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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滿滿當當的谷堆，不知何時早已被人搬空，整整兩千斤新糧蕩然無存，只剩下百餘斤孤零零的舊糧！
“小五，小五！咱家遭了賊了！”魏氏下意識喊小閨女來看，心涼如水。
跟著裝行李的玄錦梨，顛顛小跑著來看，見娘嚇壞了的樣子，忙學著小李大夫施診的手法，去掐孃的人中。
“孃親你別害怕，不是有賊，是被我搬空的！”
“你說什麼？”魏氏好半天才回過神，直愣愣的看著閨女稚嫩的小臉，絲毫沒被安慰到。
玄錦梨將她娘扶進穀倉，將門虛掩住，才心虛的垂著眼撒謊。
“孃親，我擔心咱們家人少，運不動也護不住糧食，所以昨天去黃記談生意時，就將運糧的事也算在內了。”
“你這孩子！”
魏氏壓抑著慍色，仍然不願意大聲嚇著孩子，“咱們是舉村遷移，咱家再怎麼弱勢，總有親鄰照拂一二，況且有了糧食在手，咱們也多些託人幫忙的底氣，旁人更不敢因此看清我們。
“現在這個世道，現銀不如現糧，你年輕沒見識過，前頭年份不好的時候，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那人啊為了換口吃的，什麼事做不出來？
“你快告訴娘，咱家的糧食現在哪裡？”
當然是安安全全的躺在她的空間裡啦，今兒天不亮，她就偷偷爬起來，將糧藏好了。
只可惜她跟黑金有契約，絕不可透露關於黑金和空間的事，只能捨近求遠編出個瞎話來，搪塞孃親和兄姐。
玄錦梨將頭埋得更深，做愧疚狀，“已經隨著黃記的騾車，一道運走了，我與黃掌櫃簽字畫押，往後途中每逢各地的黃記糧倉，就可隨意領取；若途中與黃掌櫃車隊相遇，亦可隨時取糧。”
她如此說，魏氏的面色才緩和了些，無奈的點點頭，“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黃記也算是富商，不至於侵吞咱家那點糧食，可亂世之下，人人自危，總有風險的。”
“孃親，女兒知道啦，往後再也不這麼做了，一定跟孃親商量。”
她娘無條件相信她，又事事站在她這頭，總是行事魯莽犯錯，也不捨得苛責詰問，玄錦梨心裡悶悶的，一頭栽在魏氏懷中惴惴的撒著嬌討好。
為圖魏氏安心，玄錦梨抬起頭將黃記與恪王府的關聯，又大略的說了一遍。
恪王府的名頭一出，魏氏眸底閃過訝然，她略微沉吟，同玄錦梨確認。
“你說他算是恪王府的人，是今上的五子恪王？”
玄錦梨睜大眼睛，用力點頭，“娘知道的好多，正是皇上的第五子呢！”
魏氏自知失言，沒有接話只將閨女抱出門外，喊了三郎四郎進來搬糧幹活。
糧倉的鑰匙，從來都是把在她手中，往日孩子們也沒興致來此，是以對糧食多少沒什麼概念。
四郎看著谷堆，還興奮的直說糧多，一副幹勁滿滿的模樣。
“這傻孩子。”魏氏挪走最後一袋糧食，將糧倉門關好，又細細的將小院鎖好了，瞧著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百感交集。
幾個孩子卻是年少不知愁，毫不緊張興奮的很。
玄三郎和魏氏負責輪流推著板車，四郎則負責趕騾子車。
元娘身子虛，就在車廂內跟糧食並鍋碗鋪蓋擠在一處，玄二孃則坐在前室板子上，手中加急的縫補著，好將兩雙薄鞋底合成一雙。
等到了村頭，魏氏才深覺抉擇的正確。
本就狹窄的村口，眼下水洩不通的堵滿了人和車，除了最常見的騾子和驢車外，甚至還有一匹棗紅的高頭大馬，不耐的打著鼻響。
“這棗紅馬是玄掌櫃岳家的，想來是心疼閨女女婿，將馬給了他們跑用。”
魏氏低頭跟小閨女說，她本想讓閨女留在車上跟元娘作伴，誰料玄錦梨死活不肯，非得給她打支應幫忙。
“我聽黃掌櫃說，買馬可不是容易事呢，雖不像牛一樣是貴牲畜，大多由縣令老爺管控著，但馬的價格也很貴，而且每年放市多少匹，也是有數的呢。”
玄錦梨羨慕的看著馬兒，見它油光水滑的神氣模樣，很想上前摸摸，又害怕馬兒脾性不耐會踢傷她。
“玄掌櫃的岳家真好。”她感嘆道，收回渴望的眼神，四處觀察起來。
一眼就瞧見了人群最中心處，靜靜坐著的吳清衍。
玄錦梨見著朋友，趕忙揮手打招呼，吳清衍抬眸看見她來，驕矜的頜首致意。
魏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小聲道：“你這丫頭先別忙著招呼人，你且聽聽，那頭正吵著架呢。”
吵架？玄錦梨一愣，擠進人群，就見玄掌櫃不知何時，在玄村長面前抹淚不已。
“玄老，我岳家膝下沒有男娃，就孩子他娘一個，當初老人家體諒我，沒讓我入贅過去，還處處關懷著補貼著，好不容易享兩天清福，又遇上亂世死了外孫……如今人家跟我開口，想隨著咱們村一起逃難，您說我怎麼張的開嘴，回絕老人家啊！”
玄掌櫃一手攙著媳婦兒，一邊涕淚俱下的哀求。
不等玄村長回應，旁邊的王大嫂子卻不樂意了，“得子兄弟，你家裡早就不侍弄田地了，就靠著佃出去的那點薪糧過活，家裡人口又多，自已當口糧都不一定夠吃呢，現在又要加上你岳家老兩口，還有兩個小姨子，到時候不都得靠咱們這些人接濟？”
“是啊玄掌櫃，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玄字，倒是不分什麼你我，可帶著你岳家，不就是帶著，帶著累贅嗎……”
說話的人自覺難聽，越說聲音越小，最後被身邊的婆娘掐了一把，閉上了嘴。
原來是為了這個，玄錦梨暗暗嘆氣，慶幸自已沒能真的將黃掌櫃勸來一起，不然恐怕難逃這出場面。
黑金說過，現在的人宗族觀念重，講究的是同氣連枝，獨木難支，排外是免不了的，王大娘的話雖然難聽，可話糙理不糙。
可是玄掌櫃的岳家她見過，都是極好善的好人。
聽娘說當初玄掌櫃泥腿子一個，能在棲水鎮的鋪子裡當上賬房學徒，那都仰仗這位在銀樓做二掌櫃的老嶽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