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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管他有沒有說謊，可只要這假話裡，有一分成真，那就是滅頂之災了……
玄村長念及此，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
見他身板清瘦，臉色煞白，還真有兩分顛沛流離，吃過苦的模樣，心裡一軟，暗暗下了決定。
“後生仔，今晚你就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剩下的事，就讓我們大人溝通吧！”
語畢，玄村長不再遲疑，說幹就幹。
首先，就是要說服大家。
說來簡單，可村裡上下一百多戶，人多心思雜，總有持不同意見的。
尤其眼下正值秋收的尾巴，許多糧食尚在地裡，有懶怠的人家，甚至才剛剛收了個頭。
若想舉村避難，頭一件事，就是得搶收秋糧！
再有那些家禽畜牧，也得想法處理了，總不能一邊躲難，一邊趕豬吧？
誰家不養些雞鴨，不養一兩頭豬的，眼看著一年過了大半，現在中途處理了，能保住本錢就不孬。
更別說田舍和畜生棚了，對土裡刨食的莊稼人而言，田地比命還金貴，這都是祖產啊，除非萬不得已，誰肯背井離鄉啊……
這一跑，好好的農戶良籍，就成了不見光的賤籍，成流民了！
玄村長一盤算，只覺得頭暈眼花，可大難臨頭，他攥緊了柺棍，咬著牙也得開口規勸。
“這裡都是各家各戶的當家人吧，剛才的對話你們也聽見了，如果那後生仔說的是真話，那我們玄集村，怕是率先被流民襲擾的地方。”
“按我的意思呢，咱離北直隸太近，這有了難民，就有流寇，後邊更是還有南下的逃兵呢，這些身外之物再金貴，也不比咱們的命重要哇！”
話一出口，果不其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連一向利索明白事的幾家富戶，都有些心裡犯嘀咕，更何況其他人。
村東頭的李木匠率先道：“村長叔，話不能這麼說啊，那裡頭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怎麼能隨便因為他輕飄飄的兩句話，咱就舉村跑路呢，這傳出去不得叫人笑話啊！”
“就是啊，那小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沒吃過苦，一準是把事兒誇大了！”
“是啊村長，這小子摔壞了頭，興許就是胡鄒八扯的！ ”
村尾的玄二兜跟著憤憤不平，他先天不足，打小是他娘跟人賒了兩兜子細糧，熬成米湯一點點喂活的，一向養的嬌。
從鎮上裁縫鋪回家歇假的玄掌櫃，捋須也勸著。
“村長，這姓吳的小子來路不明，未免是招搖撞騙的也不可知，咱們村子今年收成尚可，若輕信讒言，恐怕人心惶惶，會耽誤了秋收，和後頭給官家納糧。”
這話一出，本來對逃難有所意動的幾人，也跟著偃旗息鼓了。
只有魏氏，已經開始琢磨著怎麼打包跑路了。
她一個婦道人家，能獨自養大五個孩子，總歸天生比別人多添兩分警覺。
前頭魏氏收拾完爛攤子下山時，吳氏兄弟兩個，早已初步安頓下來了，因此對他們闖村的事並不知情。
還是玄三郎給她報信，魏氏才知道自已小閨女，不知何時又鬧出了樁麻煩事。
現在一看，果然她閨女福大命大，卻是因禍得福了。
小院裡的人越聚越多，許多人聞訊趕來，生怕不在場吃了虧。
甭管玄村長怎麼使勁，一張嘴皮子磨破，也絲毫不起進展。
縮在孃親懷裡的玄錦梨，一顆腦袋瓜鬧嗡嗡的厲害，恰在此時，響起了吳清衍寒潭似的聲音。
“各位叔伯嬸孃，晚輩知道你們顧慮多，但我只勸一言，聽與不聽，全憑你們。”
原來是吳清軍不知何時，在屋門口擺了一把木椅，將臉色蒼白的吳清衍扶了出來。
眾人再質疑他，也不至於當著面，跟人家七八歲的孩子較勁，一時間不服氣的收了聲，聽他一個半大小子有什麼高論。
吳清衍不急不緩，“茲事體大，沒有實證，想必大家必然是不願背井離鄉的，這是人之常情。”
他話一出，眾人的臉色俱是一緩。
吳清衍微咳一聲，繼而道：“可在我看來，事要一件件做，眼下我們最緊要的，無非就是收糧屯糧，打包細軟。”
玄村長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前一亮，將話接過來。
“是啊，不要求一步到位，我的意思就是讓各家各戶，先把地裡的剩莊稼伺候乾淨，再抽空把那鋪蓋冬衣啊，鍋碗瓢盆的收拾利落，最好提前安置在板車上，咱們做好兩手準備！”
這提議就切實多了。
小院裡的氛圍鬆緩下來，連刺頭玄二兜也點頭答應了。
無非就是督促大家抓緊收糧，再給家裡的閒散包袱卷，挪挪位置嘛！
那就很好接受了，雖說折騰了一些，但也給大夥更添兩分保障。
矛盾一經消除，這些淳樸的大人們，又覺得不好意思，主動上前跟吳清衍哥倆說軟和話。
這算緩兵之計嗎？
玄錦梨對吳清衍多了一絲佩服，卻沒空繼續旁觀下去，而是催著她娘趕緊回家收拾。
路上往她娘背上一趴，只裝作熟睡模樣，不給魏氏訓話的機會。
暗自急吼吼的喊黑金出來，幸而這一次，腦海裡有了回應。
“遇上麻煩了？”
每次打破沉眠，黑金的聲音都格外疲倦。
玄錦梨有些愧疚，轉頭緊張的認同，“黑金，那個姓吳的小孩說了，北邊遭了難，催我們趕快逃難躲災去呢！”
腦內的聲音一愣，繼而帶著惋惜道：“如果你年紀大一些，能多替我尋來一些有助養體的寶物，我也不至於如此孱弱，連這等災難都不能感知了。”
“你還能預知災難的？”
玄錦梨眼睫一顫，難以置信，深呼吸幾下，才適應了，把滿心的驚喜化成了可惜。
她垂頭喪氣道：“是啊，不過沒關係，現在我提前得信，已經很幸運了，就是家裡囤的陳糧，還有今年新收的糧食，佔了滿滿一倉呢，我要怎麼才能都帶上路呢？”
畢竟她家和別人不同，家中沒有壯勞力，甚至牛車都沒一輛。
總不能只靠推板車吧，不提沒人能一直推得動，那能帶的糧也不夠吃啊。
要是能從黑金那，換個法子解決問題就好了，可她現在一點兌換的資本都沒有……玄錦梨愁了幾瞬，忽地眼前一亮。
她想起來了，後山上不是還存著一顆寶貝植株嗎！
雖說還沒見著摸到，可黑金當時罕見的歡喜，她是一清二楚。
那寶貝一準兒夠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