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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方曉聞言，一個倒仰平躺在了板車上，生無可戀地喊了一聲，“爹，饒了我吧……”
“取一個吧，取一個吧，咱家騾子自買來就沒歇過，出大力了呢！”
那騾子似乎也是聽懂了，仰著脖子“啊哦啊哦”地叫。
年方曉一聽也是這個理，它這麼辛苦，應當有個名字，於是便沉思著摸了摸騾子屁股。
騾子似乎被嚇著了，嗷地一下蹦了起來，騾車頓時一陣劇烈顛簸，年方曉差點被顛下車，還是年有善一手扒著車沿一手死死拉著她的衣襬才讓她沒有摔個狗吃屎。
從前只聽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沒聽說過“騾子的屁股摸不得”呀！
待騾車平穩下來，年方曉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胸口道：“你一頭騾子怎麼這麼容易受驚啊！既然你如此膽小……那就叫——毛毛吧！‘摸摸毛，嚇不著’，叫毛毛以後就不會被嚇著啦！”
“毛毛，毛毛……嗯，爹覺得這名字不錯！”年有善滿意地點點頭，甩了一下鞭子。
騾子毛毛有仰頭“啊哦啊哦”地叫了半天，也不知道是高興得還是疼得。
氣候逐漸嚴寒，天時擺在這裡，等處理好油菜花的越冬事宜，地裡便徹底沒了活計，廣大農民迎來了農閒。
年有善早就答應給餘老大的一套棗木傢俱，如今終於提上了日程。
忙忙碌碌幾個月，如今突然閒下來，年方曉一時覺得十分不適應。
無論是坐著還是躺著，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既然沒事，那她就只能自己找事做。
比如——
都是一幫孩子，祖國未來的花朵，她未來十五年的主要勞動力，沒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和文化素養怎麼行呢？
文武課程安排起來，她親自下場教導監督，順便也能鞏固自己所學。
再比如——
如今天越來越冷，饅頭和熱湯運到小礦山基本都涼了，這怎麼可以呢！
於是年方曉幫她們置辦了大鍋和籠屜，請趙三花來教他們自己做些簡單的飯食，也好在冬天的時候能吃口熱乎的。
當然，學做飯的基本是阿頭和劉盼兩個大些的，底下一幫小不點兒還不如灶臺高，要看鍋裡的情況還得腳下踩凳子、墊石頭，搖搖晃晃的，危險係數一下子爆棚！
年有善手腳不方便的那段日子，年方曉曾提出自己要幫忙做飯的意見，便是因此被集體否決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時間很快來到冬天。
這天，年方曉跟著年有善上城裡採買，買好了便駕車去小礦山給她們也送一些糧食和過冬的被服。
路過趙莊農田，正好一小段沿著河岸。
年方曉隨意一瞥，看到河裡似乎有個黑點，疑心是自己瞧錯了，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瞧，頓時大驚失色，“爹，河裡有個小孩兒！”
“籲～籲～”
年有善趕緊勒停了騾車，看準位置一個猛子紮了進去，河裡薄冰頓時碎了一大片，不一會兒，他渾身溼淋淋地抱上來個一身破布爛衫的孩子。
“還有氣兒，手心兒腳心兒還熱乎呢，有救！”
年有善迅速檢查一番，一看有救，趕忙駕著車便往最近的老大夫家裡趕。
老大夫經驗老道，兩針紮下去，那孩子的面色明顯和緩，然後寫下一個溫養方子讓回去慢慢養著。
年方曉爺倆不認識這個孩子，不知道他是誰家的，為了不耽誤孩子的性命，只得先拉回了自個兒家裡。
春英娘見他們出門一趟帶回來一個孩子，怔愣了一瞬趕忙打著簾子將孩子讓進屋裡。
年有善一刻不停，放下孩子便出門去抓藥了。
給那孩子放進溫暖的被窩，他蒼白的面色逐漸有了些血色。
他不過三四歲的樣子，眉目清秀，卻瘦的皮包骨頭，如今天氣漸涼，他身上穿得卻是有破洞的短袖衣衫。
春英娘看不過去，拿了年方曉的小時候的一身衣裳幫忙套上，這才瞧見他被衣服掩蓋的地方竟有青紫淤痕！
“唉，也不知誰家這麼糟踐孩子……”春英娘心疼道。
年方曉內心將虐待孩子的人渣狠狠唾棄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河裡撿的，瞧著位置，大概是趙莊的。大夫說他吃了藥最晚明日就能醒，等他醒了問問就知道了。”
“嗯，可憐的孩子……這麼好看的孩子，他們怎麼捨得……”
年方曉憑藉自己前世多年的小說閱讀經驗，心中一瞬間閃過無數能播的、不能播的種種猜想，最後委婉地說出了最普通的一個理由：
“難道……不是親生的？”
“胡說！”春英娘責怪地拍了年方曉一下，那力氣輕如鴻毛。
年方曉雖知道娘不可能真的打她，但是縮起脖子裝作一副害怕的誇張模樣。
春英娘被她的樣子逗笑，指尖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
說笑間，母女二人的注意力都在對方，於是便誰也沒瞧見那男孩微微顫動的手指。
他醒了，但他不想睜眼，他只想著儘量多賴一會兒、再一會兒……
不一會兒，年有善買藥歸來，灶間很快升起煙火。
現在不是飯點兒，見她家煙筒冒煙，餘錦繡便被餘家遣來了解情況。
聽聞她家從河裡救上來一個頂頂好看的男孩子，便趕緊組團來瞧。
“呀，這是長得好看啊，就是瘦了點兒！呀，你說這是咋長的！”趙三花看著床上的男孩嘖嘖稱讚。
餘錦繡趴在床邊半天，看看男孩又摸摸自己的臉，悄聲詢問一旁的年方曉：“阿曉，你也覺得他好看嗎？他好看還是我好看？”
年方曉裝模作樣地瞧著他抿嘴沉思一番，“嗯，他好看！”
餘錦繡頓時大受打擊，他難以置信，“真的嗎，真的他好看？”
和一個小孩兒比美，年方曉都無語了，見他如此便嘆口氣說道：“他是個小孩兒呢，你多大了？孩子一般都醜不到哪裡去的，我看他長到你這麼大……應該也和你差不多！”
餘錦繡聞言頓時高興起來。
大家都圍在這裡看，只有餘錦程幫著在灶間裡熬藥，直到藥熬好了他幫忙端進來，這才第一次見到這孩子。
瞧見第一眼，他還以為自己瞧錯了，湊近了仔仔細細端詳一番，這才抬頭道：
“這孩子，我好像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