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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大堂上的大門敞開著，正中間跪著幾個衣著單薄，身上滿是傷痕，鮮血淋漓的人。
其中一個是延春宮的大宮女，立春。
她一頭凌亂的頭髮胡亂的黏在臉上，嘴角還有已經乾涸的血跡。
因為受盡了刑罰，聲音都變得蒼軟無力：
“大人......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我家娘娘......沒有私通......”
陳瀛端坐在桌案正中央，舉起手中的驚堂木一拍。
表情是少有的一絲不苟，嚴肅的說：
“大膽奴婢！你們延春宮的大太監小春子已經都招了，這是按了血手印的狀紙，你看看！”
陳瀛抬手將桌上的狀紙遞給了身邊伺候的小吏。
當一張按著血手印的狀紙被拿到立春的面前時，立春看都沒看一眼。
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堂上的人，又奮力的昂了昂脖子，斜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張遮。
她是麗妃的陪嫁丫鬟，自從沈琅當上了皇帝，她們的主子便成了萬人敬仰的麗妃娘娘。
可是啊——
誰讓這個皇帝看著像是個短命鬼呢？
都登基了這麼久，後宮娘娘們的肚子，竟然是一個都沒有動靜！
若是這皇帝一命嗚呼去了，他倒是能一了百了，但是無所出的妃嬪，可是要殉葬的。
花兒一樣好的年紀，憑什麼要她家主子陪著這個短命皇帝去死啊！
明明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那短命皇帝便能留宿延春宮，做實了侍寢的事實，那咱們娘娘便是這後宮裡第一個生下子嗣的嬪妃。
免去了殉葬的危險不說，還會母憑子貴，萬千榮寵加身！
立春看著地上的狀紙，聳了聳肩膀，沒來由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大人，那小春子是個沒根的東西，最是會搬弄是非！他的話也能信？”
張遮看著地上瘋瘋癲癲的人，輕嘆了一口氣，說：
“小春子是延春宮的人，他看到了什麼，實話實說，必然能成為呈堂證供！”
立春輕哼了一聲，冷冷的嗤笑了一下。
“小春子這個叛徒......”
立春氣的咬牙切齒，死死的盯著地上的狀紙。
忽然，她佈滿傷痕的手掌按在了地上，薄薄的宣紙被她瞬間揉成了一團。
捏在手裡，沾上了還未結痂的傷口的血跡，變得模糊不堪。
“你——”
陳瀛看她這個瘋癲的樣子，已經不像是個正常人。
嚇的從椅子上蹭的一下站起來。
立春像是什麼陰謀計劃得逞似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冷笑。
下一瞬，她把手中揉成團的狀紙放在嘴邊，好像是怕誰跟她搶似的，快速的張開乾裂的嘴唇，迫不及待的放了進去。
毅然決然的吞了進去......
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什麼，笑的比之前更大聲。
“哈哈哈......這下你們沒有證據了......”
話音還沒落下，她眼神瞬間變的狠厲，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死死的盯著一旁的磚紅色的圓柱。
站在一邊的張遮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剛準備抬腳上前。
就看見跪在地上的立春倏地一下起身，徑直朝著那根圓柱衝了過去。
砰——
圓柱的腳下，直挺挺的躺了一個鮮血直流的人。
殷紅的血跡不停的從腦門上冒出來。
立春的面容已經全部被鮮血覆蓋，血淋淋的，已然看不清什麼。
一動不動的躺著地上，當場斷氣。
......
延春宮。
靜悄悄的，宮人都被帶走審問私通一事。
麗妃一個人站在大殿的正中央，訥訥的走到門口。
懷裡還抱著一隻剛嚥氣，身上還有些餘溫的小貓。
叫福貴。
東窗事發那日，她就找不到福貴了。
沒想到今日，會忽然出現。
只是出現的時候，已然是奄奄一息。
不知道是被誰下了什麼藥，口吐白沫，渾身抽蓄。
麗妃抬頭看向萬里無雲的藍天，臉上沒有一絲的波瀾，喃喃道：
“這樣好的日頭，以後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又垂下眸子，抬手輕輕的撫摸著背上泛著泥漬的福貴，繼續說道：
“我也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福貴，連你也逃不過......”
一滴晶瑩的淚珠滴了下去，落在了髒兮兮的貓毛上，很快就滲了進去，消失不見。
突然，緊鎖的宮門被開啟。
從裡面走出一個神色格外緊張的人。
他雙手託著一卷耀眼奪目的聖旨，高高舉過頭頂。
“延春宮麗妃接旨——”
現在皇上只是將麗妃軟禁在延春宮，所以她暫時還是麗妃。
麗妃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福貴，跪坐在前面。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麗妃喬氏，私通官臣，挑唆太醫盜用皇家秘藥，毒害士族之女，罪加一等，然，侍奉朕多年，著保留封號，賜白綾，欽此——”
麗妃雙手接過聖旨，雙眼無光的看著手中明晃晃的黃色。
哼——這個尤浩，到底是個不中用的，吐了個乾淨。
齊連海身後的小太監接著上前，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托盤。
上面放著一塊被疊的整整齊齊的白綾。
麗妃站起身來，瞥了一眼這個晦氣的東西，問道：
“公公，延春宮的宮人，立春還有立夏，他們都是無辜的，懇請公公代為轉告皇上，能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齊連海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娘娘，宮人該如何處置，皇上自有定奪，不是我們這些奴才可以置喙的......至於立春姑娘......”
立春是麗妃的心腹，直到死，也沒說出麗妃的一點罪行。
主僕情深，麗妃也一直掛念她。
甚至想求皇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麗妃聽到這個，以為是事情還有所轉機，慌忙之下一把抓住了齊連海的袖子，道：
“公公，是不是皇上願意放了立春？她沒有被本宮的事情牽連就好......”
齊連海有些於心不忍，麗妃雖然犯下了大罪，但是平時對待下人十分親和。
人心都是肉長的。
齊連海頓了頓，十分惋惜的開口道：
“立春姑娘......已經在下面等娘娘了......”
麗妃瞬間像個洩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地。
雲鬢上戴著的最後一根珠釵，不慎滑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過了好半晌，從寂靜了一天的延春宮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