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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已亥歲感事》唐•曹松
魚徵回又說，“成王殿下既有舉證，那就請兵部郎官去一趟，把本王的禮官帶進金堡來，各自言說分明。”
蕭天齊被魚徵回扶起來了。
蕭天齊只覺得脖子一涼，手腕也一涼。
他擔憂是暗器。
可他仔細看了一下，除了有些髒，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阿少廣也攔不住，軍士們沒看到兵符，自然只能讓兵部郎官把恩復生帶走，阿少廣急得守在金堡門外。
恩復生被帶到金堡女王的書房裡，他向女王陛下行大禮。
他摘下面具，言明臉上的紋身是佛語請女王陛下見諒。
女王陛下厲聲問道，“恩禮官為何在城外軍營之中，沒有隨南都王進城。”
恩復生說，“下臣到城外時受耶律郡守所託去探望軍士們，後來王爺傳來口信，說軍士們是送佛像進大洪郡，如今佛像丟失，讓下臣查詢，此也是軍士之責，所以下臣留守軍營，陛下果然受神佛庇佑，彌勒佛像帶來與土地爺交流帶來溪流，下臣也已經帶領軍士找到佛像所在，聽聞今日三國才正式簽署和約，此佛像是兩國情誼見證，如今再添新和必有天象奇觀，下臣進金堡以前還在等這一奇觀。”
女王陛下一頭霧水，可是她就是相信魚徵回和恩復生。
他們擅長創造奇觀。
女王陛下一聲咳嗽打斷百官的議論聲，“恩大人以為今日何時奇觀能現？”
復生說，“和約簽署定在午時，奇觀就在片刻之間。”
成王蔑笑，“無恥之尤，欺騙陛下。”
遠方卻突然傳來巨響，軍士們也開始挖掘山坡底下的佛像。
女王陛下派遣禁衛將領前去打聽訊息。
百官都在書房等候。
成王最後耐不住性子，揮劍衝恩復生過去意圖殺人滅口。
復生一躲，那柄劍朝女王陛下刺過去了，魚徵回才出劍護駕。
書房內亂了，女王陛下拍案，“朕無事，爾等鎮定。”
蕭天齊卻指著恩復生，“你是誰？你不是禮官恩復生。”
此時，復生帶著彌勒佛像進入書房，“下臣才是南都王爺駕下禮官。”
復生給女王陛下行了大禮。
復生跪下說，“陛下，昨夜下臣得了佛緣之夢，佛說，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得漫天神佛庇佑，我北國受漫天神佛庇佑，它是為兩國和睦情誼而來，到了大洪郡看此地乾旱特地帶來甘霖，此次三國和睦，佛像認為它該回到通郡，為三國守護和平，故讓雙股甘泉匯流，它從地下重現人間，此乃陛下與我北國萬民之幸事，下臣怕誤了吉時大事才讓下屬代替下臣來面聖，請陛下見諒。”
魚徵回也跪下，“天佑吾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也跟著跪下來，高呼萬歲。
恩復生又說，“請陛下下旨開鑿排水渠道，讓此甘霖恩澤一方。”
女王陛下自然准奏。
恩復生再問，“陛下召下臣所為何事？”
百官又是小聲議論。
成王跪下說，“陛下，此奸邪修此邪術矇騙欺君，應當即刻杖殺，絕不可信。”
復生問成王，“成王殿下真的認為下臣是奸邪？”
成王說，“你的親屬恩平把武師推薦給本王，結果他的手臂傳書聯絡北方四聯部圖謀不軌，是你這等小人在冤枉本王。”
復生說，“世人最大的誤會就是以我佛為奸邪，我已來決定此生不娶，終身誠心禮佛，成王殿下指控下臣，卻不知下臣雖然也姓恩，此恩才並非青山郡恩族，當時恩家幼子恩明病逝了，陛下為了給南都王爺再添禮官，就從陛下的外官阿姓中選中下臣，賜名恩復生派遣到王爺身邊，下臣也要再過幾年才能入恩家族譜。”
復生露出來陛下禁衛外官的左臂刺青。
女王陛下說，“恩禮官是朕為佛事委派給南都王爺的，守邊大將殺伐太過，禮官事佛是將與邊境的幸事。”
阿宏佐和蕭天齊傻眼了，陛下猜疑邊臣是正常的，他們卻選擇指控陛下的暗子這跟指控陛下並無分別。
成王殿下卻鐵了心，“此人就是奸邪，甚至背叛矇蔽陛下。”
恩復生問，“下臣做了什麼，一個王爺對著一個禮官攀咬，昨夜軍士發現王爺的管事到營地打探訊息，跟蹤到了成王邸，發現那是百鳥樹林的小屋管事，已經把人拿下了就在金堡外候旨。”
成王說，“恩復生，就是你透過耶律延明聯絡我，說什麼聯絡四聯部讓大食國犯邊，你和南都王爺南出立下軍功，我安北和議被陛下重用，我擔心你與邊州勾結讓我朝失通郡，本王才與你虛與委蛇，反被你冤枉我和北地共謀反事。”
恩復生說，“下臣勾引殿下做錯了事情，還是殿下被發現做了錯事，想要攀咬我南境，我南境三方和約是百年幸事，王爺聰慧如果沒見過復生必定不會合作，可是下臣比臣之下屬矮了太多，成王殿下也沒認出來下臣是假的吧！”
阿少廣比復生強壯也比復生高許多。
恩復生又說，“下臣到通郡以前調查過恩家，雖然恩平為各府推薦武師和死士，可是恩家不和王爵做生意，只服務於百官，恩平一直在波斯，與下臣並不認識，信口胡說總是錯漏百出的，請陛下明鑑。”
刑部郎官從書房外回來，“陛下，百鳥樹林到營地探問的管事，他也認得此武師更刀時，此人是死士，當時恩平中人口碑不錯，所以成王想從恩平那邊找人，可是恩平不和皇親做生意，怕惹事，連夜去了波斯，所以小管事從都天那邊找到了更刀時，死士忠誠買主，下臣對照過文書無誤，這與成王殿下所述不一，故而急著回稟陛下。”
刑部員外郎說，“百鳥樹林林中小屋發現了明彥安與成王殿下交接賬目的總賬，還有分給虎師將軍、龍師將軍和兵部郎官等等人士分紅的名單，所牽涉的人太多了，賬目就藏在林中小屋的密室之中，若不是刑部吏發現那精巧非常的密室，是無法找到這些賬目的。”
女王陛下翻了翻那堆賬本中的兩三冊，拍案而怒。
兵部員外郎也是急報，“北方四聯部犯邊。”
女王陛下說，“你們都說北方四聯部是親族，那先帝是怎麼死的，南境不睦我北土都不完整，東邊土地廣大仍未開發，南下又能走到哪裡？攻下來守得住嗎？大食國都願意為了和諧帶來繁盛低頭，北方四聯部不是別國乃是我國舊土，攘外必先安內，我以為安都是做成王捨不得北方親眷真的想和睦共處，所以一再寬恕，結果呢！北方四聯部犯邊，你聯絡朝臣圖謀不軌，一朝事發還攀咬邊臣。”
成王再次拔劍。
魚徵回和阿少廣上前與成王對陣，魚徵回一劍柄打暈了成王。
魚徵回說，“陛下，此賊子攀咬於我，想破壞南境三國和睦，實在是該殺，應該送到北關前線殺了祭旗，安定軍心。”
恩復生跪下，阿少廣也跟著跪下來。
恩復生說，“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下臣與王爺心中有南境和睦，可也樹大招風讓朝政不穩，下臣請免官一心事佛。”
魚徵回也說，“下臣也請降為侯爵。”
女王陛下說，“禁衛營由禁衛十一營將清理整頓，上下鷹羽林衛由新人八人羽林將清理整頓，所有內侍宮人涉事中殺其餘都放出去，納新人，兵部郎官賜自盡，兵部員外郎遞補郎官職，龍師將軍帶領軍隊退犯邊的北方四聯部將功補過，虎師將軍由內醫官照料，龍師將軍家眷暫留大洪郡，北方四聯部徹底平定，龍師將軍領賞銀免官帶著全家離開大洪郡，任何人不得為難龍師將軍家眷，阿宏佐仍是三大將之一，阿宏佐在北境監斬耶律安都除族譜祭旗，將安王過繼給二皇兄，追封二皇兄為敬王，朕與百官遇到佛賜太平，撥銀萬兩修通渠道，百官盡皆有賞。”
女王陛下說，“南都王爺與恩禮官無賞，不賞不罰，帶著一萬通郡軍士送佛像到南境，佛佑萬民。”
魚徵迴帶著恩復生和阿少廣回到了盤堡。
魚徵回回到盤堡自已的房間，他死死抱住了復生，他是真的很害怕會再失去復生。
復生說，“女王陛下本來是要讓我攀咬成王假死的，是復生怕王爺受不了，沒有同意。”
魚徵回撩起復生的左邊袖子，復生的手還疼，臨時加的刺青又要抹熱沙土做舊，肯定會疼的。
魚徵回問，“那賬本哪裡來的？”
復生嘆氣，“那十幾冊賬本就是那天我們讓少廣去偷出來的賬冊，可是上面沒有名字全部是代號，復生也是無奈，我安排好佛像的事情，就讓陛下比兵部郎官先到的衛士所有人塗抹掉賬本的代號，復生一邊讓人加上刺青，一邊給成王邸所有管事用了吐真藥，逼問出來一部分名字加上去了，還有三分之一是女王陛下查實過的，另外三分之一隻能是審訊後才能知道了，所以賬本是臨時偽造的，有三分之一名字是亂寫的，陛下才會把賬冊拿走了。”
魚徵回彈了彈復生的腦門，“我往蕭天齊身上抹了火藥提醒你，我知道你能聞出來，可我還是擔心，後來我看見來人是少廣，我才沒有亂。”
魚徵回再次緊緊抱著復生，開始親吻，他一定要此刻就得到復生，他太沒有安全感了。
復生向來縱容魚徵回，也沒有十分掙扎。
阿少廣心內不安，聽到房中動靜，走遠了以後臉色鐵青。
他覺得他是不需要擔心了。
他還得遠遠地守著。
阿少廣半夜靠在樑柱上小憩時，魚徵回出來了。
阿少廣有些意外，魚徵回說，“從今日開始到回到通郡，你不可以再說一句話，你就當自已是啞巴，你即刻回通郡向齊辛報信讓他準備好迎佛大典，往前走不要回頭，星夜兼程，陛下吃了這個虧，一定會大開殺戒，不再留下任何不該留的人，我和復生還好說，你真的要賭陛下之心性。”
阿少廣問，“陛下不會殺復生爺？”
魚徵回說，“她想過殺人，復生說陛下原本讓他指控成王然後假死再復生，其實就是想讓復生死，我也被牽扯進去，復生沒有同意陛下的計劃，陛下就放棄了。”
“為何？”
“三大將軍，陛下就失了一個丟了一個，終究是北方四聯部犯邊讓陛下明白了，北國與陛下都承受不起南境動盪的代價，所以他最後沒賞沒罰，陛下本來是想借此次機會肅清朝堂和金堡，可是邊境換將是大事，她估計與安王也有些離心。”
“安王在北關口碑極佳？”
“陛下其實與同母妹妹蕭太妃也是離心，其實她很想把忠王過繼給先敬王，可她還是把安王給安排了，她甚至讓阿宏佐去監斬廢成王，還以家人為質讓他鎮守北關，就是因為阿宏佐是起於微末，我也是無根浮萍，我又無後，陛下缺帥才，兵才我北國最是不缺，將才我北國曆練了一堆，可是帥才不是輕易得的，皇族和後族，還有各地方姓氏，漢化北國頑固還有大食波斯的影響，就是天神和佛，正是因為複雜的太多了，簡單的有瑕疵也是用簡單的，陛下是決心留下阿宏佐以後才讓我活下來了，我本來就知道是九死一生，我才只帶著復生一個人，為了復生才有帶了你，我與復生是一體，所以陛下要殺會一起殺，要放會一起放，可是你，只能看上天了。”
阿少廣隔著門給復生作揖，他就消失在夜幕裡。
第二日，軍士們把石佛像裝車，等著回通郡。
傳旨的內侍看著魚徵迴帶著恩復生，問，“那位阿武師呢？”
復生說，“他昨夜誤食生蓀，一時說不出話，通郡有良藥可解，王爺又有急報相傳，那位死士已經夤夜傳信返回通郡了，內侍大人有事？”
內侍說，“陛下表彰他護駕之英勇，賞有金銀和水酒一壺。”
魚徵回說，“他輕功馬術皆是一流，恐怕找不到人了，內侍就把這些賞賜送還陛下，死士其實不受外賞的。”
內侍就行禮後退下了。
陛下賞賜了眾位軍士，只是沒搭理魚徵回和恩復生。
陛下看著這退回來的金銀和水酒。
她自已把那壺酒喝了，內侍來不及阻攔了。
陛下就著壺口喝了幾口酒便扔下酒壺，“此酒並無毒，只是喝了會臉色發黑，有些人是被嚇死的，因為醫官診不出來，也好，朕也中毒一下，不然肅清內侍宮人總有些太過了。”
阿年內侍剛剛成為金堡萬安宮的內侍長。
阿年侍候陛下二十三年了，他的官職也是他能走到的最好位置了。
阿年知道他以後只有可能再往下走了，所以很是謹慎。
阿年問，“陛下居然沒殺恩禮官？”
陛下說，“朕想殺他，他知道先帝和胡太妃的侄女偷情的地道，也知道先帝若不是封了那地道，可能會在十一王動亂以前就死於非命了，可是朕是這北國的王，所以南境短時間內必須和睦，那些武夫都敢打敢殺也敢死，可是我北國如此下去永遠都是一盤散沙不得強盛，所以阿宏佐得留著，魚徵回更是，恩復生是魚徵回的命，朕本來還想戲耍一番那個死士，倒是護犢子，那個死士估計也知道的不完整，算了。”
“陛下恨先帝？”
“朕恨他，十分恨，雖然先帝信任朕，幾乎把整個北國送給了朕，也向朕懺悔了，可真年輕的時候向恩復生一樣，先帝卻做不到魚徵回那個樣子，如果說先帝有北國，魚徵回也放不下通郡，可是無論生死，魚徵回都護得住復生，哪有帝王護不住一個女子的時候，不過是他選擇了妥協，身為女子就只能接受，原來可以不妥協的，所以我更想殺了他們。”
“奴知道陛下心裡苦。”
“朕還沒有老，終有一天，朕平北安東，還有機會殺了他們，也許朕還能看到他們共死，又或許朕到那個時候不在乎了，朕要一個盛世。”
“陛下一定會做到的。”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阿年還很年輕，他不過三十四歲。
他是陛下看著成長起來的內侍，陛下和每一任內侍長都是朋友，都可以自由言說秘密，可她也已經殺了六個內侍長了。
阿年最後是生殉女王陛下的。
他是女王陛下和魚老將軍救下的小內侍，那年陛下出獵遇上政變，生死於一線，是魚老將軍護駕帶著她從暗道裡回到金堡，他們一出門就遇到了偷吃的阿年，阿年就跟著他們，被魚老將軍了護著，十一歲的他毫髮無傷。
後來，阿年就做了陛下的內侍，只在門外候著。
但是，每每大升遷，他都能往前一步。
阿年其實明白，陛下想殺南都王和恩禮官其實不是因為先帝，而是因為開鑿渠道，那密道不能被發現就只能炸燬了。
那是陛下和魚老將軍最溫情的回憶。
可陛下為了讓魚老將軍活下來，放他去守通郡了。
魚老將軍的骨灰就灑在那暗道裡，所以，陛下更加恨南都王和恩禮官。
可是一如當年，女王陛下不能跟魚老將軍隱姓埋名遠走，今日她是女王陛下，她自然也不能肆意妄為。
所以，陛下就抱著要殺這對壁人的心情，更加拼命都做好一個女王。
為所欲為，總是要有資本的。
南都王后來再進大洪郡，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只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陛下總是對南都王爺淡淡的。
但是，南境是穩定發展的。
南都王爺比陛下去的更早，早了五年。
南境因為還有恩禮官，所以沒有亂。
恩禮官病逝在陛下崩逝前一個月，追封了英武侯。
阿年為女王陛下殉葬的時候，南境還是和睦的態勢。
阿年覺得，他對得起那一年魚老將軍給他的那個面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