將軍掃視著面前盔甲破爛，渾身染血的兵士們，神色恍惚，怔怔無言。
許久之後，他拔起地上的斷劍，頹然轉身。
“你們要走的就走吧，我不攔你們…”
他吸了一口氣，提起了精神。
“只是我陳磊戎馬一生，雖無建樹，但總歸還剩了些骨氣，所以這座城，即便只有我一人在此，我也不放！”
兵士滿臉匪夷，面面相覷。
可許久之後，一名兵士突然站起了身，他看著身後的城牆，緩緩說道。
“俺爹對俺說過，寧戰死，不苟活，所以俺不能走。”
“在哪都是死，他孃的和這群畜牲拼了。”
隨即，更多的兵士紛紛起身，漸漸的，數千兵士竟是全部站起，他們列成軍陣，握緊長槍，眼神堅定。
大勢傾軋，這支殘軍竟是在此時提起了一口心氣！
“哈哈哈，好！那就讓他們看看我們大宇男兒的氣魄！”
獨臂將軍仰天大笑，而後橫劍向前，衝陣而去。
身後，數千兵士隨其而往，不再回頭。
山河破碎，人心凋敝。但不管是哪個朝代，總會有人，力挽天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