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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耶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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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楊過來了,隨同的還有龍程陸三女,郭芙翻了個白眼,這個楊過,到哪兒都是鶯環蝶繞的。

郭破虜拿了三個碗,給深藍衣服、阿老瓦丁和郭芙各倒一碗。

郭芙道:“請。”

深藍衣服低著頭,左手扶桌,右手放在左手之上,阿老瓦丁端起酒道:“請。”

郭芙突的心裡一緊竟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她遠遠看著這個人時,恍惚間竟然好像看到了耶律齊,耶律齊喜愛深藍色,他穿上深藍色衣服時更顯得瀟灑俊朗。而這人左手扶桌右手放在左手之上更是耶律齊慣常的動作。

郭芙身子一個顫抖,難道爹媽和破虜在騙我?

她不夠聰明,想不明白,但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深藍衣服一閃身到了郭芙身後意欲相扶,阿老瓦丁坐得近也伸手來扶,郭芙卻已自個兒坐好。

深藍衣服便站在郭芙身後,轉過身看著外面一干人,“夫人身子弱,好生珍重。”

郭芙道:“多謝。”忽然生出一種疲憊之感,不想跟這幾個蒙古人瞎掰扯,便起身走出去,拿著一壺酒走到耶律齊墳前。

齊哥,我來看你了。

便聽馬蹄聲起,六騎絕塵而來,百步之外下了馬,拜倒在耶律齊墳前。

半晌,他們六人齊聲道:“夫人。”

郭芙道:“你們來啦,起來吧,齊哥一定很想念你們。”

郭芙有時候想想,覺得這是一場夢,二十年的夫妻,他怎麼就沒了呢?怎麼可以死呢?

齊哥,你交給我的騎兵我沒有護好,只剩下六個,他們來看你了。

齊哥,我們保住樊城了。

齊哥,我的兵也死了好多,他們之中每一個我都認識。你還記得趙順吧,它跟你是同一天生日的,破虜說他身上被刺了好幾刀,他死前還抱住一個韃子不放。

還有大鬍子,他特別喜歡自己那叢鬍子,便是死了鬍子也是好好的。

齊哥,小毛頭也死了,他才十九歲,一笑就露出來一口大白牙,也該娶媳婦了。他爹跟韃子戰死,他娘被韃子殺死。他來找我時十六歲,他說:“夫人,我姐姐已嫁人了,我再無牽掛,就讓我跟著您殺敵衛國。”他姐姐便嫁在城東,齊哥,我不敢從那兒走,我不知怎麼跟他姐姐交代。

齊哥,我說等戰爭過後跟他們一起喝酒的,可是酒還在,人不在啦。

郭芙絮絮叨叨說著時,楊過卻徑直去坐在了郭芙方才坐過的深藍衣服的對面。

楊過道:“耶律丞相,這裡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深藍衣服道:“我來看看,這裡埋葬的都是我的兄弟,我的戰友。”

楊過道:“耶律丞相少了兩個字:曾經。從你踏出郭府的那一刻起,耶律齊便死了,你若不想芙妹恨你,還是不要與她相見的好。”

深藍衣服握緊了拳頭,是啊,我既然離開了郭府離開了襄陽,耶律齊便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是耶律鑄,蒙古丞相耶律鑄。

這身穿深藍衣服之人便是耶律齊,忽必烈承諾為他父兄平冤翻案,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回蒙古。回到蒙古,最大的牽掛便是郭芙,他們夫妻二十年,恩恩愛愛,他想在芙妹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便請黃蓉幫忙。

黃蓉心裡通透,耶律齊是不會長留宋地的,她也不願女兒恨一個曾經愛過的人,便放了耶律齊,耶律燕隨兄長而去。因郭芙無所出,耶律齊至今無子,便將耶律燕與武敦儒的兒子武營潤也帶了走,將來繼承耶律家。

此事郭靖黃蓉郭破虜大小武完顏萍皆知,卻是騙了郭芙,也騙了天下人。

耶律齊歸蒙,他精通漢學,文才武略,又是忽必烈幼時好友,深得忽必烈信任和重視,不僅父兄之冤平反,且被封為丞相。接到阿老瓦丁的訊息說郭芙昏迷不醒,耶律齊心急火燎趕往襄陽,卻在半路上遇到師父老頑童,說郭芙已醒,他可以回去了。

耶律齊又是高興又是難過,芙妹醒了他自然高興,可是這樣一來他便見不到芙妹了。他好想好想芙妹,想芙妹的笑,想芙妹的怒,想芙妹的嗔。

耶律齊想,我只要看芙妹一眼便好,所以他還是來了。他知道芙妹會來祭奠陣亡將士,日日等在這裡。

忽必烈不放心,便派阿老瓦丁和十名高手跟隨,耶律齊想這樣也好,他怕自己一個人若是見到郭芙會控制不住自己。

耶律齊看著郭芙在自己的“墓”前,說著那樣的話,那麼單薄的身影,他的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

那麼單薄的身影,卻要承受那麼多。

耶律齊冷笑道:“楊過,你很厲害,可惜神鵰俠聰明一世卻不知自己想要什麼?可悲可嘆!”他一向溫文爾雅,此時出言犀利,可說平生少有。

楊過一怔,此言何意?好沒來由!

阿老瓦丁道:“耶律安答,他說的在理,人已經見到,我們便走吧。”

耶律齊走的時候郭芙並不知道,楊過既在,自己便無需為其他事分心,她想好好和齊哥說說話,卻不知她的齊哥就在眼前。

耶律齊想,如此甚好,在芙妹心裡我還是個英雄,是她引以為傲的夫君。

天地寂寥,青山無言,寒風獵獵,黃土寂寂,長空碧雲。

郭芙站在風中,身後跟著同甘共苦的兄弟,身前躺著同上戰場的兄弟。

這些躺著的人,她認得他們中的許多人,她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喝酒一起練功一起殺敵一起流汗一起流血。

她的雙腳和他們的雙腳踩在同一片土地上,她的熱血和他們的熱血灑在同一片土地上,將來她的身體會和他們的身體躺在同一片土地上。

她這一生,缺了江湖的快意恩仇,卻有沙場的縱馬馳騁,她活得恣意而鮮亮。

郭芙舉著碗中酒,揚聲道:“弟兄們,一路走好!今生郭芙能與諸位同袍,不虛此生!你們用生命守護的,郭芙也用生命來守護,來世願與諸位再為兄弟!”說罷一飲而盡。

郭破虜諸人齊聲道:“誓死捍衛襄陽!誓死捍衛襄陽!”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他們的人不多,聲音並不是很大,卻鏗鏘有力,這是用靈魂發出的聲音,用生命做出的承諾。

楊過的眼中光彩四射,他也走上前去,“好!壯哉!我楊過也在此向諸位英雄承諾,誓死捍衛襄陽,保家衛國!”

郭芙朗聲笑道:“楊大哥,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此言可做得到?你不是要歸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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