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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穗苗對籃球賽沒什麼興趣。
因為她的確看不懂比賽。
不單單是籃球,還有足球,棒球,花樣滑冰……
她也只能看得懂長跑短跑這樣的簡單專案,不需要計算分數,不需要看技巧,只要看最後誰先衝過終點就好。
所以,李穗苗只能聽到周圍的人興奮大叫,吶喊。
她的眼睛忠誠地向大腦傳遞著一個資訊——
喔。
葉揚書投中一個球。
大腦:「葉揚書投中一個球」
沒了。
什麼灌籃,什麼三分球五分球還是多少分的球,難度有多大,還是怎樣……
李穗苗都不懂。
她甚至看不太清葉揚書的臉。
李穗苗不算特別近視,也架不住離得遠,太陽曬得毒辣,額頭上的汗水掉進眼睛就痛,餘光裡也只能看到葉揚書穿著白色運動衣的胳膊,長袖白得晃眼,一下又一下的,像扮演天鵝的芭蕾舞者揮舞的翅膀。
她只詫異了一下,又能迅速為葉揚書穿長袖找到藉口。
大約他紫外線過敏。
就像祁復禮。
祁復禮也是紫外線過敏,在太陽下暴曬一陣就開始臉部發紅,曬久了還會掉皮。
因這一點,他夏天也裹得嚴嚴實實,輕易不見光。
太陽最強的時候,還能看他戴口罩來上課。
李穗苗還去藥店裡蒐羅貨架,去買和祁復禮一模一樣的口罩。
可惜不合適,有點悶,還有點太大了,像不合腳的鞋子,也像她不合時宜的暗戀。
戴著開心,也不舒服。
上高中時的祁復禮也如此。
大部分情況下,打防曬傘的女孩子要多一些。
極少有男性會撐一把傘來隔絕太陽——祁復禮就不一樣,他是個異類,大夏天的,也要慢悠悠地撐一把傘,走路也慢,悠哉悠哉。
李穗苗的數學老師也喜歡拿祁復禮舉例子,誇讚他學習態度認真。
“我不說什麼’你們也挺聰明,就是不學習’這種話,”數學老師斬釘截鐵地說,“你們這個年紀,出生在這裡,不學習就是蠢。
祁復禮,知道不?人家那才是真聰明,學習也是。
該玩的時候玩,該學的時候就打起精神學.”
李穗苗不敢說自己聰明。
她只想,自己應該也不笨。
短暫晃了一下神,看到有個學長下場——取而代之的是班長關武。
李穗苗疑惑:“他怎麼上去了?”
楊唐江目不轉睛,解釋:“有個學長腿傷到了,他頂上.”
李穗苗問:“沒有其他替補學長嗎?”
“好像還有黎學長,”楊唐江四處看了看,“哎,他不在,可能有事吧.”
李穗苗喔了一聲。
其實她還是不太懂。
她伸手擦額頭上的汗,努力看了一陣,還是沒看懂。
只看到關武明顯跟不上節奏,打得有點吃力。
中間接球時候還慌了,和葉揚書狠狠撞在一起。
葉揚書穩,關武跌倒,臉栽倒在地,摔得結結實實。
這一下不行了,他狼狽地退場,一瘸一拐,又換了其他人。
被扶著出來的時候,關武磕破了鼻子,伸手捂著,流著血。
李穗苗本身被曬得有點暈,又聞到血味,看到一抹紅,有點難受。
人太多了,也透不過氣,趁著人群讓開路的空隙,她低聲對楊唐江說了一聲,說自己想上廁所——
楊唐江好心地給她指了路,說文體館那邊的人會少點兒。
最近的女廁所要排好長的隊呢。
李穗苗謝過了她,往外走,一邊說著“請讓讓”,一邊悶頭擠——
一頭撞進兩隻手。
掌心靠前,穩穩地託著。
李穗苗嚇一跳,抬頭,看見祁復禮。
祁復禮笑盈盈地看她,雙手還保持著合攏的姿態。
良久,才慢吞吞閉上,彎彎眼:“這是報名了鐵頭功大賽?咦,必正,這次運動會還有鐵頭功的專案?”
黎必正掛著倆黑眼圈,重重打哈欠:“沒有吧……籃球場是這兒嗎?”
祁復禮說:“嗯,你還行嗎?”
黎必正撩了把頭髮:“男人不能說不行……嗯?洛森澤小學妹呢?”
他四處張望。
李穗苗說:“她去圖書館了.”
黎必正想了想,轉頭對祁復禮說:“那我不去打籃球了,我忽然想起來,我有本書該還了.”
祁復禮笑:“不打球了?”
“不打了不打了,”黎必正說,“昨天晚上打那麼久牌,誰還有精力打球。
你當人都和你一樣不需要睡眠啊.”
說著,他轉身,又說:“不行,我得和老葉說一聲.”
黎必正走了後,祁復禮才低頭看李穗苗。
他還沒開口,李穗苗搶先說了:“對不起.”
祁復禮微微側著臉,看她,臉浸在溫溫柔柔陽光裡:“什麼對不起?”
“……嗯,”李穗苗說,“撞到你了.”
祁復禮問:“就一個撞到我了?”
李穗苗張了張口。
“剛剛看了籃球賽,好看嗎?”
祁復禮問,“喜歡看籃球?”
李穗苗搖頭。
祁復禮不笑了,微微垂眼:“那是喜歡看人?”
李穗苗沒聽清:“啊?”
“沒什麼.”
祁復禮視線越過李穗苗的肩膀,他個子高,能輕鬆地看到身後不遠處的葉揚書。
葉揚書捏著一瓶水。
水瓶都被他狠狠捏扁,水順著他的手往下流,指節用力過度,每一塊兒都發白。
就像他捏那個男人脖頸時一樣用力。
良久。
他拿著捏扁的水瓶,仰臉,一飲而盡。
隨後,將空水瓶,輕輕鬆鬆地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中,精準,絲毫不差。
空水瓶在垃圾桶中發出嘆息,像人墜崖後無力的恐懼。
烈日炎炎。
葉揚書摘下脖頸上的毛巾,仔細擦乾淨雙手,醞釀出一絲溫柔的笑。
“穗苗,”他自然地問,“你看到關武去哪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