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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頭大汗的夏卿歡忽然驚醒。
心臟砰砰砰急速跳動著，完全不受控制。她坐在床上緩了緩，大口大口呼吸著。
冷靜些後，她掀開被子，走下床。
來到桌邊動作熟練地倒了杯隔夜的涼水，一飲而盡。
看樣子，對於自已近來時常被噩夢驚醒這件事情，夏卿歡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只著裡衣，坐在凳子上等心臟完全平靜下來，順帶著開始回想自已夢到了什麼——
往常她是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個場景。她記得的永遠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永無止境的墜落、失重。
但她習慣了去回想。習慣了在無邊黑暗和失重感中平息自已的心跳。
夏卿歡本以為這次與以往幾次回想並沒有什麼兩樣，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是隻能靜靜\/坐著尋求著黑暗中的寧靜。
但——
不一樣了！
完全不一樣了！
順著熟悉的失重感和黑暗往前回憶，她想起了刺目的白光，想起了白光中的一點淡藍。
想起了帶著血腥氣的懷抱。
想起了心口突如其來的難過感覺。
她……為何難過？
夏卿歡不解，迷茫。
她閉上眼睛、收攏全部的心神去努力回想，去循著蛛絲馬跡發掘可能的線索。她想找到自已難過的緣由。
“**！”
淒厲的、絕望的、幾乎破音的哀嚎。
撲面而來的痛苦令夏卿歡揪住胸前的衣裳。
她按住驟然抽痛的心臟，抬起頭來，滿臉的茫然無措。
為什麼……
為什麼一聽到這個聲音，她就好難過……好難過……
難過到紅了眼眶。
儘管沒能聽清楚那個聲音在說什麼，但夏卿歡仍舊無可避免地為那個聲音的主人感到揪心。
她仔細去辨別那個聲音喊的到底是什麼，卻怎麼都分辨不出來。
只恍然意識到，這個聲音……熟悉又陌生。
是誰？
*
三月初九，清晨。
昨晚一整夜的狂歡，耗盡了雲周國百姓的精力。
為了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最後一日、也最為隆重的初九的年祭，他們會選擇在清晨的時候補覺，恢復精力。
而這一日的年祭是從申時過半開始的，所以雲周的百姓大多會在午時醒來開始收拾打整，為後面做準備。
昨日白天的時間離妄幾人都是待在李府的。閒來無事喝喝茶聊聊天，點心水果更是沒斷過。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眼見著今兒一上午又沒事幹，不方便修煉的他們如果待在府中，也只有喝茶聊天兒一個消遣了。
畢竟是住在別人家，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一點。不能太過放肆。
所以師兄妹三人商討了一番，最終一致決定出去走走。
清晨的上京街道空蕩蕩的，小攤販一個沒有。開門待客的鋪面寥寥無幾。
三人晃悠著，一路上看花看景看屋舍，就當增長見識了。
“前輩？”蘇御驚訝。
迎面走來一鶴髮童顏的男人，右手持拂塵搭在左手臂上。腳下步伐穩健，迎面向著三人的方向走來。
他目光直視自已的前方，眼神和表情都是溫和的。
聽到聲音，他的注意力轉了過來，落在蘇御身上。
看了兩息，又一一掃過離妄和夏卿歡。
“原來是幾位小道友。”恍然大悟的樣子。他走近了些。
三人拱手行禮。
彎腰的瞬間國師扶起蘇御的手，表示不必如此客氣。
被拉住的蘇御順著國師手上的力道起身，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訝然：“前輩還記得我們啊！”
國師放手，後退一步，面上隨和一笑。
“自然，青雲客棧一見，我還不至於現在就忘了。”
邊說邊搖著頭笑看幾人，語氣間帶出幾分無奈。
隨後，他像是隨口一提：“這幾日年祭小道友可參加了？感覺如何啊？”
“感覺很熱鬧，也很特別。”蘇御讚歎。
“上京的百姓都很熱情。風俗習慣與我們修界雖大不相同，但也有其獨特的風味。”夏卿歡總結：“這一趟來到上京，不虛此行。”
“花燈很美。”離妄實話實說。
待三人都發表完了自已的見解，國師含笑點頭。
他開口：“相較其他小國，雲周的確要特別一些。對於雲周的年祭，幾位可有什麼看法？”
許是看出了三人的猶疑，國師失笑。
“上次忘了自我介紹，本人如今任職雲周國國師，這年祭的大部分事宜都需我過目，所以也能說上一句是我親自操辦的。”
他嗓音溫和，注視著三人的目光令人無端生出幾分親切感：“之所以想問問你們的看法，是想找到年祭的不足之處，看看有沒有不妥當需要改善的地方。”
“小道友們暢所欲言便是，不必有所顧忌。”
“我詢問的本意便是想改進年祭的不足，你們若真提出了異議，我反倒該高興了。”
“原來前輩就是雲周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師啊！久仰久仰！”
先恭維兩句總是沒錯的。
國師只笑著看幾人不說話。
看樣子是聽不到看法不罷休了。
“嘿嘿，那、那我就說了？”尷尬笑兩句，做足了被戳穿心中顧慮後的不好意思。
一直到看見國師點頭，蘇御才慢吞吞說起了自已的感覺：
“整體都沒什麼問題吧，就一點，”他伸出手指頭比了個一，“為什麼還有夜間才舉行的年祭？這不是晝夜顛倒了嘛。”
“晚輩就這點兒想不通。”
國師笑著頷首，目光落到了離妄和夏卿歡身上。
“呃……都還行。昨夜吃了小半夜的水果點心，雕工都很出色。”斟酌了一下，離妄想不起還有什麼可說的，乾脆挑了一個印象深刻的。
夏卿歡沉吟：“各地風俗有所不同是很正常的事，以我們修界的眼光來評判凡間王國的祭祀禮儀，未免更不妥當。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了，想必雲周的百姓都習慣年祭流程了。晚輩以為，沒有再改的必要了。”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待我回去再考量一番。”
國師邊說邊點頭，眸光讚許地對三人以示鼓勵。
他忽然抬頭看了眼天色，大概是在辨別時辰。
他視線移回蘇御身上：“我還有些要事處理，就不與幾位小道友閒談了。耽誤了你們遊玩的時間，我很抱歉。”
又看了看其餘兩人。
幾人哪敢有意見？當下連連擺手搖頭：
“不不不，是我們耽誤了前輩的時間才對！”
“您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管我們的。”
國師笑意平和，說了句改日再會便與蘇御擦肩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