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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臘梅到長蝦灣島差不多已有一年多了,這一年多臘梅還是過得挺開心的。至少沒有了在家裡受後媽欺辱打罵的痛苦。
時光過得真快,又是一個炎熱的夏天來到了。當然小島上的夏天並不是很熱,因為海風不斷地帶給人們一陣陣的涼爽。
就在這夏天的某一個白日,一個頭戴蒲帽,身穿大襟衫,下著籠褲,腳蹬蒲鞋的青壯漢子出現在三十間頭,逢人也不說話,就低頭朝裡走,七轉八轉地東看西瞧,一直摸到阿姑住的屋裡門前。
他停了下來,四周張望了一陣,然後上前,輕輕敲門。
此時,就阿姑一個人在家,阿虎上一戶人家為一個老阿公剃頭修面去了,而水仙則帶著臘梅,到鎮上的一個賣魚的老闆那兒,為他家即將出嫁的女兒薙面毛了。
聽到有人敲門,老阿姑便走了出來,把門開啟,一看,竟是一個陌陌生生的青壯漢子。
阿姑感到有些奇怪,就問:“你是……”
“阿嬸,能討碗水喝嗎?”這人也不說自已是誰,只是向窩裡瞧了瞧,便討水喝。
“想喝水?”老阿姑不解地問,因為今天不是很熱。
“是啊,阿嬸,天熱,嘴真幹。”
“好的,你等等,我去端碗水過來。”
阿姑說著,就轉身往裡走。但那人沒等在門口,而是跨步入門,在身後合上了門,跟了進來。阿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停步,轉過身來。
那人也停住了,看著阿嬸。
“你不是嘴幹嗎?”阿姑不解地說。
“嘴是有點幹,但不要緊,”那青壯漢子笑了笑,摘下蒲帽,說,“阿嬸,這家裡,你一個人住啊?”
“一個人住還是幾個人住,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嘴還幹不幹?要是你嘴不幹了,就走吧。”
“幹,嘴幹。”
“那好,你等著,我去端水。”
“好,我等,就等這兒。”
看他不跟進來了,阿姑就到了灶頭間,倒了碗涼開水,走了出來,遞給他。
那人接過,端起,一口喝完。但他沒把空碗還給阿姑,仍拿在手裡。
“阿嬸,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家裡……是不是還住著一個姑娘,小姑娘?”
“你到底想喝水呢,還是在找人?”
“一個小姑娘,十二三歲……”
“你要找小姑娘做什麼?”
“一年多前,是去年過了年,一個坐船過來的小姑娘,是從蓬萊島過來的……”
“你是誰?”阿姑有點警惕,想知道這個人是誰,是幹什麼的。
“有沒有這樣一個小姑娘?”
聽到這麼一句問話,阿姑感覺不對,她不想回答了,於是一把拿過那人手中的碗,繞過他,到了門後,拉開門,轉過身子,看著那青壯漢子,說:“你想喝水,現在水喝了,走吧——”
“好的,阿嬸,謝謝啦。”
那人說著,戴上蒲帽,又笑了笑,轉身,跨門而出。
到了晚上,都掌燈了,阿虎、水仙和臘梅才陸續回家。一見他們都到了,阿姑就想說說白天遇到的事,但一看他們都嘻嘻哈哈地說著笑著,想說的話,又縮了回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等大家都吃完了,都放下碗筷了,阿姑憋不住了,就說起有人來找過臘梅了。
“那個人是誰?”水仙心裡一沉,問,“他沒說過自已是誰嗎?”
“沒說。”阿姑回答。
“他長怎麼樣,大阿姑?”臘梅卻有點興奮,問,“是不是個子高高的?”
“有點高,跟阿虎差不多。”阿姑說。
“和我差不多高的人多了,誰曉得是哪一個。”阿虎插上話,說。
“是不是肩膀寬寬的,眉毛濃濃的?”臘梅又問。
“唔,沒看清,不過,一看就曉得是個打魚的……”
“阿姑,他沒說要找臘梅乾啥?”水仙問。
“我曉得,我曉得,”臘梅想都沒想就搶著說,“就是那個阿叔,七叔,我跟你們說過的那個阿叔!只有他一個人曉得我來長蝦灣島,他一定是來看我的,想看看我過得怎麼樣……”
大夥看著臘梅喜出望外的表現,也在替她高興。
這時臘梅面向大阿姑:“他說過他在哪裡嗎?大阿姑,你沒問他在哪裡嗎?大阿姑……”
臘梅正說著,又有人敲門了。
臘梅一聽,喜出望外,以為是那個七叔來看她了,急急離開飯桌,轉身上前,一把拉開了門……
她正要喊出聲,卻突然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站著,不動了。
門外,站著的是林德泉,他正看著一臉驚慌的臘梅。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王老七。
屋裡的另外三個人也有些驚詫,看著門外的三位不速之客,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水仙首先反應了過來,上前,看著林德泉。
“你是誰?”水仙問。
林德泉沒有直接回答,跨進了門,走到臘梅跟前,說:
“你告訴他們,臘梅,我是誰——”
“二公公……他是我……二公公。”臘梅轉向水仙,輕輕地說。
“對,二公公,”林德泉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看著水仙,“我就是臘梅的二公公,我找臘梅,已經找了一年多了。”
林德泉說著,把手往後一伸,隨行的王老七就給他遞上一個小布包。看上去,那小布包是沉甸甸的。
林德泉接過,掂了掂,然後上前幾步,放到桌子上。
“我也不想多說了,就幾句。”林德泉看了看水仙,又轉臉,看著阿姑和阿虎,“我很感激你們,真的,非常感激,如果沒有你們,特別是你,水仙姑娘,沒有你,我真不曉得,我的小孫女臘梅究竟會怎麼樣。但感激是感激,這人,我還是要帶走的。”
屋裡的幾個人,水仙,大阿姑,還有阿虎都茫然不知所措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都直愣愣地望著林德泉。
“因為,我姓林,” 林德泉沒看他們,而是低下頭,望著淚汪汪的臘梅,一字一頓地說,“臘梅,她也姓林。”