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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日，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各方勢力很快看清局勢，果斷棄了趙煜，站隊趙瑾宸，只餘一些頑固的文臣苦苦支撐著。
以及剛從與吳國接壤的青凌城班師回朝的驃騎大將軍——阮青天保持中立。
他年歲並不大，只剛過而立，卻已戰功赫赫，十五歲於青凌城參軍，一路平步青雲，以至於坐到如今大將軍的位子上。
阮青天常年駐守邊疆，鮮少回京，所以不清楚朝中局勢，自然是保持中立態度的，趙瑾宸如今的首要任務便是拉攏他。
自他回京，趙瑾宸就忙得腳不沾地，下了朝就待在書房，連帶著祁連等幾個侍衛也忙碌起來。
如此一來，陪季書予和小知意的時間就少了很多。
不過，她倒是不甚在意，畢竟她也謀劃著一件大事。
這樣過了沒幾日，宮中傳來訊息：廢后瘋了。
經太醫診斷，是早年間就得的病灶，只不過一直積壓著，沒什麼大礙，而今思慮成疾，又因情緒波動過大，這病也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季書予卻知並不是，皇后的瘋病是一直就有的，所以殿內總用靜心寧神的香料，只不過如今沒了安神的藥物徹底壓制不住罷了。
就是可惜了她尋來的那藥，沒了用武之地，反倒是陰差陽錯讓趙煜喝了。
訊息傳來的翌日，季書予就帶著幾個婢女入了宮，美其名曰“探望姨母”。
冷宮的守門太監慣會看人眼色，知宸王如今風頭正盛，殷勤地將人迎了進去。
“宸王妃娘娘心善，奴才這還是頭一回見有人來冷宮探望的，要不怎麼說您菩薩心腸呢。”
太監腰彎了又彎，走到屋門前時使了個眼色給送飯的宮女。
那宮女立馬會意，將食盒放到地上後，向季書予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這飯食怎的不送進去？”她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太監。
桑落上前幾步提起食盒，又退到她身後。
太監悻悻一笑，腰彎得更低了。“哎喲，娘娘，這不是裡頭那位不許嘛，每回奴才們送飯食都要被她打罵，漸漸得自然也就沒人願意送了，這才出此下策，放在門口叫她自個兒拿……”
他話頭猛得一轉，似是怕季書予怪罪，又急忙說道：“娘娘放心，那位雖說傲氣了些，餓極了還是會吃些東西的。”
季書予沒做理會，讓人開啟房門，徑直踏入，那太監也識時務地退回到了殿外，他怕再多待一秒小命不保。
屋內陳設還算工整，不過處處都透著破敗，打掃得倒是極乾淨，想來是蕭容花了些銀子請人打理的。
她嗤笑一聲，擺擺手讓桑落將食盒放在桌上。
聽到響聲，蕭容從內室裡頭出來，她一襲淡綠色襖裙，料子不好不壞，不過相對於她從前穿的肯定是算作次等品了。
她只盤了個單髻，簪了個金鑲玉的釵子，耳朵上也只有一對東珠耳飾，這東珠並不大，成色也只能說一般般，換做以前，她用來打發人的都比這個好上百倍。
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蕭容整個人都素淨了不少，臉上並未上妝，反倒將疲憊之色都顯露了出來，眼角皺紋細細的，彷彿每一條都在訴說著她近日來的落魄。
氣質也與往常不同，少了幾分平日裡的凌厲，多了幾分季書予從未見過的溫婉。
“婉兒。”她淺笑盈盈，緩步走了過來。
季書予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這下她真的相信廢后瘋了，竟然連人都認不出來，她的母親分明十年前就過世了。
蕭容將她認成了蕭婉，拉著她往桌旁坐下，又自顧自開啟了食盒，將膳食端出來，擺在桌上。
她端著瓷盤的手有些發白，面上顯出幾分羞窘，“阿姐近幾日和你姐夫起了些口角之爭，叫他給關在這，難為你特意來看望，叫你看笑話了。”
季書予掃了眼桌上的飯食，並不算太寒酸，兩道素菜，一碗米飯，還有一碟糕點，想必也是她使了銀子打點的。
蕭容的記憶似乎回到了她還是五皇妃的時候，那時她與趙帝剛成婚不過兩年，趙帝為了拉攏朝中大臣，納瞭如今的張貴妃為側妃，兩人大吵一架，致使趙帝將她禁足在屋子裡一個月。
“聽母親說，你最近相看上了剛襲爵的永毅侯季雲行，是嗎？”
季書予不知做何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見蕭容將飯食推向她，忙說道：“我吃過了，您自個兒用吧。”
蕭容便不再管她，夾了幾口菜接著說道：“永毅侯府瞧著外頭風光無兩，實則裡頭早爛了個乾淨，季雲行也是個空有相貌，沒有實幹的草包，你若嫁過去，往後日子指不定有多難過。”
季書予一陣沉思，她可以確信這番話蕭容從未對她母親說過，因為那時她母親滿心滿眼都是父親，根本沒去過五皇子府。
想來這也是蕭容那時想對她母親說的，只是未曾有開口的機會。
季書予抬眼看她，入眼的是她臉上的無限柔情，整個屋子好像都被她眼裡的光照亮了，一切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的五皇子府。
現在坐在這的只是她的姨母蕭容，不是後來行事狠辣，殘忍的皇后。
但這樣和諧的一幕只維持了一瞬，不久蕭容就清醒了。
她突然站起身，眼中柔情消失了個乾淨，取而代之的是季書予常見的凌厲與狠辣。
“季書予！那些證據是你給趙瑾宸的是不是！一切都是你設的局！”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將膳食掃落在地，原本有著絕美容顏的臉也變得扭曲猙獰，活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一旁侍候的桑落立即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兩個小婢女，兩人會意快步上前押制住蕭容。
季書予收了臉上動容的神情，眼底一片冷漠，大抵是因為剛剛她說的一番話，竟解釋道：“不是，那是殿下派人去查的，姨母，您當初敢對我肚中的孩兒下手，就該想到如今的下場。”
她話甫一說完，桑落便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捏在手中朝蕭容走了過去。
蕭容猛地睜大雙眼，大喊：“你敢！”
她侵淫後宮多年，怎會不知道那婢女手中的是什麼。
季書予沒動，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濁氣。
“姨母不為病榻纏綿的煜王殿下考慮，也該想想遠在北地戍守邊關的小舅舅，若不是他先前立下汗馬功勞，恐怕早便被您給連累了，還有整個蕭家。”
聞言蕭容立馬冷靜下來，整個人顯得頹然起來，任由桑落將白瓷瓶裡的藥灌進她嘴裡，她知道自已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劇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從四肢百骸傳來，她痛得死去活來，身後的兩個婢女鬆開對她的制錮，她一下子摔在地上，疼得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
“別對……煜兒……下手……”蕭容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她的兒子沒做錯什麼，一切都是她作的孽。
彌留之際，她想起了自已剛嫁給趙昂的那幾年，沒有權勢爭奪，沒有所謂的和親公主，一切都很美好。
“容兒，我終於娶到你了，此生定不負卿。”
“容兒，我們生個兒子好不好，以後他就是郡王，我們唯一的孩子。”
“娶張家女是迫不得已，容兒，你要大度。”
“兩年了，你都無所出，我如何不能納妾！你該和她們和睦相處才是。”
“本王現已封王，沒了繼承皇位的可能，王妃，你蕭家是時候該出點力了。”
“皇后，什麼該動什麼不該動，你該知道，華瑾不是你能動的。”
“華瑾是你害死的！蕭容，若不是蕭家，朕早將你千刀萬剮了！”
後來就都變了，變得面目全非，連她自已也迷失了。
季書予淡淡地看著地上的人失去最後一絲生機，吩咐了一句：“處理好這裡。”
說罷便領著一行人出了宮。
當天，冷宮的守門太監莫名失足掉進了御花園的太清湖裡，一言鳴呼。平日裡送膳食的那個小宮女也因偷盜宮中財物而被亂棍打死。
再過幾日，廢后被發現慘死在屋內，經查驗，是因為她突然犯病誤食了鴆酒，趙帝大怒，冷宮一干人皆受到牽連，統統腰斬。
念及夫妻情分，趙帝不計前嫌，將廢后風光大葬，追封“德賢皇后”。
世人皆讚頌當今陛下“仁厚賢明，重情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