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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ihearthenightiscalling
(當我聽到黑夜召喚)
andineedafriend.
(我需要一個朋友)
thenjusteniafalling.
(在我下墜時)
you’restrengthtoriseagain.
(令我重新振作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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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關注一個人時,或許你自己也未必能意識到。
你在每次升旗的時候下意識看向對方班級所在的方向,從此之後,對方的姓氏、名字、所在班級的數字、所在的學校、髮型的樣式、穿過的一雙鞋子顏色,都變成了特殊。
最特殊的還是對方。
永遠的獨一份,萬物不能與之比擬,無法替代的特別。
你留意著每一個可能與對方相關的細節,像蜘蛛一樣安靜地吐出愛的絲,嘗試捕捉空氣中每一絲與對方的交際。
你擔憂對方看不到你。
又擔憂對方看到你。
看到你那不加掩蓋的、赤,裸,裸的、觸目驚心的暗戀。
你應當慶幸愛無聲。
我說。
我慶幸愛無聲無息。
小麥穗。
你不會聽到我的心聲,剛好,我也不會聽到你對我朋友的仰慕。
若是細細追尋,你對我朋友的關注,是否從高中時就開始了?
我記得你常常去公告欄下徘徊,一遍又一遍地看上面的成績和照片;我聽你的數學老師在辦公室中提到你,他誇讚你刻苦努力,說你成績進步飛快,用力打基礎;我想起你最常去的就是數學物理那兩列的公告欄,想到你曾站在前面,埋頭抄錄上面的東西。
我曾想過,在某個瞬間,你是否也曾注視過公告欄上的我?你的目光是否曾經為我停留?
現在的我知道了。
你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旁的朋友。
開學時,醫院裡。
你為他更改的微信名稱。
你手機桌布上的格言。
原來你一直在看他。
這可真是個不幸的訊息啊。
但是沒關係。
——至少你還沒有向他告白。
在此之前,我需要解決掉一些麻煩事。
比如,來按例詢問我的、你父親。
地點就在老師的辦公室。
沒有任何的證據能證明我和案件相關聯,本來已經快了結的案子再度重新審訊。
我能理解你父親的焦灼,也知道他絕不會在無確切證據的前提下帶我去警局。
我想說,小穗苗。
你父親的慎重救了他。
好了。
現在,你的父親就坐在我面前。
考慮到現在在校園中,他和他的同事都沒有穿警服,是便裝。
你父親的同事看起來並不友好,我看到他深深的抬頭紋,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散發著麻木的程式化冷漠。
相比之下,你的父親,我未來的岳父,顯然要平和很多。
他早晨吃了韭菜餡兒的包子,那時候大約有心事,我猜他一定在想今天的問詢過程,吃東西時心不在焉,包子又燙,汁水濺在他袖口上。
岳父是個很慎重的人,立刻用紙巾擦了,現在只有一點點淡淡的痕跡和不那麼明顯的氣味——韭菜真是頑固,對嗎?
它那獨特的、刺激性氣息,一旦沾染,就不能輕易擺脫。
聽起來像一種頑疾。
我的愛就是頑疾。
岳父的同事顯然更加急躁,鞋底沾著一枚被踩爛的緋色藤彩虹的花瓣和潮溼的紅土,我看到他衣袖上還沾著肉湯汁兒暈出的痕跡,有一點點凝固。
他們一路走來,路上經過一隻泰迪和一隻薩摩耶,這兩隻熱情的狗狗將它們脫落的毛髮不經意第粘在了岳父和同事的身上。
那隻泰迪糾纏岳父同事的時間更久,我能明顯看到那隻泰迪在騎岳父同事腿時留下的痕跡——
我早說了,岳父同事性格急躁。
他差點踢了那隻狗,又因職業而忍下;岳父手掌上有被繩子勒出的痕跡,泰迪的毛髮還在他袖子上沾了幾根,我能想象到那種場景。
岳父和狗的主人合力將泰迪從岳父同事腿上抱走,狗的主人向岳父道謝,她身上那濃郁的香水味也不經意間被岳父的頭髮絲捕獲一些。
這就是岳父頭髮上阿瑪尼紅毒香水的來源。
也是岳父同事現在僵著一張臉,脖子上未褪尷尬血色的原因。
上次在食堂的溝通中,我已經確定岳父大人是步行來學校。
範圍確定。
沒有直達的地鐵和公交。
附近有同時售賣韭菜雞蛋餡兒包子和雞肉灌湯包的早餐店。
經過一條開著藤彩虹月季的路。
那位喜歡噴紅毒的女士和養著白色薩摩耶的單身男性遛狗路線重疊的部分。
以及,警察來京出差公幹的住宿費標準——
小麥穗。
岳父大人沒有告訴你,他住在哪裡。
但我已經知道了。
我安靜地看著李天自和那位名為鍾威的男警察,回答著他們的問題。
李天自問:“你父親有高血壓,你知道嗎?”
我說:“我不知道,我和媽媽都很久沒有見過他——我是說,他出事之前.”
鍾威:“出事前沒見過面?那你當初怎麼還捅了他?”
我說:“上次不是說過嗎?警察叔叔。
那次我是正當防衛——”
我將衣袖掀開,平靜地給他們看自己手臂上的疤:“那個時候他瘋了,差點捅死我。
還說要殺我媽,我是為了保護我媽,才奪的刀.”
李天自看我胳膊上的傷疤。
“我記得,屍檢報告上顯示,那不是致命傷,”我說,“也沒傷到他內臟,就割破了外面的皮.”
鍾威說:“注意語氣,好好說話,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
我問:“案子又有什麼新證據了嗎?”
鍾威說:“我看你一點兒也不難過.”
我說:“是的,警察叔叔,我和我媽媽都不難過,我們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中.”
我閉上眼睛。
天啊。
悲傷是最難學習的情緒了。
我無比欽佩那些演員。
我嘗試讓眼球充血,這樣,再重新望向他們時,就能營造出傷心紅眼的感覺。
我看著李天自。
“我一直在遭受他虐待,就連他死了後,我和媽媽還會不停地做噩夢.”
李天自說:“現在不說這些——我問你,你最後一次見你父親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表現?”
我搖頭:“沒有.”
苦笑。
“家暴是常事,應該不算反常.”
李天自繼續問:“據我所知,你已經很久沒有回老家。
那次是為什麼回去?”
我說:“那天是我爺爺忌日,我是他唯一的孫子,要去給他燒紙,上墳.”
李天自說:“你父親去世的那一天——”
頓了頓,他說出那個日期,還有具體的時間:“晚上六點到九點,你在做什麼?”
我沒有立刻回答。
正常人,在面對這種情況時,都需要思考。
我也是。
我需要去回憶那天做了什麼。
“那天,”我說,“我不記得具體時間了,吃過晚飯後吧,我收拾了房間,微信群裡開了語音會議,我幫那些報考了我們學校的學弟學妹解答專業方面的問題.”
鍾威問:“誰能證明?”
我說出朋友的名字。
鍾威和李天自對視一眼。
李天自嚴肅地望著我:“他不行,還有嗎?”
我冷靜地看著李天自。
“還有,”我說,“還有我的一個學妹.”
李天自低頭,拿筆寫:“她叫什麼?現在也在這個學校嗎?”
“在,”我說,“李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